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碟碎屑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油光。

不等反應熱浪突然從背后撲來。

陸千千回頭看見火舌正舔舐著祖宗牌位，描金的名字在烈焰中扭曲變形。

陸千千快步走過去扯下蜀錦桌布沖向供奉的花瓶將花拔出將里面的水倒出來，蜀錦浸透冷水的織物沉甸甸……

用打濕的蜀錦捂住口鼻，濃煙嗆得她睜不開眼……

隨后摸索著將濕布蓋在阿芽口鼻處。

“轟——“

房梁砸落的瞬間，陸千千拽著阿芽滾進供案下的死角。

燃燒的橫木在眼前炸開萬千火星，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混著焦煙沖進口腔。

蜀錦上的金絲線開始發燙，濕布蒸騰的水汽像團溫熱的霧。

“咳咳......“濃煙從濕布邊緣滲進來，陸千千的視線開始模糊。

她摸到阿芽腕間的銀鐲，火光照亮阿芽蒼白的臉，殘留著糕點碎屑的嘴唇有些發白。

陸千千都來不及探一下阿芽的鼻息。

意識越發渙散，大腦開始迷糊……

聽見門外突然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陸千千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

求生的本能讓她用盡最后力氣將銅盆砸向地面，銅盆發出刺耳的響聲里，她聽見婆子們驚慌的尖叫：

“快，六小姐在那！！”

灼熱的氣流掀飛了她的發簪。在意識消散前的剎那，陸千千恍惚看見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

陸夫人站在門外手心不斷滲出汗液，一陣陣冷風又刮得她遍體生寒。

陸夫人最后癱在柳姨娘身上：“千兒……”

嚴惜看著熊熊大火，心中莫名不安起來。

蘇姨娘不緊不慢趕來，眼眸全是火紅的倒影……

祈求老天爺燒死她……

千萬不能活著！

蘇姨娘捏緊帕子，呼吸也急促起來。

隨著房屋里面木梁的坍塌聲，陸夫人繃不住的哭了起來。

“千兒！”柳姨娘死死拉著陸夫人：“夫人，六小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陳姨娘語氣有些風涼：“唉，這么大的火，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陸夫人失控，轉過身一巴掌打了下去：“你這個賤人，敢詛咒我兒！”

陳姨娘捂著臉，疼的滲出淚花：“老爺……”

不提還好，一提陸夫人盯著陸善長，陸善長站在原地，神色有些發緊。

陸夫人指著陸善長：“都是你！都是你！要是千兒沒了，我定一紙狀告你寵妾滅妻！”

陸善長后頸一涼：“你瘋了，千兒出事我做爹爹的也難受。”

陸夫人上前用力推陸善長下腹：“啊呸！我是瘋了！我的千兒險些死了一回，如今又被你弄死又一回！

我是瘋了！好端端的家祠怎么會起火，一定是你放的火！”

陸夫人語出驚人，陸善長滿臉通紅，嘴里囫圇許久才說出話：

“我沒有！”

對上嘶聲竭力的齊姝墨，陸善長到底有些虛。

罰陸千千跪家祠的是他……

“夫人，你怎么能這么對老爺說話。”蘇姨娘扶著陸善長。

陸夫人又是扇下一巴掌……

蘇姨娘直接被打的倒在地上，發髻凌亂，臉上立馬紅腫一片，嘴里滲出鮮血。

“我真是給你臉了！誰家主母做成我這樣，被一個妾室指著說！”

蘇姨娘委屈看著陸善長，陸善長也不敢看。

“夫人，消消氣。”陸善長低聲道。

……

“夫人，六小姐……”

火光里，一個粗壯的影子，背上還背著一個……

陸夫人由柳姨娘扶著踉蹌跑過去。

陸夫人走近后，婆子氣喘吁吁：“小姐還有氣，快叫郎中。”

陸夫人回神，陳淑芬緊忙道：“快！郎中已經在等著了，快背著姑奶奶進房。”

陸夫人抹了抹淚，快步跟了上去。

——

陸千千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里的女子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只是臉上多了幾分傲氣。

那些前段走馬觀花不斷上映……

等陸千千醒來，睜開眼看著床榻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死……

難得成了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福還沒享幾天就死了，那她陸千千是什么倒霉蛋。

阿芽見陸千千醒來，立馬跪在床榻前：

“奴婢謝小姐的救命之恩！要不是小姐，奴婢早就被燒死了。”

阿芽哭得不成樣子，陸千千虛弱的抬了抬手：“水。”

陸夫人又哭哭啼啼的坐在陸千千床榻上，陸千千看著陸夫人，腦海里的那段記憶慢慢浮現。

陸千千虛弱道：“娘。”

陸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陸千千趴在陸夫人懷里，欲言又止始終沒開口。

陸夫人渾身發抖的拍著陸千千，泣不成聲。

——

靜和堂里，林媽媽越過金絲楠木框，紗面上銹滿山水的屏風。

“老夫人，碧梧院傳來消息，六小姐醒了。”

老夫人手中串珠一頓，睜開雙眸：

“醒來就好，莫要再生事端了。”

傍晚，陸善長夫婦二人來靜和堂，陸老夫人看著兩人分開而坐，默不作聲的撩撥茶蓋。

“聽說老國公再過些時日就回京了，聽聞這次平定北蠻你兄長立下了大功，此次回京定會受陛下親賞。”

陸善長如坐針氈，這事他也聽聞了。

齊姝墨坐直，對上陸老夫人慈眉善目又不好生氣。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向兄長討一份恩榮，準許我回娘家長住。”

陸善長道：“這怎么行！”

齊姝墨一聽陸善長的聲音就來氣：

“婆母，你待我那是極好的，你若是肯，我把你也接回國公府！”

陸善長：“這于禮不合！”

齊姝墨道：“我是將門之后，沒有這么多彎彎繞繞的禮節，你不是常說我書墨不通，不及你那青梅善解人意知書達理？”

陸善長一口否認：“我何時說過？”

“用得著你親自開口？滿春園那位拐彎抹角嘲諷我時可是說了是你親口夸她的。”

陸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兒子：“好了，回來前，府中的事我也聽了大概。

你不就是吃準了蘇姨娘那套嬌軟。

也就你覺得她心性純良，若真純良，又怎么挑撥嫡女與主母的感情，這些年千兒怎么對她生娘的，你都可以裝沒瞧見。

你覺得你發妻不通人情，若真不通人情，這府中的姨娘能一個一個進門？

你喜歡的哪一個沒有給你張羅納進門。她的委屈你瞧不見，我記在心里。

我知道千兒性子以前向來跋扈刁蠻，可如今經了兩遭鬼門關，也算是她的造化。

如今承藩仕途順暢，你們作為父母的總不能讓他蒙羞困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