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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一課

  • 狀元郎
  • 三戒大師
  • 3367字
  • 2025-08-04 07:32:00

不知道別人怎么想的,反正蘇錄聽下來,覺得朱山長的話還是蠻有道理的。

科場上也不存在突然開竅一說,都是日積月累,硬橋硬馬的功夫。所以要是被證明真不是那塊料,還是早點放過自己,找個班兒上吧。

就像山長最后所言,若想不被淘汰,就力爭上游,把每一次考試都當成生死關口吧!

山長訓完話,負責三個齋日常教學的齋師,還有各位教專項的先生,也都跟學生見了面。

然后三位齋師便將學生帶回各自齋堂。

省身齋的齋師,正是蘇錄考帖經(jīng)時,那位神情嚴肅的監(jiān)考老師。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襕衫,須發(fā)也有些花白,名叫張硯秋。

張先生簡單的自我介紹完,就每人發(fā)了一張尺二長的白竹紙,讓學生們默寫學規(guī)。

蘇錄趕緊打開文具盒,取出硯臺和白云筆擺好。來不及磨墨,又從書箱底部抽屜中,直接拿出墨盒,蘸著現(xiàn)成的墨汁寫起來。

前幾天他就發(fā)現(xiàn),明明過年忙得十多天沒空寫字,重新拿起筆來之后,字反而進步了一截,有一種突然開竅的感覺。

之前他總是糾結(jié)于某一筆的長短,或某一字的偏旁位置,卻忽略了整體的氣韻、結(jié)構的平衡。比如楷書的‘橫平豎直’并非絕對平直,而是靠細微的傾斜形成視覺平衡,這一點在埋頭苦練時,他就一直把握不好。

誰知抽離了一段時間再回歸時,他居然跳出了‘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窠臼,一下就明白如何從整體出發(fā)調(diào)整書寫了,終于有了一點書法的意思。

將學規(guī)默寫完之后,蘇錄吹干白竹紙上的墨跡,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的作品。

忽然他發(fā)現(xiàn),張先生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后,忙起身輕聲道:“先生。”

張先生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起身,低聲道:“默寫的都對,只是這筆字,還得好好練。”

“是。”蘇錄不禁老臉一紅,哪還好意思跟先生說,這還是自己最滿意的一回呢。

張先生又背著手,在講堂中來回走動,看學生們的默寫情況。

確定都沒什么問題,他便命他們將此學規(guī),貼在各自的床頭,每日自省,千萬不要違規(guī)。

“書院里規(guī)矩大過天,一旦違反,輕則鞭笞,重則開革,誰也救不了你們。”他語重心長地囑咐自己的學生。

“是,我等謹記先生教誨。”學生們忙齊聲應道。

接下來,張先生又講明了本年的課業(yè)安排。

“今年一年,你們都將學習四書和八股。如無意外,每日上午講書四節(jié),下午教授作文。課后會留作業(yè),同樣要認真對待。”張硯秋嘆了口氣道:

“山長也說了,學規(guī)上也寫了,兩個月后的三月十五,將進行第一次月課。如果拿不到分數(shù),你們后面就很難了。所以一天也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從現(xiàn)在開始,就進入全身心的苦讀。”

“是,學生謹記教誨。”學生忙齊聲應道。

“下面,需要從你們中間選一名齋長。”張硯秋又道:“按說該由爾等推選,但你們初來乍到互不相識,就由我來暫時指定一位——”

說著他看向一個濃眉大眼國字臉,滿面正氣的少年道:“馬千里同學,你愿意暫代本齋的齋長嗎?”

那少年站起身來,沉聲道:“回先生,學生十分榮幸,愿為本齋效綿薄之力!”

“那就這樣吧。”張先生便吩咐道:“你帶兩個同窗跟我去領書。”

“是。”那少年轉(zhuǎn)過頭來,掃一眼講堂,叫上兩個看著壯實一些的同窗,跟著先生去了。

蘇錄看著這位馬齋長,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他是馬千戶的長孫。”坐在他前排的李奇宇聲如蚊蚋道:“以后咱們最好別跟他唱反調(diào)。”

“是嗎?!”蘇錄這下想起來了,那馬班長可不是個活脫脫的小馬千戶嗎?“你咋知道的?”

“因為我爹是土城百戶所的百戶啊。”李奇宇道:“過年剛帶我去他家拜過年。這小子人倒是不錯,還請我喝金桔蜜露來著。”

“原來都是官家子,失敬失敬。”更前排的蘇淡回頭笑道。

“我算狗屁官家子,但他已經(jīng)算得上了,至少在太平鎮(zhèn)上是這樣。”李奇宇撇撇嘴道。

不一會兒,馬千里和兩個同窗抱著大摞的書盒,跟張先生從外頭進來,分發(fā)下去。

蘇錄拿到手一看,是套蜀藩華陽版的《四書章句集注》,顯然大哥那套也是一樣的來路。

“這套書是書院發(fā)給你們的,接下來三年只有這一套。損毀遺失的話,只能自己花錢再去藏書閣買了。”張先生囑咐一句,便不再廢話:

“打開《大學章句》,上午還有點時間,可以給你們講兩段。”

蘇錄趕忙從書盒中拿出那本嶄新的《大學章句》,掀開第一頁。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張硯秋講得飛快,短短一個時辰功夫,就講了蒙學中幾天的量。

這當然是學生們已經(jīng)熟練背誦了,四書全文和章句集注的緣故。

先生之所以還要逐句講解經(jīng)義,一來是擔心各處蒙學塾師水平參差不齊,教得五花八門,所以得統(tǒng)一一下版本,以書院教授的為準。

二來,側(cè)重點有所不同。蒙學要求學生‘字字能解、句句能通’,注重的是基礎。

書院則站位更高,張先生通過分析經(jīng)書的‘圣人之言’,讓學生掌握孔子訓誡的口吻,和孟子辯論的語氣。這樣學生才能在作文時,學會把自己當成孔孟,避免以自身視角闡發(fā)議論。

因為八股文自‘起講’部分開始,就須‘入口氣’了……即以孔孟程朱等先賢的口吻說話,便是所謂‘代圣人立言’。

就拿這《大學》的第一句為例,便聽張先生緩緩講解道:“此句闡明我儒家‘三綱領’,非但提綱全文,更挈領《四書》。”

“因此,這里‘入口氣’的核心,就是抓住‘綱領、教化、莊重’三點,以‘圣賢立言’的高度,揭明‘大學之道’的本質(zhì),顯儒家圣賢教誨,而非個人見解。使人明曉‘為何學’、‘學什么’——如此,方能貼合《大學》的圣賢口吻,做到‘口氣即義理,義理即口氣’。”

只上了上午短短一節(jié)課,蘇錄就明白了,為什么大哥說,不讀太平書院就考不中秀才了……

此中的門門道道實在太多太深,沒有明師指點,你一輩子也想不明白,更學不會。

~~

上午時間所剩不多,張先生淺講了兩千字,院中便響起了下課的云板聲。

書院的規(guī)矩大于天,對老師也不例外,所以張先生須臾都沒拖堂,馬上把書一合,沉聲道:“下課吧。”

學生們便在馬齋長的帶領下,起身恭送先生:“有勞先生教誨!”

“吃飯去吧。步履要從容,不得奔跑逾越。飲食勿爭搶,用餐不得言語。”張先生卻沒有離開,而是吩咐道:“午休共六刻,不得晝寢,聽到云板就要回講堂坐好。”

“是。”學生們只好按捺住飛奔搶飯的心情,一步一個腳印走向餐堂。

半大小子們一上午都餓得饑腸轆轆,卻還得像半身不遂一樣徐徐而行,著實煎熬。

蘇錄和蘇淡就不用遭這份罪,因為食堂沒他倆的飯……

不過書院有規(guī)定,不能在學齋內(nèi)飲食,所以兩人拎著水壺干糧袋,準備在校園里找個地方用餐。

卻見張先生黑著一張臉,拎著戒尺走了過來……

“先生。”兩人心里發(fā)毛,趕忙行禮。

張先生先對蘇淡淡淡道:“你先去吃飯吧。”

“是……”蘇淡不知道蘇錄犯了什么事,他也不敢多問,只好先出去了。

“請問先生,有何指教?”蘇錄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咋惹得先生飯都顧不上吃,也要先收拾自己。

“我看你飯都不去餐堂吃,家里應該不寬裕吧?”張先生冷聲問道。

“是。我和我哥都讀書,家里負擔很重。”蘇錄點點頭,老實答道。

“那你上課還不好好聽講?!”張先生強壓的怒氣勃然而發(fā),戒尺啪的一聲拍在蘇錄的書桌上。

“今天才開學第一天,你就敢這樣?往后還能干出什么來,我都不敢想!明明已經(jīng)是最后一名了,還這樣荒唐懈怠。不如趕緊退學,給你家里減輕點負擔是正辦!”

“學生沒有走神啊。”蘇錄聽得一頭霧水,忙解釋道:“我基礎本來就差,先生講的課,我是一個字都不敢漏啊。”

“你還狡辯?我都親眼看見了!”張先生拿起他桌上自制的土紙本,展開抵到蘇錄面前,質(zhì)問道:“這都是些什么鬼畫符?認真聽講你會畫這些嗎?!”

只見蘇錄的本子上,非但字跡凌亂,又畫了好些箭頭、方框,以及樹枝狀的線,還有好多誰也不認識的鬼畫符。

也難怪張先生會生氣,誰看了都不會認為,他是在好好聽講的。

“先生誤會了。”蘇錄趕忙解釋道:“這是學生的課堂筆記啊。”

“還敢狡辯,什么筆記記成這樣?”張硯秋自然是不信的。

“學生不敢有半句虛言。”蘇錄苦笑道:“剛才學生就說了,我基礎薄弱,先生的課對我來說有些難,好些地方似懂非懂,只能先囫圇吞棗記下來,課后再細細揣摩。”

“胡說,老夫講課的內(nèi)容,你怎么可能記得下來?”張硯秋顯然也知道自己講課偏快,但他得照顧大多數(shù)學生的水平。

“是,所以學生一方面要提高書寫速度,于是字就寫得潦草了些。另一方面也必須要簡化記錄,用最少的字符來記錄內(nèi)容。”蘇錄認真解釋道:

“課堂筆記是給學生自己看的,中午我會重新整理出來,到時候再請先生過目。”

“休想耍花招。”張先生哼一聲道:“真要如你所言,現(xiàn)在就對著你這所謂的筆記,給我講一遍。講出來說明你沒有走神,老夫給你賠不是。講不出來……”

他用戒尺敲了敲桌面道:“就等著吃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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