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的天字一號房，蘇素在專心的等著。靜靜的看著那不曾改變的布局，她竟然不知道是這個老鴇懶得改動，還是有人還念著蘇疏這個曾經的宮主。

看著那幅熟悉的牡丹亭，蘇素竟然不敢上前去看。曾經這幅畫后面就是通往藍翎宮的旋梯，現在不知道那旋梯是不是還存在著。

看了許久，她始終都沒有勇氣去掀開那幅畫，可正當要動手的時候，門外已經出現了嘈雜之聲，蘇素也只好作罷。

兩條一黑一白的曼妙身影已經出現在房間內，面容姣好，身段妖嬈。蘇素一看便知道她們是有功夫底子的，看著也覺得面熟至極，想來應該是藍翎宮媚堂之人。

“奴家如煙、墨雪，見過公子。”

“兩位美人快快請起吧。來，陪公子我喝幾杯酒。”

蘇素的身量本就高挑，攔著兩位美女也是沒有什么不協調。

如煙和墨雪以為蘇素沒有在意，偷偷的打了個眼色，不停的往杯子里倒著酒。媚功心法已經運遍全身，只等著蘇素被她們迷得七葷八素了。

“公子，聽說你是來自北淵？不知家里何處啊？”

“京城。”

“那公子有沒有聽說過你們北淵最威武的將軍，謝言將軍啊？”

蘇素攔下了墨雪喂向自己的酒，轉而將杯子壓向了她的唇。待墨雪一飲而盡，蘇素才接過如煙手中的酒壺，往杯子里添著酒。示意她們喝下，擺明了一副，她們不喝，她就不講的架勢。

如煙和墨雪也是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子，上乘的媚功竟然對此人完全沒有效果。

“你說那謝言將軍啊，我與他倒是見過幾次，聽說他與那蘇將軍府里的大小姐關系不錯，可能已經要下聘了。”

如煙和墨雪哽在喉中的酒，許久才咽下。蘇素不知道她們是何用意，也不敢輕易表露了行跡。

“不過，那謝將軍倒是我北淵的功臣啊，南詔的凌太子也是被他擄去的。”

雖是紅塵之人，如煙和墨雪也到底對蘇素喝了半壺的酒沒有起太大的戒心，殊不知，她已經加了少量了蒙汗藥，藥效微微發作時，如煙和墨雪也是迷迷糊糊的，開始不知所云了。

“放屁，如果不是我們宮主……”

“公子，我來給你上菜了。”

老鴇端著盤子，臉上的寒芒卻是蓋不住了。讓人將如煙和墨雪扶到一旁，聞了些什么藥膏，房門已是關上了。

“公子這是何意，我們如煙和墨雪也不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你怎么還對她們用這么下三濫的手段？”

如煙和墨雪已經幽幽轉醒，許是知道剛才自己大意了，也是站在老鴇的身后，對著蘇素怒目相視。她們實在看不出，這個面色如玉的少年郎到底是何用意，竟然使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

蘇素只是笑看著她們，并不多言，這件事情，成敗的至關點還在醉臥閣。藍翎宮是由醉臥閣發展而來，雖然藍翎宮并不是很看重這個產業，可是蘇素卻不能不看重它。

“老鴇這是何意，是怕我喝花酒不給錢嗎？難道藍翎宮已經霸道到這種地步？”

聽到藍翎宮這三個字，老鴇也是暗暗運起了內功心法，眼前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謝言派來的探子，不然怎么北淵的人會知道藍翎宮的所在呢？

思量間，老鴇已經出手，如煙和墨雪也是在旁輔助，生怕他就這么逃走了。

掌風襲來，蘇素盡力的躲避著，正面相抗，她完全不是對手。只是老鴇招招狠辣，完全沒有因為自己肥碩的身形而影響了本身的敏捷。蘇素也只能在偶爾避無可避時，才會施展兩招，卻又不敢將自己的功夫盡數施展出來。

但是，到底眼神毒辣的老鴇看出來端倪。已經停下了攻勢，細細的打量著蘇素。

“你到底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

兩個人對峙著，她們都知道，誰先說，便是誰先敗下陣來。到底還是老鴇先沉不住氣了，畢竟藍翎宮的事情對她們來說才是重中之重。

而且眼前之人，分明會藍翎宮宮主的獨門功法，若不是有什么淵源，這完全是不可能的。

“這位小哥，我們并無意冒犯，只是我想請問一下小哥，你可認識蘇疏？”

在看到老鴇眼底的急切時，蘇素才漸漸的松了一口氣。

“我認識。”

“那……”

話到此，已是多說無益，蘇素從懷中掏出那個錦帕包著的麒麟血玉站在眾人的面前。

老鴇在看清楚之后已是率先跪下，如煙和墨雪完全不明所以，卻也是跟著跪下了。

“宮主在上，四娘有禮了。”

“起來吧。”

蘇素已經不客氣的坐在了主位上，也示意她們落座身旁，畢竟這其中緣由并不是一兩件事就能說完的，她還得好好的了解，才能知道藍翎宮現在的情況。

“柳媽媽哪里去了？”

說到柳媽媽，四娘和如煙墨雪神色明顯的起了變化。已經開始伸手擦拭眼角了。蘇素也是急了，柳媽媽是跟著自己最早的人，所以蘇素也選擇先來醉臥閣。可是沒有了柳媽媽，這醉臥閣為何又能有四娘和如煙墨雪等人呢？

“宮主，柳媽媽為了保住醉臥閣從藍翎宮安全的撤離，已是自斷經脈，身受重傷，每日只能臥床休養，如同廢人啊！”

蘇素一掌劈下，黃梨木桌已是被劈成了幾瓣，轟然倒地。她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所創立的藍翎宮會將自己身邊的老人殘害至如此地步。

“快帶我去看看柳媽媽。”

四娘也不敢耽擱，打開了牡丹閣后面的秘密通道。現在蘇素才知道，這條通道已經封住了前往藍翎宮的出入口，只通向她們自己改造的秘密基地。

昏黃的燈光下，柳媽媽就這么躺在床上，消瘦的身形顯露無疑。離得近了，還能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可是蘇素并不介意，已經坐在了床上，看向了面容枯槁的柳媽媽。卻緊咬著唇，不知道怎么開口，她真的怕一開口眼淚就要落下了。

柳媽媽雖然在漫長的等待中，生機也日漸減弱，可是頭腦卻尚且清醒。看到來人，也是微微一驚，盡管面容已經明顯的不一樣，可是從那眼神，她還是知道，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宮主，自己的小姐啊。

“小姐……”

聽到從柳媽媽嘴里吐出的黯啞的聲音，蘇素也是再忍不住，眼淚已經滴落在她緊握著的柳媽媽枯瘦的手上。

想她也不過才是一個四十歲的婦人，竟然為了自己變成了這般模樣。真是不該啊！

藍翎宮所有內部的人都不知道柳媽媽的來歷，也只有蘇素知道，那是她從北淵帶來的唯一的一個人啊，是她的仆人，卻更是對她有哺育之恩的人吶。

“柳媽媽，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啊。”

柳媽媽的眼睛更明亮了，她并沒有問小姐為何會變了模樣，在她的心里，無論小姐變成了什么樣子，她都是自己的小姐，沒有第二個可以替代。

“你不該啊……”

柳媽媽只是微笑著，對她來說，蘇素就像是她的親生女兒一樣，她的女兒被夫家用水溺死，她也被逐出家門之后，是夫人收留了她，卻拋下了小姐，先走了。她將小姐撫養長大，她知道小姐所受的苦，受的累。她為她做了這些又有什么呢？她只是想讓小姐回來的時候，至少還有個家啊。

“只要是小姐的，我都會守護好。可……”

“不，柳媽媽，你已經做到很好了，你的恩情疏娘一輩子都還不清啊。”

蘇素靜靜的伏在柳媽媽的身邊，只有在她的身邊，她才會覺得自己還是一個人，還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她有蘇媽媽陪著，那便是最溫暖的地方。

“柳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的傷治好，會為你報仇雪恨的。”

柳媽媽只是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她，她也早知道，她見到這樣的自己會怎樣。可是她卻真的沒有勇氣去了卻殘生，讓小姐就這么孤零零的活著。

那個該死的謝言不心疼她，還有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小姐，她也會守在她身邊，為她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著蘇素的睡顏，柳媽媽卻只能用溫柔的目光去撫摸她，愛憐她。她知道，這些年，她也很累了。

十歲時，便孤身一人來到南詔，發展了醉臥閣，創建了藍翎宮。卻在功成身退，滿心歡喜的待嫁時，被謝言背叛。這些苦累，她都不曾說過，可是只有她知道，小姐第一次手上沾血時，哭了多久，吐了多久。

當小姐的尸體被抬回來的時候，她知道那是她的尸體，可是她卻相信她還活著，就是這么奇妙，沒想到小姐真的活著回來了。

她無法阻止她的殺戮和復仇，但是她卻想讓她有個依靠，有份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