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虛影誘敵

宮城北站在韓魏邊境的荒廢驛道上，青銅面具下的雙眼陰沉如鐵。

“又讓他跑了。”他冷冷道，五指攥緊，鐵鏈在拳鋒上勒出深痕。

斥候跪伏在地，顫聲道：“大人，那夏無且行蹤詭譎，每每現身后便如鬼魅般消失，弟兄們追至山林深處，卻連腳印都尋不到……”

“廢物！”宮城北一腳踹翻斥候，怒極反笑，“一個重傷的太醫，一個弱質女流，能逃到哪去？”

他猛地轉身，對身后黑壓壓的秦軍精銳喝道：“傳令下去，封鎖所有河道關卡！凡形跡可疑者，格殺勿論！”

夜風卷起枯葉，掠過他冰冷的鐵面。宮城北隱約覺得不對勁——夏無且的蹤跡出現得太過刻意，仿佛……是有人故意引他東奔西走。

他正猜疑間，忽又有人來報：“報！離此處二十余里的集市里，西門寒被墨空指所傷，如今西門寒傷重不醒。九節鞭被奪！”

宮城北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旁邊的大樹上，那樹便倒在一邊。他一躍上馬，帶著信差向出事地點而去。

他才奔出兩三里，又有信差騎著馬急奔而來。

“報，有人送來西門寒的九節鞭，讓專送黑衣衛大人。并附送上字片一塊！”

宮城北接過遞過來樹皮，上寫“勿窮追不舍，欲迫夏無且逐個擊破么？”宮城北剛升起的狐疑終于一掃而空。但他徒嘆耐何，憑四大高手，要勝夏無且已經不易，如果四大高手一旦落單，就沒有一人是夏無且的對手。

二、金蟬脫殼

三百里外的楚水支流，一葉扁舟悄然劃過蘆葦蕩。

夏無且立于船頭，青衫被河風鼓蕩，腰間懸著的魚鳧印在月光下泛著幽光。他手中展開一幅絹布地圖，指尖沿著蜿蜒的水路緩緩移動。

“再行三十里，便是秦軍水寨。”他低聲道，“屆時需棄船潛水，你能撐住么？”

身后傳來窸窣聲響。縈縈從船艙鉆出，蒼白的臉上還帶著病容，卻堅定地點了點頭。她身上裹著夏無且的外袍，寬大的衣擺垂至腳踝，更顯得身形單薄。

夏無且皺眉，忽然解下腰間皮囊遞給她：“喝一口，御寒。”

皮囊中是烈酒，縈縈嗆得眼眶發紅，卻硬生生咽了下去。酒液燒灼喉嚨，連帶胸口都滾燙起來。

“為何……要繞道楚水？”她終于開口，嗓音仍有些啞。

夏無且望向漆黑的水面：“秦王以為我會北上燕趙，或西歸巴蜀，卻想不到我敢走楚地。”他冷笑，“何況楚人恨秦入骨，正是最好的掩護。”

“縱是如此，秦軍過些時日，也會于楚秦邊境布上重兵，你我要過楚，也是不易。”

夏無且微微一笑道：“不會，我已讓人于秦韓邊境之地布上疑兵，你我過楚之后，秦楚可能仍未醒覺。”

“你如何布了疑兵？”縈縈問。

“我已著人用墨空指傷人，全天下人以為只我一人會墨空指，又怎知墨空指我早已經傳了出去。他雖仍沒全部學全，但要傷一人，自然不會太難。”

三、寒水渡氣

子夜時分，秦軍水寨的火把如繁星綴滿兩岸。

夏無且將小舟沉入河底，拉著縈縈潛入水中。初春的河水刺骨如刀，縈縈剛入水便渾身痙攣，險些嗆咳出聲。夏無且一把捂住她的嘴，帶著她向水下暗流潛去。

秦軍的戰船在頭頂巡弋，船槳攪動的水波如巨獸利齒，幾次險些將兩人卷走。縈縈的體力迅速流失，眼前陣陣發黑。就在她即將窒息的剎那，一雙溫熱的唇忽然貼了上來——

夏無且渡給她一口氣。

水中視線模糊，可她分明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凌厲如劍，卻又在渡氣的瞬間柔和下來。

這一口氣，成了她拼命掙扎的動力。

她頓時如飄浮在空中，雖是無根，卻又甜蜜，她不禁輕摟著他，任由自己飄往遠方。

四、驚濤斷魂

兩人剛潛過水寨，河道陡然變窄，湍流如怒龍般咆哮著沖向斷崖。夏無且猛地抓住巖縫間的藤蔓，另一只手去拽縈縈，卻抓了個空——

“縈縈！”

少女纖弱的身影已被激流卷走，如一片落葉般墜向瀑布！

夏無且毫不猶豫地松開藤蔓，縱身撲入漩渦。他在翻騰的白浪中抓住縈縈的手腕，卻被一塊暗礁重重撞上后背，劇痛讓他眼前一黑。

“抱緊我！”他在她耳邊嘶吼。

兩人糾纏著跌入深淵，瀑布的轟鳴震耳欲聾。夏無且將縈縈死死護在懷中，后背接連撞上巖石，血腥味瞬間溢滿口腔。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被沖進一片平靜的深潭。

五、楚地新生

晨光穿透水霧時，夏無且拖著昏迷的縈縈爬上岸邊。他咳出一口血沫，顫抖著去探她的脈搏——還好，還活著。

遠處傳來楚地特有的山歌調子，幾個采藥人正沿溪而行。夏無且強撐著重傷的身體，將縈縈背到一處隱蔽的草甸。

“我們……到楚地了？”縈縈蘇醒時，發現自己裹著干燥的茅草，身旁燃著一堆小小的篝火。

夏無且正用石塊研磨草藥，聞言抬頭，嘴角還掛著血痕：“嗯。”

她怔怔望著他狼狽卻堅毅的側臉，忽然濕了眼眶。這一路，他背著她闖刀山火海，為她擋激流暗礁，甚至……以唇渡氣。

那些觸碰，那些溫度，早已刻進骨血里面。

“夏無且。”她忽然喚他全名。

“嗯？”

“若有一日……”她攥緊茅草，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能否……也為我畫一次眉？”

風掠過草甸，吹散了她未盡的話語。

夏無且的動作頓住了。

許久，他低聲道：“先活下去。”

眼下纖弱的女子，已經情愫暗動，自己的心中，也已暗起波瀾。他忽然想起了孟姜，此時，她還好嗎？他本想用畢生的精力，把孟姜救治好，誰曾想，在短短的水中遇險，在生命盡頭互相奮不顧身，竟讓兩人的心綁在一起了！

此刻，兩人的心中都是復雜的，因為在他們的中間，還有一個孟姜難以逾越。

夏無且默默無言，伸手將草藥攤在手掌上，正想往背上貼過去，可是他無論如何，他的手都夠不著他的背部的傷口。

“嘻嘻！”縈縈不禁笑了起來，“就算你功夫再高，敷背藥膏也不如我。”她笑起來，真是燦爛如花，嬌羞而艷麗。

她搶過他手上的草藥膏，輕輕的貼上他背部的傷口。

這時，她才發現他背部的傷口，已深入近骨。

夏無且的背部一陣劇痛，不禁輕叫了一聲“呀”。忽然，有幾根纖纖手指輕撫他的傷口周圍，他感覺已經不痛了，還說不出的舒適。緊接著，一顆熱淚滴在他的背上，然后，一雙手從他的背后輕圈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