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千放下茶盞：“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方才瞧見這小丫頭她倒是怕我得很，都說小孩心最像鏡，莫不是我以前做了很多些欺負她的事？”

陸千千抬起水靈靈的杏仁眼，眼眸皆內疚與無措。

這幾天翻來覆去想，還是繼續裝失憶較為好。

什么都不記得了，那她現在跟白紙一樣，對她的偏見雖然不能全部消除，但也少一些。

“六姐姐該不會是裝把事都忘了吧?！?

陸語霜脆脆的聲音響起，陸千千也順著看著陸語霜

“這位妹妹小小年紀怎么能如此惡意揣摩她人，我裝忘了事有何好處?！?

陸千千柔柔弱弱，這半個月又是上吊又是火燒，她都不用裝臉色蒼白，她現在面色就是蒼白得跟白斬雞一樣。

毫無起色，眼中帶哀傷，這模樣任誰見了不覺得我見猶憐。

秦蘿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搓了搓手臂細聲低喃：“見鬼了，見鬼了。”

陸語霜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姨娘和阿姐說的，她們說你肯定是反悔了，不想嫁給那窮書生才出此下策?！?

陸千千暗暗拍掌，內心雀躍，好好好，童言無忌，會說的多說一點。

陸千千眉頭一皺：“你姨娘？”

陸語霜一臉傲嬌，八歲大的臉上稚氣未脫：“我姨娘就是最受寵的蘇姨娘！”

“府中不是有人說蘇姨娘最疼我了嗎。”

陸語霜一臉不滿，急忙反駁：“才不是！我姨娘最疼我了！”

老夫人放下手中手釧，看了一下陸語霜，慈愛的臉上滿是威嚴：

“平日里你姨娘就是這么教你的？”

陸語霜察覺到陸老夫人面色變化，立馬認錯

“祖母我錯了，霜兒錯了?！?

陸老夫人沉聲：“錯哪了？”

陸語霜想了想，不知道??！她就實話實說，錯哪了？

“就是錯了?！标懻Z霜結結巴巴道。

陸老夫人又轉起手釧：“看來滿春園的規矩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林媽媽，等老爺下朝回府后，你將今日之事詳細告知老爺?！?

陸老夫人看著陸千千，語氣也不算慈愛：

“以前的事忘了也好，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但日后要是再犯糊涂，再做敗壞家中家風，連累姐妹名聲之事，那就算是你娘親也護不住你。”

陸千千點頭：“祖母教訓必然銘記于心?！?

陸老夫人面色慢慢和緩，露出慈愛笑意，招了招手陸寶卿就小跑向前。

陸老夫人抱著陸寶卿：寶妤那丫頭呢？她怎么沒來？”

嚴惜連忙放下茶盞，茶盞扣在桌面上發出細微聲音，怕被陸千千嘲諷，嚴惜有些驚恐下意識看著陸千千。

陸千千躲開視線，看她干啥？

嚴惜抬起頭聲音細糯：“寶妤感染了風寒還沒全好，我怕她把病氣過給祖母，就沒帶她來了?！?

陸老夫人點了點頭：“聽說如今你剛有孕，這是好事，日后你也別操勞過度了，知道你們嘴饞，如今她身子貴重你們也別成日讓她做糕點?！?

陸千千喝水嗆了一口，死命壓著不敢咳嗽。

老天奶，這不是明擺著點她嗎？

果然下一刻秦蘿衣道：“千兒姑奶奶說喜歡吃她做的糕點，她就天天做。我也勸她不要這般費心了，她就是不聽。”

陸千千一臉無辜：“我不知道三嫂嫂有了身子?！?

又是委屈巴巴的眼神可憐兮兮看著老夫人。

陸老夫人當是沒瞧見，陸千千心里涼了又涼。

嚴惜解釋：“姑奶奶也有好幾日沒叫我做了。”

秦蘿衣反駁：“姑奶奶被罰跪家祠那晚上還派人來讓你做糕點，我都說了你小腹不舒服，那丫鬟還說姑奶奶非得要吃，遲一會都不行。”

秦蘿衣越想越氣憤，陸千千看了一眼阿芽，隨后擰眉。

“我那日并沒有吩咐人去讓三嫂嫂做一盤糕點，但晚飯時確實是有一盒糕點送了過來?！?

秦蘿衣來了脾氣：“你還想不認？這丫鬟我還認得，是你屋里頭的白露?！?

“白露？白露是誰？”

阿芽壓低聲音：“是我們院子里廚房燒火的丫鬟?！?

“二嫂嫂，我是愿意給姑奶奶做糕點的?！?

陸千千后脊骨一涼，瞥了一眼嚴惜神色，嚴惜倒是想和稀泥又急嘴又笨拙。

若是嚴惜刻意扮柔弱說這種綠茶話，那她真是頂級綠茶了。

陸千千和阿芽主仆二人相視一眼，默默喝茶不再辯解。

片刻氣氛和緩些陸千千才讓阿芽遞上一本經書：

“我特意問了娘親，得知祖母喜歡誦經，孫女就特意尋來了半卷金剛經孤本獻給祖母。

還有這糕點，叫茯苓霜，聽說祖母脾胃不和，我特意用茯苓山藥芡實等物做成糕點又古法蒸了三次，對脾胃甚好?！?

陸老夫人枯枝般的手指捏起糕點，慢慢送進嘴里。

“難得你有這樣的心思。”

陸千千聽著語氣總歸是柔了些，一臉乖巧：“聽娘說以前孫女不懂事，讓祖母多費心了。”

陸老夫人另外一只手捻動手釧的聲響漸緩，老人眼尾細密的皺紋里漏出一聲嘆息：

“既忘了，便罷了。“

眾人從靜和堂離去，陸千千壓低聲音：“那個叫白露的丫鬟你回去想法子盤問一二，不要逼得太急，怕是把人逼出命來就亂了，問出什么或是沒問出什么都到母親院子里回我話。”

阿芽點首離去，陸千千剛走幾步嚴惜就急腳趕上來。

“姑奶奶……”

陸千千停下腳步，只見嚴惜已經獨自追了上來。

陸千千目光暗暗倒數嚴惜漸漸走到跟前。

奇了怪，這嚴惜平日里見了自己就像老鼠見了貓，今日怎么上趕著攔著自己？

莫非是剛剛提起她送的糕點的事？

莫非真的是她？

陸千千面色不顯，依舊掛著和煦笑意：

“三嫂嫂走的這么急可是有要緊事？”

嚴惜喘了喘息：“姑奶奶，那個茯苓霜你，你有方子嗎？”

“方子？”

“姑奶奶，你不記得了，我阿娘是開糕點鋪子賣糕點的……”嚴惜升聲音越來越細……

她實在不想在陸千千跟前提起這事，以前陸千千欺負她嘲諷她就是因為她出身低微，只是個賣糕點為生的窮酸女……

但……

嚴惜紅了眼，陸千千眼看著秦蘿衣的身影將近，慌了(。?_?)

“你有話好好說?！?

嚴惜被陸千千一嚇，小臉全是恐懼……

“姑奶奶，你這是又欺負人了？”秦蘿衣聞言快步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