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盛大游戲。

市場部，格子間的空氣都帶著點咖啡因和尼古丁混合的焦慮味兒。公司新來的小張剛完成了一份關于“小小鳥”的數據報告。

他自己也偷偷摸摸玩了幾把，最好成績也只有5分，但這不妨礙他嗅到了這玩意兒的牛逼之處：成本低到發指，傳播起來跟病毒似的，尤其是那個叫“共創”的營銷方式，簡直絕了！

“三千塊獎金，網上就掀起這么大浪，順手把美術問題也給解決了，連圈內大神都下場摻和……教科書啊這是！”小張越琢磨越覺得這個“林間工作室”水深得很。

他捏著報告，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部門副主管王強的辦公室門。

王強桌上的煙灰缸里煙屁股堆成了小山。他也曾是跟著公司打江山的老兵，見過最風光的日子，可這幾年，日子肉眼可見地緊巴起來。整個公司都憋著一股勁，想靠自研MMO翻盤，壓力能把人活活壓垮。

“王哥，您瞅瞅這個，”小張把報告遞過去，指尖戳著上面的曲線，“這個‘小小鳥’，最近在學生堆里火得不行，數據蹭蹭往上漲。我覺得他們那個‘共創’模式，咱們是不是可以學學……”

王強接過來，眼神掃得飛快，在那幾個扎眼的詞上頓了頓：“3000塊獎金”、“社區自來水”、“Flash小游戲”、“動態換膚”……

門道，他當然看得出來。

“這個‘林間工作室’……”王強手指關節敲著報告紙面，發出篤篤的輕響，“腦子活絡，手腕也硬。你看他這幾步棋：先拿故事賺眼淚，再搞共創拉人頭，懸賞解決美術短板，最后弄個換膚系統鎖住用戶……一套連招下來，有章有法的嘿！”

他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小張：“這不像一般學生能玩出來的。背后這人，我猜要么是哪個名牌大學的鬼才，要么就是在大廠泡過的大牛，把社區運營、用戶心理這套玩得門兒清。這水平，比咱們公司大部分人都強啊……難不成，連學生身份都是個幌子？”

王強把報告往桌上一扔，身體陷進椅背。

“是個人才。懂營銷，懂傳播，還懂點技術。”他點了點桌子，“小張，你想想轍，聯系一下這個‘林間工作室’的頭兒。別急著談項目，先摸底，看能不能把人撈過來。”

“咱們現在幾個大攤子都缺人，特別是缺這種腦子靈光、懂用戶的。你去跟人事那邊通個氣，看他們有沒有門路。”

看著小張眼里放光，一副要去挖寶的樣子，王強又慢悠悠補了一句：“記住，重點是挖人。他那個‘小小鳥’，就是個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兒，跟咱們主航道不搭嘎，別在上面浪費資源。”

“咱們沒那閑工夫搞這些歪門邪道，先把MMO這塊硬骨頭啃下來，把丟掉的地盤搶回來再說。”

“……明白！王哥！我馬上去辦！”小張像領了軍令狀，打了雞血似的轉身就走。

門輕輕合上，王強又摸出一根煙點上，目光投向窗外密密麻麻的寫字樓。人才啊，是難得……可光有人才，就能把這艘處處漏風的船給補好嗎……

————

百島市，金山軟件園。西山工作室，《劍俠網緣叁》項目組的技術區，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

李明，格子襯衫，頭發亂得像剛被臺風掃過，正對著屏幕上那只花里胡哨的像素鳥發愣。

同事午休摸魚時甩過來的鏈接，說是網上最近很火的學生作品。作為客戶端引擎優化的主力之一，李明對這種Flash小游戲向來嗤之以鼻——幼稚。

但點開帖子，看了那個故事，心里某個角落卻被戳了一下。當年，他不也揣著同樣的夢想，一頭扎進這游戲圈的嗎？

死了幾次后，他才注意到那個不起眼的“更換皮膚”按鈕。

手賤點了一下。嘩啦，彈出一個列表，密密麻麻全是鳥，各種畫風都有，數量還不少。他隨便挑了個順眼的像素風。

點擊確認的剎那，游戲里那坨默認的色塊鳥，瞬間就變成了他選中的那只！沒卡頓，沒載入，切換極其絲滑！

“咦？”李明愣住了，不信邪地又換了幾個，水墨風、肌肉猛男風、甚至還有個直接拿照片P上去的鳥頭……每一次切換，都流暢得讓人懷疑人生。

“這動態加載……有點東西啊……”他來了興趣，又點開那個照片鳥頭，想看看實際跑起來啥效果。

畫面一閃，進入游戲。

但這次，屏幕頂端，除了分數，居然多了一行小字：“皮膚來源：用戶‘曹天宇’，喜歡就去給他投票哦~”

李明心里咯噔一下，趕緊切回那個開發日志帖子，把說明又仔細擼了一遍。臥槽，這個換裝系統，居然能自動同步“人人網”活動相冊里通過審核的玩家投稿？！

這……這尼瑪怎么做到的？

直接調API，實時抓人人網的圖片數據？

2011年，人人網是開放了些API，但大多是給第三方做個登錄、分享啥的，方便得很基礎。像這種直接讀取相冊圖片，還能實時同步到Flash游戲里當素材用……李明絞盡腦汁，也沒聽說過哪個項目敢這么玩啊！

別的不說，這種跨平臺調數據，技術上就夠喝一壺了，更別提跟人人網那邊把這種接口權限談下來，不得扒層皮？

他不死心，刷新了一下那個人人網相冊頁面，果然，多了幾張新鮮出爐的小鳥圖。再切回游戲里的換膚列表，那幾個新皮膚赫然在列！

真·實時更新？！

李明屁股有點坐不住了。他飛快地右鍵查看Flash源文件——不出所料，核心是代碼混淆的。但從暴露出來的蛛絲馬跡，那些接口調用方式、數據請求格式來看，這背后絕不是什么簡單的本地緩存或者定時刷新。

跨域請求、數據解析、動態資源加載、渲染……這一套流程，對Flash來說，復雜得能讓大部分程序員撓禿頭。

“這真是學生搞出來的？”李明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三個大字：不！可！能！

就算在他們西山居這種正規軍里，要做個類似的功能——實時抓外部平臺圖片，動態用到游戲里——那也得專門立項，調撥人手，啃技術難關，還得跟平臺方各種扯皮、跪舔接口。

這個“林間工作室”，看著跟個草臺班子似的，居然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搞定了？還搞得這么順溜、穩定？

“這個人……有點妖啊。真就只是個普通學生？”李明眼神閃爍，在桌面麻利地新建了個記事本，把“林間工作室”和那個人人網主頁地址敲了進去。

直覺告訴他，這事兒，得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