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不變！”

周明望著夜空，眼神堅毅地說道。

他不可能因為在廠里當個車間副主任，就放棄之前的規劃。

再者，一個車間副主任壓根沒什么用，除了聽著好聽點，再就是工資稍微提高了一點兒。

可真說起來，實際上還是個干活的。

另外，廠里那么多車間，幾乎每個車間都有主任和副主任。

而且主任和副主任之上，還有干部，再往上，還有廠長和副廠長。

想要往上熬，難度堪比登天。

第一步就要先升為主任，而主任哪是容易上去的。

吳月娟要是沒晉升，他在整理第三車間，就只能一直當副主任。

熬的工齡高了，或許能弄個車間主任當當。

但再想升，就沒可能了。

現在國家把大學生分配進了廠里，人家學歷更高，一進廠就比普通工人級別高，很容易升遷到管理層。

而車間主任想要爬上管理層，最少也得三五年時間，甚至十來年都有可能。

他哪有時間耗下去。

別人不知道以后國內的發展趨勢，周明可是很清楚。

在廠里，別說當個車間副主任，就是當個副廠長，前途也不見得有多光明。

還是下海經商來的實在。

趁著改開的風潮，一股腦扎進去，拼死拼貨折騰幾年，掙的錢可比在廠里上班要多。

而且還沒人管束，自由自在的，想幾點上班就幾點上班，多舒坦。

要是一不留神再混好了，自己辦個廠，當個廠長，不香嗎？

夜黑乎乎的，劉建軍無聊地捏著手電筒道：

“明子，你丫的該不是王八吃秤砣，真鐵了心要下海吧？”

周明掐滅手里的煙頭，看向發下，;“三兒，哥們我肯定不會一輩子呆在廠里。”

“就這么堅決？”劉建軍皺起眉頭。

周明深呼吸了一口涼爽的夜風，從發小手里拿過手電筒，照向漆黑夜空道：

“三兒，我能看到以后，信不？”

劉建軍身子一愣，呲牙笑道：

“信，咱哥們弟兄，哥們我肯定挺你！”

“一塊下海，干不？”

“這個....”劉建軍抬手撓著頭，思索道：

“明子，那我得跟我爸媽好好商量商量，不然我跟你下海做生意去，我媽要是不同意，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周明笑了笑，沒說話。

他知道這年月的人，大部分都不看好下海經商。

畢竟才剛改開，往后的發展趨勢和苗頭，都還沒徹底顯露出來。

絕大多數人，都保持觀望心態，有工作的，壓根不舍得丟了鐵飯碗去下海做生意。

只有沒工作的才各種折騰，下海不下海，也不在乎，什么掙錢就干什么。

陰差陽錯的吃上了時代的紅利，走上了致富道路。

然后美其名曰，眼光好。

可到底是不是，也只有自個知道。

不過劉建軍既然有顧忌，周明自然不會勸說。

“三兒，我回去了，你丫的也別繼續呆，小心你車間主任出來收拾你！”

周明說完，將手電筒還給發小，轉身就朝自己的車間走了過去。

......

清早八點，周明下班了，熬了一宿夜，整個人雖然看著依舊精神飽滿，但其實困極了。

因為年輕，又才19歲，正值人生中最好的年華。

字典里壓根沒有累這個字，就是連軸轉，再上兩個班都沒一點影響。

可下班了，心態一松，瞌睡就爬上了腦袋。

“明子，走，一塊吃鹵煮去，哥們請你。”

周明彎腰掏出鑰匙，一邊將自行車上的鎖打開，一邊道：

“三兒，你丫的不困，我困，你要有錢，咱就東來順吃去，鹵煮多沒勁。”

劉建軍忙擺手，“嘚，當哥們啥都沒說，咱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周明將自行車車撐子噌地踹起，推著車和劉建軍連說帶笑的朝廠外出去。

他其實是想早點回家，以前他無所謂，但昨兒劉嬸外甥女李淑娟來了，他得回去瞧瞧，順便聽聽劉嬸會不會給他說些啥。

畢竟昨天見面，李淑娟對他印象如何，他還不知道。

再就是，回去摟一覺，下午了好上街上瞧瞧，能不能搞點其他事情，掙點小錢，好盡快存下做生意的本錢。

沒曾想，他還沒出廠大門口，就聽見廠醫務室的王環，隔著亂哄哄的人群朝他喊道：

“周明同志，等等我。”

周明和劉建軍一同扭頭朝值了一夜班的王環望去。

“明子，你丫的不老實，我昨晚上說啥來著，你還說我瞎說，瞧瞧，剛下班，人家就找你來了。”

周明一臉懵，抬腳朝發小的自行車前輪一踹，“三兒，你小子別胡說，人家王醫生可能找我有事。”

“明子，丫的糊弄鬼呢？你猜哥們我信不？”

周明懶得跟發小拌嘴，眉頭一擰，看著迎面過來的王環，心里說不出的疑惑，他真不知道對方這時候找自己干嘛。

直到王環走到跟前，周明才道：

“王醫生，您找我有事？”

“周明同志，咱們聊會兒。”

周明徹底懵了，這大早上的聊啥啊，有什么好聊的。

“明子，”劉建軍胳膊肘捅向周明，手把車把一松，順勢摟住周明肩頭，轉身背對王環，小聲道：

“丫的，明子，怪不得你不跟哥們吃鹵煮，這是佳人有約啊。”

“再瞎說抽你！”

周明白了發小一眼。

抬手將其胳膊甩掉，回身看向王環道：

“王醫生，您有啥事，您說，我能幫上忙，我肯定盡力。”

“也沒什么事，”王環說著，抬手撩著被晨風吹起的秀發，“這不下班了，想跟你隨便聊幾句。”

“您說。”周明看向王環。

王環目光看向周圍的人，又落到劉建軍身上，隨后面向周明道：

“我們出去說罷，這兒人多，太吵了。”

周明聞言，扭頭看向發小。

“明子，哥們我先走了，晚上見！”

劉建軍很識趣地說道，推著自行車，朝王環也說了句，“王醫生，你們聊。”

隨之，快步朝廠門口出去。

“王醫生，您現在可以說了吧。”

周明攥著自行車車把道。

王環手指摩挲著車鈴，“周明同志，咱們還是先出廠吧。”

周明一頭霧水，這什么情況啊，發小都走了，這王醫生怎么還不愿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