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突兀的嘲諷自然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不摻和≠不吃瓜。

但不得不說，這一招確實有效。

起碼在激怒王圣的這件事上，這一招的殺傷力格外出眾。

注意到其他人投過來的目光，即便這些目光中摻雜的并非全是惡意，也有好奇和憐憫，但對出身于農民家庭的王圣來講，對同樣出身于鄉下的張堅石、云陽、博克等人來講，他們此刻的感受就像是馬戲團里被人圍觀的猴子，從頭到腳都充滿了尷尬，以至于他們只能像只刺猬一樣，用憤怒來掩蓋這種尷尬，把所有在他們眼中帶來尷尬的人一一刺傷，哪怕這些人并非施害者，僅僅是看戲的局外人。

但……

“王圣，你要記住一個道理?！?

“會在路邊隨意咬人的，只有瘋狗！”

姜瑀抬起手，壓在了王圣的肩頭上，攔住了王圣想要怒罵的舉動，用大部分人都能聽見的音量，用那種滿是不在乎和輕蔑的口吻，諄諄教導道：“狗咬你一口，你總不能張開嘴同樣咬回去吧，若真如此，你跟瘋狗又有什么區別呢？”

王圣也不是真的憨。

他雖然沒有云陽那么機靈。

但也不逞多讓。

姜瑀這么一說，他當即就聽明白了姜瑀這是在借狗喻人，而且，比起他以往不顧儀態的還擊方式，姜瑀這種風輕云淡卻又把對方貶低的不值一提的方法，著實讓他心里痛快。

就像是夏天喝了一杯冰水。

從里爽到外。

因此，他當即便跟姜瑀打起了配合，贊同道：“老大，你說的有道理，狗咬了我一口，我當然不可能咬回去，狗是瘋狗，但我這個人是好人??！”

“愺！”

“小子，你特么罵誰呢！”

“還有王圣你！”

“都欠收拾了是吧？”

“一群泥腿子！”

都說質量守恒，果真不假，王圣這邊的憤怒消失了，但作為代價，剛剛出言挑釁的幾名學員卻紅臉了，尤其是跳出來的這名學員，明顯定性不足，外加智商不足，輕而易舉的就上套了。

當然了，王圣等人也是半斤對八兩。

聽見跳出來的這名學員一說。

立馬就回到了原先的反駁性思維。

想要回噴過去。

搞的姜瑀只能按住這些豬隊友，語氣淡淡的繼續教誨道：“王圣，還有一件事你要記住，不要跟只會狂吠的瘋狗吵架，不僅僅因為會咬人的狗不叫，沒本事的狗才會用叫聲掩飾自己的色厲內荏，還因為跟瘋狗吵架會語言不通，他們使用的是狗言狗語，你說人話沒用！”

這番陰陽怪氣的話一出。

那名跳出來的學員氣的如何先不說。

因為姜瑀沒有關注瘋狗的愛好。

但王圣等人確實是被逗的哈哈大笑。

包括一旁的小舞，也自覺解氣的揮了揮小拳頭，在一旁幫腔道：“說的對，咱們才不跟狗一般見識！”

“你們這群卑賤的……”

“夠了！”

兩道近乎重疊的聲音響起。

前者憤怒。

后者平靜。

但這份平靜中也難掩怒火。

是屬于強壓著的那種平靜。

分別從那名跳出來的學員口中，和前往二樓的人群中，明顯處于核心位置的那名少年口中吐出。

而隨著前者噤聲。

后者的責怪并未停止。

敲打姜瑀一行人的意味明顯大于呵斥這名學員的意味。

“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

“跟一群連肉都吃不起的窮鬼在那里廢什么話？”

“等他們什么時候能吃起肉了?！?

“什么時候才跟你家養的狗差不多?！?

“認清你的身份。”

“認清他們的地位?！?

“拿琉璃跟石頭對撞，無論輸贏，都是虧的！”

聽聞此言，這名跳出來的學員明顯高興了不少。

狠狠的瞪了一眼姜瑀一行人。

隨后，抬起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威脅的意思極其明顯。

而后，轉身上樓。

不再跟姜瑀一行人斗嘴。

王圣等人自然是比較不忿的。

但姜瑀卻面色如常。

按住還想吵下去，甚至是想要動手的小舞。

一邊緩慢的施著力氣，把小舞往打飯的窗口推去。

一邊示意王圣等人跟上。

整體的態度就是忽略了剛剛那些找茬的人。

完全沒把這些人當回事。

盡管在某些人眼里，這種反應相當于認慫了，不敢繼續辯駁了，偃旗息鼓了，令人失望。

王圣等人也多有這種看法。

所以，在打飯時。

本著不蒸饅頭爭口氣的理念。

在給小舞點菜時，王圣刻意道：“給我們來一塊水煮肉！”

因為小舞沒錢。

姜瑀倒是有錢，但也不多。

所以，王圣也就代為墊付了。

算是老生對新生的照顧。

雖說對王圣而言，突然上肉菜，也屬于出了一筆血，談不上下周吃土，反正伙食的質量肯定會下降。

但卻被姜瑀攔住了：“正常點菜，能聽懂？”

“……行，老大，我知道了?！?

王圣不情不愿的低下了頭。

開始正常點菜。

小舞倒是沒什么意見。

并沒有因為吃不上肉而生氣。

因為她還沉浸在剛剛那名學員狐假虎威的威脅中。

想著自己應該如何報復回去。

張堅石等人的想法跟王圣差不多。

都是憋了一口氣。

但又無處可出。

只有云陽，腦瓜子轉的比較快。

隱隱約約明白了姜瑀的意思。

所以，在打完飯后，在落座后，他自覺的坐到了王圣身邊，一邊等待姜瑀這位老大落筷，一邊開導著王圣：“圣哥，你沒必要跟他們置氣，而且，就算你點了肉菜，他們也一樣會嘲笑你點的太少，雞蛋里挑骨頭很難嗎，對吧？”

“我知道，但就是……”

王圣不知道該怎么表達這份郁悶。

只能嘆了口氣。

情緒稍顯低落。

其余人的情緒也差不多。

但這不足以動搖姜瑀的心態：“我知道你們有很多話想說，但我現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幫我去辦?！?

“老大，交給我吧！”

“您直說吧，需要我去干什么？”

早有所料的云陽清楚姜瑀這個新老大不會坐以待斃。

當即表態道。

由于食堂里的人員不少。

走動聲。

打菜聲。

還有說話聲。

外加后廚起火的炒菜聲。

云陽沒有大喊大叫，身體前傾，刻意壓低聲音的表態，也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就是了。

王圣等人也想表態。

但被姜瑀揮手制止。

“一個人就夠了?！?

看了一眼跟玉小剛這位大師在二樓吃飯的唐三，姜瑀微微垂眸，遮住眼神中的些許計算，隨后，授意云陽道：“你去找幾個不透明的麻袋過來，具體找幾個，你應該清楚吧？”

“老大，您就瞧好吧?！?

“我這就去辦?！?

云陽點點頭。

隨后，放下筷子。

飯也不吃了。

起身就走。

很快，就消失在了食堂的門口。

姜瑀則看向小舞跟王圣，依次說起兩人的問題：“動嘴跟動手是兩碼事，嘴上罵的再臟，也不過是教養問題，但誰先動手，別管贏了還是輸了，事后，學院追究責任，都是罪加一等的……小舞，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要攔著你了嗎？”

“那咱們也不能任由他們欺負啊！”

“你瞅瞅他們?！?

“都把咱們罵成什么樣了？”

“說咱們什么時候能吃得起肉，才跟他們的狗一樣?！?

“言外之意不就是咱們不如狗嗎？”

“這你能忍？”

小舞也沒有大聲吵吵。

因為這種分析屬于丑聞。

都說家丑不可外揚。

當眾丟人，她是不敢的。

但在一個飯桌上，小聲分析，她還是敢的。

但姜瑀的反問當即就把她問懵了。

也讓一旁同樣郁悶的王圣聽懵了。

“他說的有錯嗎？”

“你拿什么去反駁？”

“人家敢點一份肉菜跟你賭氣，你能做到嗎？”

“做不到就閉嘴。”

“事實勝于一切雄辯。”

“就這么簡單?！?

“為了那點可憐的臉面問題?！?

“裝大款?！?

“甚至是跟人家打擂臺。”

“你們考慮過后果嗎？”

“這頓飯吃肉了，那下頓飯呢？”

“如果下頓飯，人家還玩這一套呢？”

“你們自己說，還買不買肉菜？”

“買了，手里的錢會進一步縮水，肉菜的價格我剛剛看了，一道肉菜的價錢能頂咱們如今吃的這種飯菜兩頓到三頓，那么，剩下的夠不夠吃下下頓飯，能不能支撐你們花到這個月的月底，如果沒錢了，你們吃不上飯該怎么辦？”

“不買，人家必然會嘲笑你，說你買了一次肉菜就撐不住了，孬種，打腫臉充胖子的窮鬼，到了那時，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不買肉菜，會比現在難堪百倍，也沒有人可以給你們解圍，你們依然要面對這個問題，要臉還是要錢？”

“你們兩個，誰來回答我這些問題？”

姜瑀的措辭格外犀利。

好似一盆冷水。

從頭到腳的澆下。

把小舞和王圣澆了個透心涼。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后，王圣身上的浮躁之氣肉眼可見的被削掉了一大半，甚至影響到了他的個人氣質，跟兩三分鐘之前的他對比，沉穩了不少。

小舞也放低了聲音，認錯道：“是我剛剛沒想明白……”

“逞強是蠢貨的做法?！?

“量體裁衣才是聰明人。”

“有錢有有錢的花法，沒錢有沒錢的花法?！?

“他們現在有錢，不代表他們未來一樣有錢?！?

“我們現在沒錢，不等于我們未來依舊沒錢。”

“決定你們能否成為魂師的，從來不是金錢，而是天賦和意志力，或許還要加上一顆清醒的頭腦?！?

姜瑀將碗中的飯菜吃完。

起身，二次打飯。

因為他是武者。

需要的能量比普通人更多。

也比普通的魂師更多。

另外，他去打飯的這個過程，也是給小舞和王圣消化剛剛那些內容的時間，避免兩人在長腦子的過程中，因為一口氣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從而暫時性的死機，以至于系統程序崩潰。

所以，當姜瑀端著飯菜回來后，見到的就是清醒了不少的小舞和王圣，起碼不像剛剛那樣憤怒了。

“想明白了？”

姜瑀繼續吃飯，順便問道。

小舞點點頭。

王圣也點點頭。

“那我就要教你們兩個道理了?！?

“第一個道理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第二個道理叫做：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不明白的話，不著急。”

“待會兒你們就明白了。”

“王圣，跟我說說剛才那幾個找事的人吧?！?

“叫什么名字?！?

“幾年級的學員。”

“武魂是什么。”

“魂力等級多少?！?

“都說一說，不要落下什么信息?！?

聽姜瑀這么一說，小舞和王圣都隱約猜到了姜瑀的意思，這件事還沒完，但聽見姜瑀這么問了，兩人也只好把這種不成熟的猜測藏在心底，先回答姜瑀的問題，確保姜瑀了解情況。

只不過，在這件事上，小舞就沒能耐插嘴了。

因為她跟姜瑀一樣。

都是新生。

對學院里的這些老生并不了解。

王圣也就當仁不讓的接過了這個科普的工作，一一點名道：“剛才站出來挑事的那個叫柳龍，六年級的，武魂是棍子，魂力等級跟我一樣，都是八級，然后，是后面那個平事的，叫蕭塵宇，也是六年級的，魂力等級為九，高我一級，他的武魂是狼，跟我的獸武魂差不多，但品質比我高一點，我打不過他，他也是柳龍的老大……除此之外，蕭塵宇身邊還有一個叫凌風的，今天好像沒來吃飯，這個凌風也是六年級的，魂力等級跟柳龍和我一樣，都是八級，但他的武魂是燕子，能飛，所以，在以往的打架中，我們都是被壓著打的……另外，這個蕭塵宇的背景有點高，他的父親是咱們諾丁城的城主，據說是一位魂尊，因此，同樣打架，學院里的老師會更偏向于他們那邊，對我們的處罰也更嚴厲。”

“你覺得，待會兒吃完飯，你跑過去跟他約戰?！?

“單挑?！?

“在某個地點?！?

“他會不會接？”

姜瑀的吃飯速度很快。

吃完了第二碗，又去打了第三次。

幸好是給錢的。

倒也不用擔心食堂不賣。

要說這諾丁學院的伙食，顯然是有一定補貼的。

一枚銅魂幣，一個白面饅頭。

這就相當于一塊錢買了一個饅頭。

考慮到是白面的。

屬于細糧。

倒也不貴就是了。

至于之前提到的水煮肉，煮完后的一斤是二十枚銅魂幣。

眾所周知，煮肉，肉是會縮水的。

二十塊錢一斤肉。

還是熟食。

哪怕放在現代，也稱得上一句實惠。

更別說放在斗羅大陸上了。

在這個畜牧業還沒興起的年代。

肉價還沒被打下來。

相較于外面的物價，食堂里的肉起碼便宜了三分之二。

雖說便宜跟沒便宜沒啥區別。

對姜瑀來講。

對小舞、王圣、張堅石等人來講。

依然是他們吃不起的。

當然了，偶爾吃一次也可以，但想要每周都吃上一次肉，顯然是達不到的，基本是一個月或大半個月能吃上一次，因為生活處處都需要花錢。

“應該會接。”

“他一直看我不順眼?！?

“大不了我上去激他兩下。”

“反正我有辦法把他搞來。”

在為姜瑀的飯量吃驚了一下后，王圣估算了一下成功的概率，隨后，很有把握的承諾道。

姜瑀點點頭，放下筷子，喝了口水。

隨后，授意道：“既然你有把握，這件事就好辦了，待會兒等他吃完飯，你用你的方式把他一個人帶到學院的東南角，后面的事交給我就行了……放心，動手的時候，有你出氣的機會?！?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

王圣要是再聽不懂，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所以，他難免有些不好意思，猶豫著問道：“老大，這是單挑啊，咱們這么做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他一個人單挑我們一群?！?

“或是我們一群單挑他一個。”

“這不叫單挑嗎？”

姜瑀目光平靜的看了一眼已經被驚呆了的王圣。

隨后，看向一旁的張堅石：“王圣，你要是自認為干不了這個活，那就讓石頭去激怒他……”

“我能我能我能！”

“請務必把這個任務交給我！”

王圣連忙自薦道。

姜瑀點點頭。

也沒再說什么。

只是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唐三。

微微一笑。

隨后，授意道：“炎風，吃完飯后，你過去問問唐三，要不要跟咱們一起回去，雖說他不太會說話，但他好歹是咱們七舍的一員，我并沒有把入學名額的事放在心上，之前對他動手也僅僅是因為他對王圣下手太狠了，希望他理解……然后，在學院的東南角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