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瑤師妹！”
恍惚間，一道聲音在院門前響起。
妃雪瑤柳眉一鎖，清冷臉上露出鄙夷和厭惡，此刻四目相對，想走也走不了。
她脊背更挺直幾分，寒聲說道：“李師兄，你有何貴干？”
李云——
一個三十歲上下，還算有些人樣的青年快步走來。
他手上拿著一個布袋，袋子上，以金線繡著“云霞坊”三字。
到了近前，李云裝模作樣打量妃雪瑤的衣裙，說道：“都說云霞坊是江南第一衣莊，依我看，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兒。雪瑤師妹，他家今年新出的款式，沒像往年那般，給你送幾套來么？你怎么還穿去年的舊衣裳！”
“……”
妃雪瑤心浮氣躁，下意識抓住紗裙袖口：“明知故問。”
“這世道，便是如此。如果不是一年前那樁事，云霞坊豈能如此怠慢？唉。”
李云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布袋遞出。
還拍了拍：“師妹且看，云霞坊當季新衣。我師父惦記著你，昨日新出，今日他就讓我買下，專程送來給你。”
妃雪瑤沒有接過。
只是橫眉冷目，瞥視著他。
她的雙眸如此清澈，瞳孔中的鄙夷不加掩飾，利劍一般，刺痛李云心臟，拷問著他的良知。
李云仍然笑呵呵的。
只是……
口中吐出的言辭，不再親切：“雪瑤師妹，你還以為你是一年前那個天才弟子嗎？你不是了！現在的你，就只有這張臉，還有你這一身白肉有些價值！”
眼神，漸漸轉冷。
李云在妃雪瑤緊繃的臉上看到了憤怒，這個發現，讓他感到痛快。
他品味著她的沉默，過了片刻，才道：“你是貫一宗的弟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師娘走得早，你跟了我師父，那也是正妻，又不是讓你做妾，有什么委屈的？”
“污言穢語，面目可憎。”
妃雪瑤冷哼一聲，朝竹樓內走去：“你請回吧！”
李云站在原地，目送她進門。
無所謂。
在他看來，妃雪瑤已是甕中之鱉，早晚要面對現實。
他的師父，古金來古長老，掌管貫一宗財務，威望不俗。
想娶妃雪瑤為繼室，吃相不怎么好看，但也可以理解。
宗內其他長輩可能有微詞，卻不會公開批評——
而今妃雪瑤廢人一個，再不是往昔天才，只是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
能嫁給仙門長老，難道不是好歸宿么？
李云將手中布袋放在門前石階上，喊道：“雪瑤師妹，衣裳我給你放臺階上了！云霞坊的東西可不便宜，便是一塊面紗，都要三枚靈石！師兄先走一步，改日，再來拜會。”
妃雪瑤站在門內，背靠著門板，眼里要噴出火來！
她真想暴起，跟李云拼命。
可是……
她抬起手掌，慘然一笑。
李云是內門弟子，三十來歲，九品中期仙師。
現在的她，甚至不是他的對手！
動手只是自取其辱，忍氣吞聲很委屈，卻是她能想到的、最能保全體面的方式。
“我要是……要是能痊愈、能重回巔峰，我又怎么會是如今這番模樣！”
妃雪瑤閉目抿唇，絕美的臉上滿是心酸。
恰在此時——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無端出現在身前！
妃雪瑤悚然一驚，看著面前這個手腳上戴著重鐐，穿著一件囚服的青年男子，沉默后問道：“你是……‘舟師’？”
青年男子，正是徐青。
明亮的雙眼看著妃雪瑤，他從容欣賞她的美貌：“你看上去很絕望，那我來的正是時候。妃雪瑤，我來拯救你了。”
……
……
【定位成功。】
【你有五分鐘的時間，與妃雪瑤商議合作細節。】
系統提示出現在眼前，徐青仍然閉著眼睛。
下個瞬間。
他的意識旅行，眼前忽而大放光明，他聽到了風聲和竹葉的沙沙聲，一股淡淡香氣撲面而來。
徐青看到了。
背靠著門扉，渾身上下散發絕望氣息的妃雪瑤。
“……拯救我？”
她看著徐青，面帶警惕。
徐青漂浮在半空中，此刻正打量竹樓布局，隨口回應道：“不是么？貫一宗的天才，一夕間淪為廢材，你體內邪毒深種、侵入肺腑，到了今日，已是藥石難醫！”
妃雪瑤不悅抿唇：“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在乎。既然你知道我的狀況，為什么還敢大言不慚？我的隱疾，連有‘江南醫圣’之稱的籜龍翁都無力回天，遑論是你？”
徐青笑著：“籜龍翁不是治不好，是不敢治，他還是有點水平的。”
“……什么意思？”
“不明白么？江南仙門眾多，但蛋糕就只有那么大，你貫一宗多吃一口，別的宗門就要少吃一口。”徐青看著她，“妃雪瑤，你光芒太甚，閃瞎了他們的眼睛。江南其他仙門，巴不得你死！籜龍翁也沒辦法，給他施壓的人太多了，不得不妥協。”
徐青用的詞、舉的例子，妃雪瑤從沒聽過。
卻意外的通俗易懂。
“看他樣貌氣度，像是個讀書人。”
她這么想著。
徐青說的道理，宗門長老也隱晦的提起過，此刻再聽到，不值得驚訝。
她聽到，眼前男子繼續說道：“我不一樣，我敢治你。跟我去太虛幻境，保你藥到病除。”
妃雪瑤瞇著眼睛：“閣下空口白牙，說的全是大話，我如何信你？”
徐青充耳不聞，自說自話：“事成之后，你替我做一件事。姑蘇城死獄里，有個叫徐青的秀才，三天之后就要問斬……你想個辦法，撈他出來。”
妃雪瑤被氣笑了。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閣下，您在聽我說話么？我問的是，我如何信你？”
徐青睥睨：“你走投無路，何不放手一搏？還是說——你想當古金來的續弦，用你這副身體逢迎獻媚，換一個富足的下半生？”
“你到底是誰！”
妃雪瑤大怒！
澄澈的眼眸迸發怒火，煌煌有如大日，她緊盯著徐青，恰似一頭欲撲的雌豹。
對此——
徐青愈發的從容：“我說過了，但我可以再說一遍。妃雪瑤，我是你的救世主。”
妃雪瑤看著徐青，緘默不語。
片刻之后，她拔下頭上玉簪，說道：“我手上沒有好的‘渡器’，只有這根玉簪供你棲身。進來吧，我希望你沒有騙我……救世主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