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時間匆匆而去。

當天晚上，海蘭珠和魏恒說了不少話，大多都是叮囑他小心的。

這些話從海蘭珠口中說出來，多少讓魏恒有些不適應。

海蘭珠畢竟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估計在這之前，她從未和別人說過這樣的話。

第二天清晨，魏恒早早的起身，用過了早飯之后，海蘭珠親自幫他穿上了盔甲。

臨出門前，海蘭珠又將一個行囊系在魏恒身上，開口道：“這是給你準備的肉干，夠幾天吃的了。”

“清水都在壺里，補充的話，就多問那朗臺，他對南邊的草原比較熟悉。”

海蘭珠看著魏恒的眸子中還帶著幾分不舍，魏恒輕輕笑了笑，摸了摸她的發絲，輕聲道：“知道了，等我回來。”

言罷，魏恒轉身便走，出了氈房，直接翻身上馬，提著長槍便跑出了部族中心。

海蘭珠就站在門口看著，像是之前送三個哥哥上戰場時一樣。

同樣的忐忑在她心底盤旋，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那朗臺和他麾下的五百騎兵已經在外面等著了，見魏恒策馬過來，他當即朝魏恒揮手：“古列堅！”

魏恒到了近前，看了那朗臺一眼，目光隨即又掃過所有將士。

這是他第二次和烏桓部的將士們出征了。

這些將士此時看他的目光和之前有極大的不同，眼中已沒了任何請示，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信任。

“這次出征去大周寧北，必要疾行。”

魏恒此時開口，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真切的聽到：“咱們人數有限，無法真的進攻寧北邊鎮，我會帶你們去附近的一個地方，保證所有人都能拿到不少東西。”

“但有一點，我們去打草谷，不要見什么都要，要拿馬匹能馱的動的，不能耽誤了撤退。”

“都聽明白沒有？”

“明白了！”

所有人幾乎齊齊發聲，魏恒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一句，而是看了那朗臺一眼，繼而輕夾馬腹，戰馬立刻像離弦之箭一樣竄了出去。

那朗臺立刻帶著將士們在后面跟上，等他追上魏恒之后，才高聲道：“古列堅，從咱們這到寧北，急行也需要三天時間！”

“但咱們一天之后就能進入科爾沁部的領地了！”

“知道了！”

魏恒回了一句，沒再說話，而是趴在馬背上，任憑戰馬向前快速沖鋒。

耳邊傳來呼呼風聲，魏恒腦中卻一直在想后面的事。

阿魯臺只給了他五百人，其目的并不是想讓魏恒他們搶多少東西回來，而是要魏恒的態度。

阿魯臺的目的是讓魏恒和大周交惡，但如果魏恒真帶著草原的騎兵在寧北燒殺搶掠，那他母妃就性命堪憂了。

如此，去寧北搶東西一定要做，但卻不能做的太過，只需見血即可。

只是這么做阿魯臺絕對不可能滿意，那返程的時候，就需要做一點其他的事了。

青翠的草原一望無際，像是一片起起伏伏的綠色海洋。

魏恒這一隊騎兵在綠色海洋上乘風破浪，卻像是滄海中的一粒沙。

戰馬無法保持全速沖刺，故此魏恒他們也是走走停停，節省馬力。

一般情況下，草原人大舉進攻，每個騎士都至少有兩匹戰馬跟著，可以換著騎乘，保證速度。

但魏恒現在沒有這個條件，阿魯臺部也沒有那么多戰馬，就只能犧牲速度了。

當天夜里，魏恒他們已經跑出去了很遠，夜色將至，在那朗臺的建議下，魏恒選擇了一處靠近水源的地方歇息，讓戰馬補充體力。

晚上的時候，魏恒坐在一處相對較高的丘陵上，看著遠處天地合一的夜色，一直沉默不語。

那朗臺此時走了過來，坐在魏恒身旁，也看向遠處，什么話都不說。

兩人就這么坐了很久，那朗臺才開口問道：“古列堅，大汗為什么要派你出去打草谷？”

“離部族正常出動還有一個月，這次有點太急了。”

“因為我是漢人。”魏恒沒有回頭，而是輕聲開口道：“大汗需要我做一些事來換取信任。”

那朗臺聞言一愣，不解的問道：“古列堅這樣的身份和實力，也需要證明自己？”

魏恒聞言笑了，道：“那朗臺，你如果忽然去了大周，大周的人會信任你嗎？”

那朗臺不說話了，他理解這件事，卻不理解阿魯臺為什么不信任魏恒。

原因也很簡單，魏恒之前的表現已足夠亮眼，和部族一起征戰大敗科爾沁部，之后還在婚禮上揍了不可一世的克烈。

克烈這人憑著自己的身份，在部族幾乎沒人敢惹，可魏恒卻敢動手揍他，著實讓很多人刮目相看。

那朗臺不理解魏恒已經做到這一步了，阿魯臺為什么還不信任他。

魏恒此時心中微動，那朗臺能問出這樣的話，便證明了海蘭珠之前和他說過的。

有了上次和那朗臺并肩作戰的事，加上他正面打敗了那朗臺，他已經服了。

“那朗臺，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

“嗯？什么事？”

“我想幫海蘭珠做下一任的可汗。”

“啊？”

魏恒這話才說完，那朗臺就直接蒙了，他下意識道：“女人做可汗，這……”

“有什么問題嗎？”魏恒轉頭看向他，輕聲問道：“你覺得海蘭珠能力不夠，還是覺得她身份不夠？”

“不是。”那朗臺立刻搖頭：“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

“只是因為她是個女人，是吧。”魏恒笑了：“不光你這么想，部族的很多人也都是這么想的吧。”

“可那朗臺你想一下，如果海蘭珠不做未來的可汗，還有誰可以？”

“這個……”

那朗臺愣住了，他壓根就沒想過這些事。

“海蘭珠不做未來的可汗，部族就要分裂了。”魏恒又看向遠處，輕聲道：“我原來的家已經回不去了，就更不想看到現在的家分崩離析。”

“那朗臺，你能明白嗎？”

那朗臺沒有說話，只是覺得心底亂極了。

“你不用回答我，我也只是告訴你一聲罷了。”

魏恒此時又道：“你是我在部族的第一個朋友，我只是想和你傾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