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婧是堂堂的大周一品親王，為何會因為這等小事親自跑到邊關來吃沙子?！?

魏恒微微皺眉道：“就算考慮到他們想要我們的鞣制技術，也不至于讓一個親王來?！?

魏恒這話顯然是針對脫歡說的，畢竟差不多的話，他之前就已經和海蘭珠說過了。

海蘭珠此時沒開口，而是眨著大眼睛看向脫歡。

國師脫歡此時就代表著阿魯臺的意志，他的想法和態度尤為關鍵。

事實上，魏恒已經猜到端王的最終目的了，他現在把問題拋給脫歡，就是拋磚引玉，好讓脫歡提前就深切知道大周人的陰謀。

“大周對草原覬覦已久，之前并未爆發大規模征戰，也是因為中原形勢不穩。”

脫歡此時低聲開口道：“想之前大周和我部族聯姻，便是為了穩住部族，但現在形勢卻變了?！?

“科爾沁部被擊潰，消息大周高層必已知曉，他們之前或許想舍棄古列堅，可現在，古列堅卻是個極其好用的棋子了。”

說到這，脫歡抬頭，直直地看向魏恒的眸子，沉聲道：“古列堅，我知道您的意思，這些明顯的手段，是騙不過我的，自然也騙不過可汗?！?

“所以……”

“所以他們恐怕不會用什么平常的手段。”魏恒道：“最歹毒的計策，往往最簡單，也最不明顯?！?

“國師，方才你讓我小心流言蜚語，那只是最簡單且直接的東西，并不重要?！?

“我猜想，這次和大周的貿易會十分順利，那端王找我，也不會說什么特別重要的事的。”

“但這件事結束之后，他們怕是會放出某種風聲，說我在交易中偏向大周，用草原最好的東西換他們最不值錢的物資，以此來削弱部族的力量?！?

“這種事如果傳入有心人耳中，再添油加醋地傳入父汗耳中，那可就真不好辦了。”

魏恒直接說出了心中的猜想，不過他說的只是一個方向，大周可能不會用單一的手段對付魏恒，這點脫歡也是清楚的。

“古列堅既已想到了，為何還要中計？”

脫歡皺眉：“他們明明給您挖了坑，您也看出來了，為什么還要和那端王見面？”

“不見面的話，他們的手段會更陰損，更防不勝防。”

魏恒苦笑：“我就是在大周皇城長大的，這些年見到的爾虞我詐，陰謀詭計多得數不勝數，他們的手段也層出不窮?！?

“國師，大周是不希望看到一個蒸蒸日上，逐漸變強的草原的。”

“他們想要的，永遠都是一個半死不活的草原，一個要依靠他們生存的草原，甚至是他們隨時都可以吞并且踩在腳下的草原?！?

“我是大周皇帝安插在草原上的釘子，他們必會用好我這枚釘子的?！?

這些話說完，脫歡還沒言語，海蘭珠卻心疼得不行了。

她直接拉住魏恒的手，開口道：“魏恒，實在不行，不行咱們就不和他們貿易了！”

“我給父汗寫信，我們把部族遷到草原深處去，遠離大周，這樣他們就算想害你也害不成了?！?

海蘭珠對魏恒的擔憂不是假的，魏恒也能看出來，但她說的顯然不現實。

魏恒輕嘆口氣，抓著海蘭珠的手道：“海蘭珠，我們已經在這了，現在如果退，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會化為烏有。”

“躲得了這一時，卻躲不了永久，如果你無法成為部族的新汗，我早晚也是要死的。”

“不是死在大周人手里，就是死在草原人手里。”

魏恒此時把話說得很赤裸，不光是說給海蘭珠聽，也是說給脫歡聽的。

他是想告訴脫歡，他其實什么都知道，他也能看到未來的危機。

所以他現在做的事才是有意義的，也是有動機的。

活下去，幫助海蘭珠才能活下去，這就是魏恒的核心動機，也是他能在草原安身立命的根基。

“魏恒……”

海蘭珠的眼眶都有些發紅了，她咬了咬牙，沒再往下說。

魏恒心中的痛苦海蘭珠能感同身受，但即便再理解，她也不是魏恒，也沒辦法提魏恒去承受。

“古列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此時，脫歡忽然開口道：“您大可不必費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我同樣能理解您的處境。”

“只是當前的事……”

“國師能理解我便可，其余的就沒有必要再說了?！?

魏恒再次開口道：“三日之后，還請國師于我同去，屆時我會帶上別吉的八個護衛，算上你我，一共十人?！?

“之后發生的事，還請國師寫入書信，送去王庭?！?

聞言，脫歡的眉頭動了動，繼而點了點頭。

“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隨即起身，朝兩人躬身行禮道：“古列堅放心，您在部族的所作所為，我都會如實上報的。”

“多謝?！?

脫歡轉身出去了，魏恒卻如釋重負地長長出了一口氣。

海蘭珠拉著魏恒的手，顯然沒意識到剛才的危局。

魏恒看她一眼，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你不用擔心我，基本已經都解決了?！?

“解決了？解決什么了？”

海蘭珠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你是說……”

“我今天帶國師出去，讓他提前見到大周的將領，之后又和他說了那么多話，為的就是之后他的一封書信。”

“這書信，需他心甘情愿地寫才行。”

“書信？有那么重要？”海蘭珠更加不解：“能解決你的問題？”

“能破萬法?！?

魏恒咧嘴一笑，又伸手在海蘭珠的鼻子上刮了刮：“這件事上，父汗是不會不信我的，但其他人卻不一定?！?

“大周端王可能會用很多攻心的手段，消息必然會傳入王庭，也會有很多人心中躁動的?！?

“只要有了國師的信，父汗就能把信甩他們臉上，讓他們無話可說?！?

這個布局，魏恒早就開始做了，只是現在才初露端倪。

他忽然制作復合弓，在部族普及火炕，拉動貿易，都是為了現在要操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