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年冬月廿四蓬萊水城地宮
磷火在青銅燈樹間游走,將周臨海的影子投射在龜裂的穹頂上。他手中孫元化遺留的六分儀突然瘋狂震顫,黃銅刻度盤迸出幾點火星——這不是地球磁場應有的擾動頻率。隨行的欽天監漏刻博士癱跪在地,羅盤針在琉璃罩內劃出癲癇般的圓弧,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在揉捏空間經緯。
“永樂十九年,三寶太監焚毀海圖于此...“書辦顫抖的聲音被陰風絞碎。周臨海鎏金官靴碾過封門磚的瞬間,二百年前的禁咒在青磚夾層中發出細碎爆響。塵霧散盡時,某種超越時代的腥咸撲面而來,那不是普通海風,而是沉積著深海硅藻尸骸的腐殖氣息。
坍塌的拱券深處,鄭和寶船“天元號“的龍骨如同史前巨獸的脊椎,鈣化的船板間嵌滿管蟲化石。周臨海撫過船首殘存的描金匾額,指尖傳來詭異的溫熱——這根本不是木料,而是某種復合材料的碳化殘骸。當他用匕首刮開銹層時,銀白色金屬基底在磷火中泛出鈦合金特有的冷光。
“取硝鏹水。“他聲音里的顫抖被親兵誤讀為恐懼。隨著腐蝕液潑灑,船殼上浮現出激光蝕刻的經緯網格,標注著北緯37°49′的精確坐標。這是二十一世紀煙臺船廠的位置,此刻卻出現在永樂年間的寶船上。冷汗順著周臨海的脊椎滑落,他終于明白《順風相送》海圖邊緣那句梵文批注的含義——“時輪金剛之舟,可逆溯因果之河“。
當親兵撬開船長室的鐵柜時,泛黃的海圖自動舒卷開來,羊皮紙背面的鮫人筋脈網絡突然泛起幽藍熒光。周臨海瞳孔劇烈收縮:這根本不是明代航海圖,而是用生物電路編織的立體星圖。朱砂標注的磁偏角修正值精確到角秒,甚至計算出1631年倫敦出版的《磁學論》才提出的地磁傾角公式。
“取顯微鏡。“他扯下官服內襯鋪在船板上,就著磷火開始臨摹星圖。黃道十二宮的軌跡線上,每隔十五度便嵌著粒納米級的隕鐵碎屑,排列方式竟與2030年即將掠過地球的池谷-張彗星軌道完全吻合。更駭人的是蛇夫座方位,有人用石墨烯粉末標注出一串二進制密碼——換算成十進制后,對應著北太平洋海底光纜的精確坐標。
船桅陰影里突然傳來齒輪嚙合的脆響,周臨海后頸汗毛炸立。三支淬毒弩箭擦著他耳廓釘入石壁,箭桿上纏繞的牦牛筋仍在高頻震顫。親兵舉起的火把照亮了刺客的遺骸——具穿著萬歷年間飛魚服的干尸,手中勁弩的扳機簧片竟是用不銹鋼鑄造。
“二十年前就有人進來過。“周臨海用鑷子夾起干尸腰間銅牌,上面“東廠理刑百戶“的刻痕被某種酸液腐蝕,“看尸斑氧化層,死亡時間在泰昌元年。“他忽然嗅到干尸口腔里的苦杏仁味,這是氰化物中毒的典型特征。當匕首劃開尸身胃囊時,半消化的絹帛殘片露出“白蓮應劫“四個血字。
“封存現場!“周臨海突然暴喝,奪過火把擲向穹頂。火光中浮現出整座地宮的真相:那些看似凌亂的珊瑚礁,實則是按人體經絡排列的硅基生命體;二十八宿浮雕的眼珠竟是鍺晶體,此刻正折射著來自天鵝座X-1的伽馬射線暴。孫元化用血繪制的星圖,不過是這個星際導航系統的啟動界面。
隨行的書辦突然癲癇發作,指縫間滲出熒藍的黏液。周臨海猛然想起海圖背面的鮫人神經網絡——這些明代士子的大腦,正在被地宮內的生物電波強制升級。當他用六分儀棱鏡折射磷火時,光斑在墻面上拼出句拉丁文警告:“勿觸時間錨點“。
“把水泥灌入通風孔!“周臨海砸碎最后瓶硝鏹水,酸霧與珊瑚礁接觸的剎那,整座地宮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次聲波。在意識消散前,他死死攥住那片萬歷年的銅牌,上面東廠番子的編號正在褪色——這根本不是歷史文物,而是未來穿越者留下的身份銘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