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縣。
宋觀、吳穗穗誰也沒有提及黃泉河改道之事,心照不宣的分別從另外的方向回到縣衙。
廨舍中。
宋觀剛坐下,小木鳶就飛出來了。
“今天有什么消息?”宋觀詢問道。
“沒有,他基本上都在各派粥點巡察,而后就回縣衙睡覺了。”小木鳶想了一會,實在憋不出其它的內(nèi)容了,怪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等碰上有價值的消息,你再給我注釋經(jīng)文吧。”
“你還挺講道義。”宋觀笑著說道,而后將自己注釋的經(jīng)文撕了一張給小木鳶,“給!”
“你也挺講道義啊。”小木鳶眼睛一亮,抓著注釋經(jīng)文飛出巢穴內(nèi),左看右看都不敢吃,最后還是忍不住,委屈巴拉的小小啃了一口邊邊角角。
宋觀準備關上西窗,公輸璇的身影出現(xiàn)在屋脊,而后落到院子上。
“有消息?”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宋觀出聲問道。
公輸璇嗯了一聲,走進廨舍內(nèi),拉來一張椅子,將案件卷宗遞給宋觀,“這是你父親案件卷宗,不過以我們調(diào)查到的線索比對,卷宗根本不需要看,完全的詮釋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宋觀接過案卷,平靜的內(nèi)心泛起一抹漣漪,原主多少次都想要查閱卷宗,天刑司根本不給查閱,他非常痛苦,而今看到卷宗情緒難以言喻。
“既然如此,那我留著。”宋觀神色平靜,看著公輸璇又說道:“看來你還有別的消息。”
“你父親的案件在朝堂被重提了,這是非常重要消息,想要翻案,為你父親正名,他絕對不是判法者,這是非常好的機會,前提是我們有足夠的證據(jù)鏈。”
來之前,公輸璇考慮了許多,宋觀執(zhí)著于調(diào)查父親的案件,肯定是認為父親的死存在問題,所以拼了命也要調(diào)查清楚。
所以這個消息對于他來說,絕對是好消息。
“當真?”
宋觀心神一動,目光緊盯著公輸璇,這的確是好消息,而后陷入短暫的思考中,在此時間節(jié)點上,父親舊案被重提,絕對不會是偶然!
畢竟那是沉寂二十年的舊案,若非有恰當?shù)臋C會,絕對泯滅最終成為千古冤案。
從目前所調(diào)查到的線索來看,案件背后的推手,肯定是法家高層,那么重提此案的人,絕對與之是對頭,而且在朝中勢力相當,不分伯仲。
或許......宋觀可以借助這一勢力,為父親翻案,而他們也可能需要一個契機,將法家高層扳倒。
“當真!”
“你所得消息,應該和案件存在某些聯(lián)系,對不對?”宋觀又問道。
“嗯,消息我總結了一下,重提此案的人,當年是狐進士的學生,而今在朝堂上身居高位!”公輸璇沉聲的回答,“狐進士銀霙乃是青丘國王族少主,二十年前推行變法,遭遇保守派政變,而今下落不明,但是最近變法派似乎有重燃的跡象,這其中關系微妙,你應該可推測出來。”
“!!!”
宋觀眼中滿是驚訝之色......所以白十七應該青丘狐族變法派的成員?開始復辟之后,遭遇保守派的追殺,從而找上了我?
此外找上我,絕對不是偶然,這其中必然存在某種聯(lián)系......嗯,應該是父親的緣故,如此說來,父親當年也是幫助青丘狐族變法派一方?
但是最終變法派變法失敗,導致父親也受到了波及?
宋觀對于前因,明了了些許,但是目前而言,所掌握的線索并不多,無法將所有事件串連在一起,而且想要完整的證據(jù)鏈,更是難上加難。
“我們還需要掌握更多的線索,并且對于青丘國方面的情報,也要下功夫調(diào)查了。”宋觀當即說道。
“我已經(jīng)讓師兄調(diào)查了,等消息返回來的時候,我們才能作出更加精準的分析!”公輸璇自然是非常的了解,雖然屬于墨家,但是調(diào)查案件這些事情,非常講究邏輯性,她同樣具備。
宋觀沉重的點頭,臉上寫滿了致謝之意。
......
渭水河。
某處山脈之中。
粗獷男子和白面書生并未住在城內(nèi)的客棧。
原因非常簡單,現(xiàn)在渭南縣水患嚴重,許多災民都住在縣衙搭建的避難所中,兩個外來人在這時候入住縣衙客棧中,多少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所以前思后想,而后打算晚上居住在山脈中,白天適當?shù)那闆r下,喬裝行動。
“大哥,我怎么越想越不對勁!”白面書生從渭水河的甬道中走出來,緩和了許久,這才將情緒平復下來,又繼續(xù)說道:“此事,應該上報族長,不然我們藏著,后面被發(fā)現(xiàn)會很危險,而且經(jīng)過冷靜的思考,我實在不想再繼續(xù)了!這些都是保守派的行徑,后面還不知道有多少我族嬰孩遭殃!”
粗獷男子擰緊眉頭,他也同樣有這種感覺,但是......他嘆了口氣,說道:“你也不知道族長的態(tài)度,我們的身份又不是嫡系弟子,將此等消息上報族長,我們同樣也非常的危險!還不如這樣子,你先回族中,打探一些消息,既然白十七可以脫出國內(nèi),變法派肯定死灰復燃,了解變法派更多的動向,對于我們來說才有更大的好處。”
白面書生聽聞之后,覺得非常可行,“我聽大哥安排,你安心在此等待我!沒有消息之前,你斷然不能胡亂行動,白十七雖然沒有任何的下落,但她是變法派成員,依舊危險十足!而且,我們司職于保守派,肯定對我們恨之入骨!”
粗獷男子點頭表示了解,而后不再多言,當夜他將白面書生送走,心神依舊不安,難以入眠,可見此事非常的嚴重!
......
黑夜中。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掠過渭南縣,最終落在距離城外數(shù)里的地方。
映著月光,在遠處的山坡上迎風站著一道身影,吹的長發(fā)胡亂飛舞,肅穆的姿態(tài),散發(fā)著讓人敬而遠之的肅殺氣息。
黑影落下,低頭拱手,“大人!”
“渭南縣太平靜了,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這種感覺就像當年青丘狐族變法,變法派前夜尚在睡夢中就遭遇保守派政變,一夜死傷無數(shù)。”
肅冷的聲音,像是在訴說著往事。
“最近渭南縣水患嚴重,宋觀致力于水患的治理,并未調(diào)查出任何線索,但是......渭水河下發(fā)現(xiàn)了狐族祭壇,許多法家弟子以及狐嬰被獻祭了!”黑影并未抬頭,繼續(xù)說道。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不重要!當年宋明堂被釘死的時候,曾經(jīng)留下一卷經(jīng)文,最近此案被重提,長老們心存憂慮,讓你調(diào)查經(jīng)文所在,這很重要!切記,不要放過任何的線索!”
話語之間,這道身影微微拂袖,化作一道青煙朝著遠方卷去,而后消失的無蹤跡。
許久之后,
這道黑影才抬頭,望著前方,這才長舒一口氣。
“宋明堂留下的經(jīng)文究竟會在何處?”
......
次日。
宋觀從睡夢中醒來,在庭院中舒展筋骨,而后開始吃早飯。
最近情況比較特殊,老周家的豆花都歇業(yè)了,倒是有些懷念了。
還未吃完吳穗穗就來了,非常的準時!
這要是放在前世的環(huán)境下,絕對是先天牛馬圣體啊,天天點卯那么準時,誰不喜歡這種員工啊!
“還沒吃?”宋觀笑著問道,而后又看到吳法守站在門口,顯然是跟著吳穗穗而來,“吳監(jiān)察,今日不用巡查賑濟的情況嗎?”
“修行之人,吃五谷雜糧全是滿足口腹之欲。”吳穗穗看了他一眼,回應道。
宋觀笑了笑,并不回應,不懂享受美食!修行之人的生活,什么都不吃,那多么的枯燥。
同時,吳法守平淡的說道:“李巡檢他們非常盡職,我非常放心,恰好閑來無事,跟著你們走走看看,也看看民生情況。”
“吳監(jiān)察有心了!吳田官,那我們走吧,上游的事情挺多,昨天百姓們熱情高漲,我估計他們都在等你!”宋觀依舊保持笑容的回答。
這時候,公輸璇已經(jīng)在縣衙門口等著他,顯然也是一同前往渭水河的。
“公輸璇,河道清理完畢了嗎?”吳穗穗問道。
“那是我的事情,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公輸璇并未理會吳穗穗,而是看向宋觀,當即說道:“這兩天鄉(xiāng)民非常積極,清障已經(jīng)接近尾聲,水位已經(jīng)恢復到了最開始的時候,如果不出意外,你下午也可以開始安排鄉(xiāng)民清理河床淤泥。”
“這么快?”宋觀倒是有些意外,這比逾期的還要快上一天半的時間。
公輸璇淡淡的笑了笑。
“吳田官,看來我得先去安排鄉(xiāng)民清理我河床淤泥,而后還得修建河堤,各項工作還需要穩(wěn)步推進。”宋觀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
“無妨,復耕的事情,自然也用不上你。”吳穗穗回答。
“......”
宋觀微怔,這女人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
沿途中。
“稚童神魂修復的事情,我們要盡快了。”宋觀平淡的說道。
“打算什么時候?”公輸璇好奇的詢問道,“她是關鍵性人物,若是可以早點恢復,對于案件來說,也是非常的有利。”
“是啊,我覺得《渭水治蝗策》肯定不簡單,否則稚童也不會被這么保護起來。”宋觀聲音很小,幾乎只有他和公輸璇才能聽到。
“這兩天事情忙完之后就開始吧!”宋觀說道。
“好!我回頭跟李清棠說,畢竟她才是主要施術者。”公輸璇點了點頭。
而后宋觀先是和吳穗穗去看看上游的情況,交代里正一些話,無疑是盡量配合吳田官,相信大家會好起來的等等激勵的話語。
并且宋觀表示,幫鄉(xiāng)民們爭取更大權益,比如減掉稅賦等等,讓鄉(xiāng)民們更加高興,有了盼頭。
而后也就離開了。
“宋鐵面,看來也是外冷內(nèi)熱的人啊。”吳法守看著宋觀離去的身影,嘴角微翹,淡淡的說道,但是他目光望向宋觀、公輸璇二人的眼神,頗為深邃,意味深長。
“我也是最近接觸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的,無論人品如何,至少在利民此事上,我非常的認可。”吳穗穗略微點頭,而后也不再多言,而是積極幫助鄉(xiāng)民恢復農(nóng)耕,此外也回答鄉(xiāng)民們許多未明的問題。
吳法守閑來無事,自然又跑到樹頭上去休憩。
在上游的上空,有獵鷹在盤旋,無規(guī)則的翱翔。
“你為什么突然提稚童的事情?”公輸璇驚訝的問道,想了想,目光一亮,“你懷疑吳法守是那名法家修士?!這沒道理吧?”
“有沒有道理,等事情忙完之后就知道了!”宋觀平靜的笑著說道。
“你掌握多少證據(jù)?”公輸璇想了半天,根本想不明白,又說道:“那名法家修士,總共才出現(xiàn)幾次?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不能單純靠推測吧?”
“自然不能!”宋觀故作神秘,又說道:“你現(xiàn)在不用多想,是不是到時候就知道了!”
公輸璇微微點頭,并不再詢問,但是以她對宋觀的了解,肯定不會打沒有把握仗,必定是掌握了某些線索之后才這么說的。
渭水河下游。
鄉(xiāng)民們頂著酷熱的烈日在河水中搬運巨木,收效甚大,而今已經(jīng)將裸露在外面的巨木以及枝葉都清理掉了,河水平緩的流著,沒有任何異樣,根本不像發(fā)過大水的樣子。
而鄉(xiāng)民見到宋觀來了,各個臉上寫滿興奮之色,大聲的喊著宋大人,非常的熱情。
“大家辛苦了!早飯都吃飽了沒有?!”宋觀所見第一句就這么問道,并非像其他官吏,根本不會考慮他們是否吃飽,而是都在督促他們的進度,趕工程。
“宋大人,我們吃的很好,你不用擔心!”許多鄉(xiāng)民紛紛的說道。
“那就好!下游的清障工作準備完成,而后我會安排部分人去清理中下游的河床淤泥,當然我會派遣水鬼配合,這段時間就暫時辛苦大家了!”宋觀聲音嘹亮的說道。
鄉(xiāng)民們紛紛表示沒事,聽宋觀的安排,一直到到了下午,下游的清障工作接近尾聲,宋觀馬上安排人、船只去清理中下游的淤泥。
隨著時間的推移,時間也來到了兩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