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刻，月華如水。

江天逸踏著月光來到觀星坪，青石地面上已經立著一道修長身影。陌天辰背對著他，月光在那襲素白長衫上流淌，整個人宛如一柄入鞘的古劍，靜謐中暗藏鋒芒。

“遲了一息。”清冷的聲音響起。

江天逸剛要解釋，一柄烏木劍突然破空而來。他倉促接住，掌心頓時傳來火辣辣的刺痛——這木劍竟比精鐵還沉。

“劍道修行，先要忘劍。”陌天辰轉身時，手中不知何時又多出一柄木劍，“所謂忘劍，是忘記你依賴的武魂，記住你執劍的手。”

木劍平平遞出，卻在空中劃出十三道殘影。抽劍如驚鴻掠水，帶劍似流云繞峰，提劍若千鈞起鼎......最基礎的劍式在陌天辰手中，竟演繹出刀光劍影的肅殺。

“現在，你只需練這三式。”

從此，觀星坪上多了道執拗的身影。寅時的露水打濕衣襟，午時的烈日灼烤后背，江天逸反復演練著枯燥的劍式。

陌天辰的要求近乎偏執——抽劍時劍尖顫幅不得超過發絲粗細，帶劍軌跡要完全吻合飄落的柳葉弧度。

第七日破曉，當第一千次“抽”字訣完成時，烏木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清響。劍鋒過處，晨霧竟自行分開一道筆直的軌跡。

“劍體初成。”陌天辰微微頷首，“現在，看看你的劍勢。”

十三根玄鐵樁不知何時立在場中，每根樁上的紅點比芝麻還小。

江天逸凝神靜氣，星淵劍武魂在識海中自動推演出劍路。當他揮劍時，木劍竟拖曳出流星般的尾焰。

十日后，最后一劍點中紅心的剎那，十三根鐵樁突然共鳴震顫，表面浮現的星紋連成一副星圖。

“閉眼。”

當視線陷入黑暗，江天逸發現自己的感知反而更加敏銳。他能聽見三丈外螞蟻爬過草葉的窸窣，能感知到夜露在劍身凝結的微顫。忽然，一陣不自然的氣流擾動——

“出劍！”

木劍刺破夜幕，精準貫穿一片飄落的梧桐葉。最神奇的是，葉片的主脈恰好與劍脊重合，分毫不差。

“劍意初悟。”陌天辰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溫度，“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試煉。”

江天逸的修行逐漸變得殘酷。瀑布下練劍時，飛瀉的水流能把皮膚沖得淤青；寒夜里冥想，要在結冰的湖面保持金雞獨立直到天明。

最痛苦的是子時的藥浴，那些墨綠色的液體仿佛活物，順著毛孔往骨髓里鉆。

秋風送爽，奇跡發生了。江天逸蒙著眼站在林中，木劍揮舞間，所有襲來的葉子都被一分為二。

更驚人的是，被他劍風卷起的殘葉，竟然在空中組成轉瞬即逝的星斗圖案。

“劍心通明。”陌天辰望著那些星輝般的劍痕，“現在，去完成最后的儀式。”

懸崖邊，寒風如刀。

陌天辰遞來一柄生銹的鐵劍：“跳下去。”

見江天逸遲疑，劍眉男子突然揮袖。磅礴劍氣掠過，崖邊巖石轟然崩塌。“劍修之途，本就是向死而生。”

江天逸握緊鐵劍，忽然笑了。他想起前世跳傘時，教練說過的話：恐懼才是最大的深淵。

縱身躍下的瞬間，體內星辰回路自動運轉。銹跡斑斑的鐵劍突然迸發出璀璨星芒，十三道劍氣如銀河傾瀉，在崖壁上刻出深達尺許的劍痕。

下墜之勢竟被劍氣反沖化解，江天逸輕飄飄落在地面時，手中鐵劍已煥然一新，劍身流淌著星河般的光暈。

當夜，江天逸在院中忘我舞劍。沒有固定招式，只是順應著體內星辰之力的指引。

星淵劍所過之處，積雪自動排列成玄妙的星軌。某一刻，他忽然福至心靈——原來劍道的至高境界，不過是“誠”字而已。誠于劍，誠于心。

月光如水，傾瀉在靜謐的院落中。

江天逸手中的星淵劍劃出一道道璀璨星河，劍鋒所過之處，積雪自動排列成玄妙的星軌圖案。

他完全沉浸在劍意之中，每一次揮劍都仿佛在與星辰對話。

“還不夠...”

少年眉頭微蹙，總感覺劍招之間還缺少些什么。忽然，一片落葉飄落在劍尖，竟在接觸的瞬間化作點點星輝消散。

與此同時，閣樓內的氣氛卻格外凝重。

“現如今82級，還不是我的極限了。”陌天辰摩挲著手中的無影劍，劍身映出他緊鎖的眉頭，“但劍心階段已是勉強，入道之境...”

白寶山輕嘆一聲，蒼老的手指在星圖上六翼天使劃過：“武魂殿那位，定已觸摸到入道門檻，但，唉。”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奇特的劍鳴，兩人同時轉頭。只見院中的江天逸不知何時已收起星淵劍，正以指代劍在空中勾勒。他指尖劃過之處，竟有點點星芒滯留不散。

“這是...”陌天辰瞳孔微縮。

“星痕留影！”白寶山手中的茶盞“啪”地碎裂，“這小子...”

院中，江天逸完全沉浸在一種玄妙狀態。他忽然明白，所謂劍道，不在于形，而在于神。星淵劍自動浮現，卻被他輕輕推開：“今日，我不需要你。”

以手為劍，以心為引。江天逸的動作越來越慢，卻每一式都帶起漫天星輝。

漸漸地，那些星輝在他周身凝聚成十三道劍影，正是最基礎的劍道十三式。

月光如水，在青石地面上流淌。江天逸的動作越來越慢，到最后幾乎凝滯不動。

但周身環繞的十三道星輝劍影卻愈發璀璨，仿佛要將整個院落都染成星河。

“物我兩忘...”陌天辰站在閣樓窗前，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握劍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節發白。

院中的少年忽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將不存在的劍緩緩歸入不存在的劍鞘。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白寶山猛地站起身，棋盤上的星子“嘩啦”灑了一地。

“收鋒入鞘？他怎么會...”老人的聲音在顫抖。

就在劍影完全“歸鞘”的剎那，整個院落的星光突然一暗。

江天逸保持著拔劍的姿勢靜止不動，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錚——”

一道清越的劍鳴劃破夜空。

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劍的。只見一道銀河般的劍氣沖天而起，所過之處，飄落的樹葉、飛舞的塵埃、甚至傾瀉的月光都被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