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撥通,對方就接了電話,是一個很禮貌的年輕女聲,“你好,請問你是?”
陳誠直截了當表明身份,“我是那條大黑狗的主人。”
對方聞言,更為客氣,“哦哦,叔,叔,你好,你好。”
叔?
叫我叔?
我才十八,你叫我叔?你多大啊你。
陳誠心下吐槽,平和地道,“我的狗不賣,多少錢也不賣,以后請不要再扯這事。它要是上你那里玩,攪擾到你了,以后我不讓它來就是了。”
對方急了,“別,別啊叔。黑曜沒攪擾到我,我們一家都特別喜歡它,尤其是豆豆,最喜歡它了。黑曜每天過來,就是跟豆豆一塊玩。它們很恩愛的,估計要不了多久,豆豆就會懷上。”
還叫叔?
你個丫頭片子,耳朵這么不好使的嗎?還是腦袋有毛病?
黑曜?
是她們給來富取的名字吧。
豆豆?
一定是她們家的狗,還是條母狗。來富果然找了條母狗,都快要懷上了。好小子,實際年齡不足三個月大,居然真能做用了,挺厲害,不愧是“靈寵”加持過的狗子。
只是你這傻狗,見色忘義。有了母狗,天天基地都不待了。
陳誠道,“哦,既然這樣,那我就不限制它的自由,隨它去你那里玩吧。對了,它不叫黑曜,叫來富。”
“來富?”
對方一愣,“噗嗤”笑了,爾后直言不諱,“這個名字太俗氣了,叫黑曜多霸氣啊。”
“貓來財,狗來富……”
陳誠不跟她多扯,“沒得其它事,那就掛了。”
“叔你別急著掛,我們再聊聊唄。”
對方喊住他,忙又道,“叔,我這里是棲霞,你那里是棲鳳還是棲云?”
棲霞棲云陳誠都曉得,是驪山山脈下的兩個自然村落,皆屬青山鎮管轄。
他看過地圖,棲霞村離棲鳳村直線距離只有幾公里,但若開車過去,得繞好大一圈。
“我這里啊……”
陳誠頓住,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啰嗦,終還是沒把位置告訴對方,“我還有事,就這樣吧。”
隨即斷了聯系。
擱下手機,陳誠捋著狗頭,“你個傻狗相當地可以啊,我都還是個靠五姑娘的單身漢,你倒是過上了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來富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先是羞澀地垂了垂頭,然后朝著攤開在桌子上的紙張狂吠,又對著陳誠低聲吠叫,神情莫名激動。
陳誠不懂它在表達什么,“好了,別瞎嚷嚷了,吃飯。”
用它的專用碗盛了飯,夾了菜,舀上湯,放到地上,陳誠再摸狗頭,“吃飯吧,多吃點,這玩意兒補腰子的。”
狗子又似乎聽懂了,目露精光,埋頭大口開干。
陳誠也開始享用。
這鍋王八燉的火候剛剛好,鱉肉肉質鮮嫩富有彈性,裙邊爽口而彈牙。
尤其是那熬成奶白色的湯汁,又鮮又香。
一人一狗,把這只四斤多的鱉干了個精光,湯汁都不剩一滴。
可能是太補了,這個晚上陳誠又做了春天的夢,迷迷糊糊中渾身一哆嗦。
早上起來,感覺某處涼涼的。
陳誠汗一個,換了條衩衩,瑣事完畢,收完籠子水上漂,再去收懶人釣組。
昨晚釣餌用的是豬肝,這玩意兒尋常的魚不喜,但卻是王八的最愛之一,也在黃顙鯰魚的食譜之上。
陳誠之所以摒棄萬能餌蚯蚓改用它……這不是前晚搞到那么大一只王八,這心就變大了嘛。
一副副釣組收上來。
空鉤率有點高,平均五副僅二副有貨,但都是黃鴨叫鯰魚,還有一只兩斤左右的王八。
如愿再度斬獲淡水稀罕水產,陳誠眉眼皆是笑,前晚一只,昨晚一只,可見月牙湖王八數量不算少。
現在基地也沒得什么事,他索性又跑了趟鎮上,到漁具店購買了更多的配件,到農貿市場稱了幾斤豬肝,存放在冰箱里。
回來便是制作釣組。
傍晚時,他先下了大部份鉤子,餌用的仍是豬肝。
另外一小部份釣組,他撈了些小河蝦掛鉤。
小河蝦亦可釣到黃顙鯰魚王八,還頗受翹嘴鱖魚等的青睞。
陳誠下釣組是以搞錢為主,當然要針對湖中的名貴淡水魚。話說鯽魚鯉魚那種大路貨,不值錢啊。
……
陳誠在湖邊忙活之時,數公里之外,驪山一隅下的棲霞村。
來富驕傲地昂著碩大的狗頭,邁著四條健壯的狗腿,儼然一只騷包大公雞,往村外慢步小跑而去。
一條周身雪白、毛發柔順、漂亮的薩摩耶犬緊跟在它身旁。
倆狗并肩而行,小跑的過程中,不時貼貼臉、身子互蹭,來個親密互動。
一輛小電驢晃晃悠悠地跟在它們的后面吃著現做的正宗狗糧,騎車的是一名膚白貌美的年輕妹子。
妹子名周若萱,前年大學畢業后,在滬市一家傳媒公司找了份工作。
公司不大,工資不高,屁事卻一堆。
當了將近兩年的牛馬,她感覺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于三天前辭職回了家。
她很喜歡“相愁”、“李子七”、“汪小橋”等知名鄉土女網紅,她們的作品她無一遺漏俱有賞析。
她回老家的目的,就是想找出家鄉的特色,看能不能像她們那般,在網絡上打出一片天地。
她回家的那天,寄養在家的豆豆高高興興地來迎接了她,與豆豆一塊的還有一條塊頭驚人的大黑狗。
起初她還以為大黑狗是條德牧,當認清是條田園,她驚呆了。
更讓她驚掉下巴的是這條田園的靈性。
她驚為天狗。
她本就是真正愛狗之人,如此健碩魁梧到變態、又極富靈性的田園,她焉有不愛之理?
問了家里人,得知來富并非本村誰家所養,她當即就來了招狗子傳信。
以為三千塊錢,對她們這種偏僻鄉下人家,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來富的主人應該會割愛,沒想到對方談都不想談。
甚至連是哪個村的都不愿意告訴她。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你家是哪了?
你不告訴我,我偏就要搞清楚,我還要找到你,跟你當面談!
抱著這樣的一個心態,在今天來富回家之際,周若萱果斷騎著小電驢跟在了后面。
她以為,這樣跟著來富,鐵定能找到狗主人。
十幾分鐘后,來到了一個岔路口,來富往棲鳳村方向而去。
她秀麗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的淺笑,此刻她完全可以斷定,黑曜就是棲鳳村某個阿叔喂的。
她腦子里已經在思索著,待會見到那阿叔,如何跟他去溝通,才能打動對方?說服對方割愛?
然而,又過去二十幾分鐘后,她就傻眼了。
來富拐上了路邊的一片荒地,停下,看了看豆豆,又看了看她。
“黑曜,你家住在……”
周若萱望向荒地后面的山里,有些難以置信。
“汪汪汪……”
來富朝著山里叫了幾聲,再向周若萱點點腦殼。
“這……”
猜測得到確定,周若萱一時語塞,她還篤定地以為狗子住棲鳳村,都已經在想怎么跟它主人交涉,萬萬沒想到居然住在山里!
什么人啊,村里不住住山里,腦袋有毛病吧,山里那么多的蛇蟲野獸,萬一不小心……真是!
周若萱心下一陣吐槽。
“汪汪……”
來富和豆豆耳鬢廝磨親熱片刻,又朝周若萱吠叫幾聲,往荒地那頭走去。
豆豆停在原地,狗眼中飽含深情,目送它的狗郎。
周若萱左右為難,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著來富去它家的,可……
驪山林深樹密,縱使有兩條狗狗作陪,甭說現在天色近黑,就算是大白天,她一個女孩子家家,也不敢進去啊。
“黑曜,你回去吧,明天見。”
猶豫再三,周若萱只得無奈放棄,揮手與來富道別。
來富穿過荒地,一頭扎進山里,轉瞬消失不見。
周若萱掏出手機,給她爸打了個電話。
“爸,你知道不知道驪山有人住在里面?”
“驪山住人?”
她爸一愣,接著就笑道,“哪個那么蠢,住驪山那個原始森林里去啊。”
周若萱對他爸的話深以為然,“黑曜的主人確實腦袋不正常,他就住在山里面。”
“啊?”她爸再愣,“我沒聽說有誰住山里啊?”
“行,我曉得了,晚點我再回來。”
周若萱掛了電話,招呼她的狗一聲,“豆豆,上來。”
雪白的薩摩耶跳上小電驢,龐大的身子勉強蹲在狹窄的踏腳處。
周若萱騎著車,直奔棲鳳村。
她現在開始感到好奇,究竟黑曜的主人何許人也,村里鎮上城里哪里不能住?偏偏住山里,還把黑曜喂得那么大,訓練得如此有靈性?
沒多久,她便來到了棲鳳村。
徑直去到伍齊國家。
她家和伍家多少有點親戚關系,她媽和許月芬是沒出五服的堂姐妹,倆家逢年過節不走動,但在做大事時會有人情往來,畢竟嚴格來論,倆家所在村算隔壁。
“姨父,姨媽。”
進入伍家,周若萱乖巧地喊人。
“小萱?”
伍齊國夫婦對這個遠房侄女的突兀到來,感到詫愕,不過夫妻倆還是非常熱情,“還沒吃飯吧,等會一塊吃。”
“我吃過了。”
周若萱連忙擺手,她是真吃了飯,即使沒吃,她也不好意思吃。平素沒什么往來,突然來訪,還空著手,她哪好意思吃飯?
“真吃了?別不好意思。”
“真吃了!”
“……”
許月芬不再糾結這事,給她倒了杯涼白開,問道,“那行,你來是有什么事情吧。”
周若萱開門見山,“有一條大到嚇人的大黑狗,你們以前見過沒?”
伍齊國夫婦馬上就想到了來富,如實道,“見過。”
周若萱一喜,“他是誰養的,你們曉得嗎?”
倆口子對視了一眼,伍齊國沒急著回答,他比誰都清楚小陳不希望暴露出他的住址。
許月芬亦沒說話,笑呵呵地打量著周若萱,暗暗點頭:這個遠房侄女,幾年沒見,出落得愈發標致了,身材架子也蠻好,前面后面都不小,好生養呢。她還是個大學生,品性也不錯……
小陳不是還沒找對象嗎。
小陳那么優秀,要是能和小睻……
許月芬開口相詢,“小萱啊,談朋友了沒?”
“什么?”
她問他們關于狗主人問得好好的,莫名反被問起這事兒,周若睻都無語了。
許月芬再問,“問你找對象了沒呢。”
“姨媽,能不能不談這些?”周若萱尷尬地笑了笑,每次她回家,最怕的就是別人問這些私人問題。
“哎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害什么羞嘍。女孩子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嘛。你要是沒談對象,姨給你介紹一個非常非常棒的后生!保證你一眼相中的那種!”
許月芬笑意吟吟,信心滿滿。
她對小陳是真有信心,小伙子要相貌有相貌,要身高有身高,身材又那么好,主要是能力那么強,多優秀的青年后生啊,她要是年輕三十歲沒結婚,她都……
同時她真希望小陳和小睻能成一樁美事,那樣的話,小陳以后就會常去岳父岳母家,順便肯定也會來她家。
“姨媽,我還不想談對象。”
為了阻止許月芬追問,周若萱神情嚴肅地再度擺明態度。
許月芬惋惜地搖搖頭,“那……實在是可惜了。”
對她的惋惜,周若萱不以為然,問回她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姨夫,姨媽,你們到底曉不曉得那條大黑狗的主人是誰?”
許月芬沒再說話,看了她男人一眼。
老伍同志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小陳“賣”掉?讓小萱和他相識,然后……可能接下來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哦。
然而周若萱態度堅決地說不想找對象,使他改變了主意。
“我只看到過那條大黑狗,不曉得它是誰養的。”
伍齊國如此回復周若萱。
“哦,好吧。”
周若萱臉上失望浮現,隨意地嘮了幾句,她騎車帶著狗子離去。
她一走,伍齊國便撥通了陳誠的電話,告知剛剛發生的事情,接著又道,“小陳啊,小睻這姑娘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方方面面都不錯。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你們以狗為媒,認識認識一下?”
陳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