冰冷的水潑在柯凡臉上，他猛地驚醒，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金屬椅子上。頭頂的無影燈刺得他睜不開眼，手腕上的束縛帶深深勒進皮肉。

“歡迎回到現實世界，柯博士?！傲中薜穆曇魪臒艄夂蠓絺鱽?，“不得不說，你的表現比我們預期的要出色。居然能找到祁遠的隱藏文件，還和7號建立了交流?！?

柯凡瞇起眼睛，逐漸適應光線后，看到林修坐在對面，手里把玩著一支裝有藍色液體的注射器。房間里還有兩名全副武裝的警衛，他們的制服上印著“燈塔安保“的字樣。

“你們殺了祁遠?！翱路驳穆曇羲粏〉貌幌褡约旱?，“現在打算怎么處置我？滅口？“

林修輕笑一聲，將注射器放在一旁的托盤上：“多么非黑即白的思維啊，柯博士。祁遠的死是個悲劇，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至于你...“他向前傾身，“你是我們最重要的客人。“

柯凡試著掙扎了一下，束縛帶紋絲不動：“7號在哪？你們對她做了什么？“

“啊，7號?！傲中薨聪伦郎系囊粋€按鈕，墻面突然變成透明顯示屏，顯示出隔壁房間的景象——7號被固定在一張類似的椅子上，頭上連接著密密麻麻的導線，雙眼緊閉，“她在接受治療。每次試圖反抗程序都會導致神經鏈接不穩定。“

柯凡看到7號蒼白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保護欲。這太奇怪了，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小時。

“放了她。“柯凡聽見自己說，“你們想要什么？我可以配合?！?

林修露出勝利的微笑：“明智的選擇?！八疽饩l解開柯凡的束縛，“首先，讓我們正式參觀一下燈塔實驗室。畢竟，作為基因捐贈者，你有權知道自己的'孩子們'發展得如何?！?

柯凡揉著手腕站起來，注意到警衛的手指始終沒離開過電擊槍的扳機。林修領著他穿過一道氣閘門，進入一條長長的白色走廊。

“普羅米修斯計劃始于五年前，“林修邊走邊解釋，聲音里帶著科學家的狂熱，“目標是創造新一代人類——更強壯、更聰明、完全免疫疾病，最重要的是，服從性無可挑剔?！?

走廊兩側是透明的觀察室，每間里面都有一個穿白色連體服的人，年齡看起來都在20到30歲之間。他們或坐或站，動作精確得像是經過編程。

“第一批實驗體全部失敗，“林修在一間觀察室前停下，里面是個正在做俯臥撐的年輕男性，“神經系統無法承受基因改造的壓力，72小時內全部腦死亡。第二批有了進步，存活了三周。“

柯凡注意到那個做俯臥撐的男子動作精準到可怕，每次彎曲手臂的角度都完全一致。

“直到第七批，我們才取得突破。“林修驕傲地說，“關鍵就在于你的基因樣本，柯博士。你基因組中那段特殊的非編碼DNA，我們稱之為'穩定因子'，它能緩沖基因編輯帶來的神經沖擊?！?

柯凡猛地轉頭看向林修：“我的基因？祁遠三年前要我的血樣時說是為了免疫學研究！“

“祁遠總是太感情用事?！傲中蘼柭柤?，“但他確實發現了你的價值。普通人的基因重組成功率只有3.7%，而你的樣本達到了驚人的21.4%。7號就是第一個成功案例?！?

他們來到走廊盡頭的一個圓形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顯示著復雜的DNA雙螺旋結構，其中某些片段閃爍著紅光。

“這是7號的基因組，“林修指著投影說，“紅色標記的部分都來自你的樣本。從某種意義上說，柯博士，你是她的父親?！?

柯凡盯著那旋轉的基因模型，一種怪異的感覺爬上脊背。7號眼中的熟悉感，那種莫名的親近——是因為他們共享部分基因嗎？

“你們到底創造了多少個...我的'孩子'？“柯凡艱難地問。

林修笑而不答，按下了墻上的另一個按鈕。大廳的地板突然變得透明，露出下方一個巨大的空間——數十個培養艙排列成矩陣，每個艙體里都漂浮著一個沉睡的人形。

“目前存活的有37個實驗體，“林修的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顫，“7號是最特殊的，因為她繼承了最多的'柯凡基因'，甚至發展出了某種...心靈感應能力。這也是為什么她能找到你。“

柯凡的胃部一陣絞痛。那些漂浮在液體中的人形，有些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像是批量生產的商品。他的視線被最靠近中央的一個培養艙吸引——里面是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女孩，黑色短發，面容與7號有七分相似。

“那是13號，“林修注意到他的目光，“最新一代，使用了改良后的基因編輯技術。再過兩周就可以激活了?！?

“這是犯罪...“柯凡喃喃道，“國際基因編輯公約明確禁止——“

“公約只對簽署國有效，柯博士。“林修打斷他，“燈塔實驗室在法律上不存在于任何國家的領土。現在，讓我們談談你的選擇。“

他們回到最初的房間，7號已經被移走了。林修拿起那支藍色注射器：“這是MN-72，一種神經抑制劑。接受它，你將成為燈塔的正式研究員，繼續祁遠的工作。拒絕...“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我們也可以直接提取需要的記憶和基因樣本?！?

柯凡知道MN-72是什么——一種實驗性藥物，能增強服從性，副作用包括記憶損傷和自主思維抑制。祁遠曾在郵件中提到過它。

“我需要時間考慮。“柯凡說。

林修搖搖頭：“科學家需要的是數據，不是時間。警衛會帶你去休息室，明天早上我要答案?！?

兩名警衛押送柯凡穿過幾條走廊，進入一間簡陋的臥室。門鎖發出電子音：“生物識別鎖定——柯凡博士，權限等級C?！?

柯凡坐在床邊，大腦飛速運轉。房間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口是那扇生物識別門鎖。他檢查了口袋，所有個人物品都被收走了，包括祁遠留下的平板電腦。

墻上突然傳來輕微的敲擊聲?？路簿X地抬頭，聲音來自通風口。他踩上床架，剛好能夠到通風蓋板。輕輕一推，蓋板竟然松動了。

一張折疊的紙條從縫隙中掉了下來。柯凡迅速撿起打開，上面是一行潦草的字跡：

「凌晨2點，通風系統維護周期，我會切斷B區監控15分鐘。走左側通道到底，標有'雜物間'的門?！悺?

柯凡將紙條塞進嘴里咽下。陳？是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嗎？陷阱還是真正的幫助？他別無選擇，只能賭一把。

時間緩慢地流逝?？路布傺b睡覺，實際上注意著墻上的電子鐘。1:58...1:59...2:00。

通風蓋板被輕輕移開，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洞口——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亞裔男子，約莫三十歲出頭。

“柯博士，快！“他小聲說，“監控已經斷了，但時間有限！“

柯凡迅速爬上床架，抓住對方伸來的手，被拉進通風管道。管道狹窄得只能匍匐前進，冰冷的金屬硌得他膝蓋生疼。

“我是陳默，生物信息部門的技術員。“領路的男子邊爬邊低聲解釋，“祁遠是我的導師，他...死前告訴我如果你來了，一定要幫你?！?

他們在管道中拐了幾個彎，最終從另一個出口爬出，來到一個小型數據中心。十幾臺服務器閃爍著藍光，唯一的光源是墻上的應急燈。

“這里是備份服務器室，監控盲區?！瓣惸蜷_一臺工作站，“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屏幕上出現一段監控視頻，日期是祁遠死亡當天。畫面中，祁遠正在7號的隔離間里操作著什么。門突然打開，林修帶著兩名警衛闖入。

「你違反了協議，祁博士?！挂曨l中的林修說，「私自解除實驗體的控制程序是叛國行為?！?

祁遠擋在7號前面：「她不是武器，林修！她已經發展出自主意識了！」

接下來的畫面讓柯凡血液凝固——林修拿出一支注射器，強行按在祁遠脖子上。祁遠掙扎了幾秒后倒下，7號發出非人的尖嘯，然后畫面突然中斷。

“他們刪除了官方記錄，這是我偷偷保留的副本。“陳默關閉視頻，“林修向總部報告說祁遠是自殺，實際上是因為他發現了一個關鍵事實。“

“什么事實？“柯凡追問。

“普羅米修斯計劃的真正目的不是創造超級人類，“陳默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而是批量生產可操控的活體武器。7號他們這一代已經是第三代了，前兩代...都被秘密部署在了沖突地區?！?

柯凡想起7號痛苦的表情和她說的“他們殺了他“，胸口一陣刺痛。

“我必須救她出去，“他說，“還有那些實驗體，他們不是武器，是活生生的人！“

陳默搖搖頭：“不可能全部救走。但7號...她可能是關鍵。祁遠死前在她大腦中植入了某種程序，據說是整個計劃的終止開關?！?

“終止開關？“

“我也不清楚具體是什么?！瓣惸f給柯凡一張門禁卡，“這是祁遠留下的，能打開7號的隔離室。她現在在B2層西側的特別監護區。但柯博士，你必須小心——“

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設施，紅色的警示燈開始閃爍。

“他們發現你不見了！“陳默臉色煞白，“快走！沿著后面樓梯下去就是B2層！“

柯凡抓起門禁卡：“你呢？“

“我有工作證，能解釋得通?！瓣惸浦蚝箝T走去，“找到7號后，去地下5層的發射站。那里有條緊急通道通往島的另一側，有艘快艇?！?

“為什么幫我？“柯凡在門口最后問道。

陳默的眼鏡反射著紅光：“因為祁遠是對的，這已經超出了科學的邊界...快走！“

柯凡沖下樓梯，警報聲在封閉空間里回蕩。B2層的走廊空無一人，顯然大部分警衛都被調去搜索上層了。西側隔離區的門禁識別了卡片，滑開時發出輕微的嘶鳴聲。

隔離區內是一排透明的玻璃房間，7號躺在中間那間的手術臺上，頭上仍然連著那些導線。她的眼睛閉著，胸口緩慢起伏，像是陷入了藥物導致的沉睡。

柯凡在控制面板上摸索著，找到了釋放鎖扣的按鈕。7號手腕和腳踝的束縛帶松開了，但她仍然沒有醒來。

“7號？“柯凡輕輕拍打她的臉頰，“醒醒，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沒有反應。柯凡注意到她手臂上插著的輸液管，連接的袋子里是淡藍色液體——MN-72。他迅速拔掉針頭，扶起7號癱軟的身體。

就在這時，7號的眼睛突然睜開了。金色的虹膜在紅燈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柯...凡...“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們在...我的腦子里...找到了燈塔...“

“什么燈塔？“柯凡問，一邊架著她往門口移動，“祁遠說的終止開關是什么？“

7號的身體突然繃直，她抓住柯凡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記憶...你的記憶被修改過...他們需要你的...“

一陣眩暈突然擊中柯凡，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他看到了陌生的場景——自己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里操作儀器；祁遠站在一旁，手里拿著一份標著“普羅米修斯-Ω“的文件；某個黑暗的空間里，一個巨大的螺旋結構體在緩緩旋轉...

“??！“7號突然尖叫起來，打斷了柯凡的幻覺，“他們找到我們了！快走！“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和喊叫聲?？路舶胪习氡У貛е?號向相反方向跑去，尋找通往地下5層的通道。

7號的狀態時好時壞，有時能自己跑幾步，有時又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癱軟。他們跌跌撞撞地來到一個貨運電梯前，柯凡按下下行按鈕，但電梯紋絲不動——需要權限卡。

他掏出陳默給的門禁卡刷了一下，控制面板亮起紅燈：拒絕訪問。

“該死！“柯凡環顧四周，發現旁邊有個維修通道的標志，“這邊！“

他們剛鉆進樓梯間，上方就傳來警衛的喊聲：“B2層西區發現目標！向樓梯間移動！“

柯凡和7號沿著狹窄的維修樓梯一路向下，7號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我...抵抗不了太久...“她艱難地說，“芯片...林修能控制...“

“堅持住，“柯凡鼓勵道，“再下三層就到了。“

當他們終于到達標有“B5“的樓層時，7號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抱頭發出痛苦的嗚咽。

“他來了...在我的腦子里...“她抬起頭，金色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柯凡...如果我失控...祁遠給你的東西...在燈塔里...“

“什么東西？我不明白！“柯凡急切地問，但7號的眼神突然變了——從痛苦變成了空洞的冷漠。

她站起來，動作變得機械般精準：“實驗體7號，執行回收指令。目標：柯凡博士。“

柯凡后退幾步，意識到林修已經通過控制芯片接管了7號。她的手指像鋼鉗一樣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幾乎要捏碎骨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柯凡突然想起視頻中祁遠擋在7號前面的畫面。他不再掙扎，而是直視7號的眼睛，輕聲說：“你認識我，7號。我是柯凡，你的基因父親。祁遠希望你自由。“

7號的動作停滯了一秒，眼中閃過一絲掙扎?？路沧プ∵@瞬間的機會，猛地抽出手臂，撞開身后的防火門。

門外是一條昏暗的隧道，盡頭有微弱的藍光?？路财疵苋?，聽到身后7號——或者說被控制的7號——追趕的腳步聲。

隧道盡頭是一個圓形大廳，中央矗立著一個巨大的裝置——那是一個約三層樓高的螺旋結構體，由無數發光的光纖組成，像是一個抽象的燈塔模型。它緩慢旋轉著，發出低沉的嗡鳴。

“燈塔...“柯凡恍然大悟，這就是7號和祁遠一直提到的燈塔！但它是干什么用的？

他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任何出口，只有控制臺和幾個顯示器。7號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隧道口，正以非人的速度向他沖來。

柯凡絕望地看向控制臺，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個屏幕上顯示著DNA雙螺旋結構——和他的基因序列比對。旁邊有個閃爍的紅色按鈕，標簽是“緊急終止“。

這就是終止開關嗎？按下它會怎樣？摧毀所有實驗體？還是關閉控制芯片？

7號離他只有十步遠了，她的手臂已經抬起，準備發動攻擊。

柯凡做出了選擇，向控制臺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