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坑道，能在冬天保暖？”

阿魯臺部王庭，午后。

阿魯臺站在金帳里面，看著被挖出溝溝壑壑的地面，眉頭皺著。

一個工匠立刻躬身，低聲且快速地回道：“回大汗的話，可以取暖。”

“古列堅已經在部族試過了，現在別吉和他已經……”

“好了好了，這話你都說了一百次了。”

阿魯臺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皺眉道：“快些弄好，我也好試試。”

“是。”

那工匠頭也不敢抬，得了令之后，立刻又投入工作中了。

“這臭小子，真能整事。”

阿魯臺嘀咕了一句，轉身出了房間，進入大帳之中。

嘴上雖這么說，但魏恒和海蘭珠想著他這個父親，他心里還是很受用的。

故此，就算那些工匠把他的臥房刨得全都是坑，他也沒說什么，任憑他們折騰。

阿魯臺的心態已經有變化了。

自從魏恒把復合弓帶給他之后，那復合弓就一直掛在金帳內，阿魯臺沒事的時候就拿下來拉幾下，越用越是喜歡。

只要這東西普及了，部族的將士人手能有一把，那橫掃整個朵容部根本不是什么難事，他甚至能在有生之年統一整個草原。

若能統一草原，那時海蘭珠再繼承汗位，面臨的困難就會少很多吧。

阿魯臺心里如此想著，又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將復合弓拿在手中，輕輕拉起。

“大汗！”

正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阿魯臺微微皺眉，并未放下復合弓，而是漫不經心的道：“進來！”

一個將士立刻大步流星的進來，單膝跪在了金帳之中，沉聲道：“大汗，前線戰報！”

“放下吧。”

阿魯臺揚了揚頭，又看向此人，問道：“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回大汗，斥候并未說。”

“這戰報是那朗臺頭人傳回來的，克烈頭人那邊，還沒有戰報。”

“嗯，下去吧。”

阿魯臺擺手，那人起身下去了。

他這才將復合弓放在一旁，伸手拿起桌上卷好的羊皮卷，打開朱封。

只看了一眼，阿魯臺的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

“這個混賬！該死的！”

阿魯臺猛地將戰報拍在桌上，眉頭緊皺，咬牙切齒。

屋內的動靜引得外面的侍衛一陣慌亂，趕忙跑了進來，一看是大汗正在發火，又趕忙退了出去。

“呼……呼……”

阿魯臺長長的出了兩口氣，壓住心底的情緒，這才又拿起戰報，仔細地看了起來。

那的確是那朗臺的筆記，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但卻很是清晰。

戰報上說明，那朗臺和巴特爾的部隊一直在執行阿魯臺的命令，始終在他們的領地范圍內巡視，碰到了兩三次朵容部的斥候部隊，基本悉數斬殺了。

不光如此，他們還收攏了幾個邊境上的部族，有些是忠于朵容部的，已經都解決了，俘虜的人口也在往回運。

戰報的最后提起了克烈，克烈到達邊境之后，并未像他承諾的那樣一直在己方領土巡視，而是經常沖入朵容部腹地。

數日之前，克烈的部隊深入朵容部境內，動手屠殺了一個朵容部的部族，搶奪了他們的財物。

這件事引起了朵容部的反擊，現在朵容部在邊境已經聚攏了接近一萬人的部隊，那朗臺他們的動作也被限制了。

阿魯臺生氣，便是因為克烈的舉動。

當初讓克烈出征的時候，阿魯臺的目的其實就是讓克烈胡鬧，最好是挑起朵容部的怒火。

可現在看到他真的這么做了，阿魯臺心底還是止不住的生氣。

他生氣的原因不是別的，只是因為他把克烈看透了，能看穿他的一舉一動，知道他會怎么做，甚至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做。

他這個侄子從小就是如此，做事沖動，沒什么腦子，卻心比天高。

阿魯臺以為自己讓他去邊境，他會多少收斂一些，雖說這是他早就挖好的坑，等著克烈去跳，可克烈真的跳進去了，阿魯臺心底也是難受。

畢竟血濃于水，不到萬不得已，阿魯臺真的不想對克烈下手。

可這次克烈出征，不光是他自己去了，他還帶了自己的弟弟圖克。

那個圖克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兩人一個有使壞的心眼，一個有使壞的膽子，能不做出出格的事都奇怪了。

阿魯臺的計劃中早就有對付朵容部的計劃，不過并不是這個時候。

眼看就要入冬了，草原人是不會在冬天外出征戰的。

畢竟草原遼闊，冬天又冷，冬季出征無法保證補給，大隊人馬在凌冽的寒風中奔行，根本不用敵人進攻，光是天氣就能殺死很多人。

“來人！”

阿魯臺此時開口，門外一個侍衛立刻進來，單膝跪地：“大汗。”

“傳我的軍令！”阿魯臺皺眉道：“那朗臺部、巴特爾部和克烈部立刻折返王庭，不得有誤！”

“邊境所有族群遷徙進入領地之中，若有不服從者，殺！”

“是！”

那侍衛當即點頭，繼而起身，快步而去。

阿魯臺將戰報放在桌上，又仔細地看了一眼，眉頭隨即皺得極深。

克烈已經中套了，但若想拿下他，還不引起其他人的反感，那就還差一步。

只是這一步，卻不是他能左右的，要看朵容部的人會怎么做了。

那天，阿魯臺一個人坐在金帳中，并未返回臥房入睡。

才因為復合弓帶來的好心情，跟著這份戰報全都消失了。

千斤重擔再次壓在了阿魯臺的肩膀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一次，他怕是要做一件自己也難以抉擇的事了。

只是為了部族的未來，也為了海蘭珠，他又不得不做。

“呼……”

阿魯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天井。

空氣有些冷，他下意識地拽緊了自己的毛皮大氅，心中掀起幾分惆悵來。

這世間的很多事當真是身不由己的，即便身處高位，有時也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阿魯臺只是希望，自己做了這些事之后，海蘭珠不會怪他。

至于其他人，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