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不在場的賈迎春，就是賈璉聽了，也覺得這話過分了。

“紹祖兄弟，銀子怎比的上我二妹妹，這話你欠妥了。”

一臉生氣，心想：“對方越發囂張了，以前仗著5000兩的欠條，就對我父子不恭敬，現在中了舉，更是什么話都亂說。”

賈赦更是臉色漲紅：“胡說八道，現在沒了字據，你以為還有人信這事？”

孫紹祖笑了笑，沒有解釋。

而賈赦說完，自己就反應了過來：“不好，現在他中舉了，而且很快就要成進士，他要是開口說了，誰能不信？”

“這豈不是說，500兩和一個女兒換來的字據，完全沒用不說，反而形勢更差了？”

想到這里，他不寒而栗，下意識的打量一眼孫紹祖，見對方一臉冷笑，更是心寒：“原來他早就算在這一層了。”

氣氛突然冰冷。

賈璉看著自己父親臉色快速變化，有些擔心。

“老爺，你身體不好，不可情緒激動。”

轉頭皺眉看向孫紹祖：“兄弟，此事是否以后再說，現在是不是太急了。”

孫紹祖搖頭，不答應：“璉二哥，現在成了舉人，馬上就要考進士，人情往來更多了，而我是什么情形，你幾次過來，是最清楚的。”

孫家宅院狹小，生活清苦，在賈璉眼里，跟乞丐沒多少區別。

但是看賈赦一臉寒霜，顯然是真拿不出這筆銀子。

“兄弟，幾年過去，這銀子早被支使了，一時半會哪里去尋？不若再寬限個幾年？”

跟上次一樣，賈璉只能拖延下去。

賈赦眼中閃過期待，他自然不想拿這銀子。

“璉二哥，這次倒不是我急，而是迎春看中了一套宅子，就在貴府對面，位置絕佳，以后往來也方便。”

“當時她跟我說，我一時心軟，應了她，現在若是拿不出這筆銀子，豈不是讓她著急？”

聽著孫紹祖滿口胡說八道，賈璉再也忍不住了，厲聲說道：

“兄弟，這事我不信是二妹妹能做主的，你休要在這里糊弄我們。”

孫紹祖臉色冰寒，也不再客氣，當場報出了一個數字，嚇了兩人一跳。

“1000兩。”

“沒有這個數，我現在就帶人回去，以后也休想再讓我來。”

說完作勢起身。

兩父子被這個數字震住，一時忘了阻攔。

等孫紹祖磨磨蹭蹭走到門口，賈璉才在賈赦的眼神指使下，連忙攔住了他。

“兄弟，兄弟，不要著惱，萬事好商量。”

一番勸說，這才重新坐下。

1000兩對賈赦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是銀子進了他的門，再想叫他吐出去，那是千難萬難。

上一次明明答應先還500兩，最后只給了300兩，就是明證。

“1000兩？指定拿不出來。”

重新坐下來，賈赦立馬定了調子。

孫紹祖毫不退讓：“大老爺，不說迎春，不說新宅子，就算是中舉的賀禮，難道不值當1000兩？”

什么賀禮值1000兩？

那得是拜訪北靜王府這樣的府邸，才有可能拿出來的數量。

“你一個小小舉人，也配？”

賈赦眼神冰冷，但是這話他是不能說的。

他更擔心的是：“這次不過是舉人，聽說他考了第三名，成為進士幾乎是手拿把掐，到時，他豈不是更要獅子大開口？”

這次是1000兩，下次說不定就是2000兩了。

“這樣下去，不出幾年，拿來的5000兩，豈不是很快要被他要回去？”

想到這里，他更是不能答應了：“那我嫁了女兒，還有什么意義，平白送給他的？平白讓他仗了賈家的勢？”

有這樣的思慮，書房中的談判，很不順利。

孫紹祖一讓再讓，讓到500兩，再也不肯讓了。

“500兩最低了，不然新宅子都買不了。”

其實差不了500兩，尤其是今早出門前，從牙人那里知道，有人愿意花400多兩，購買自己現在的宅院后，更是差不了太多了。

這是意外之喜，因為中舉，有人愛這個噱頭，將原本只值300兩的院子，硬生生漲了100兩。

“迎春那原本就有500兩，昨天賈璉送來200兩，這就是700兩，再加上400兩，就是1100兩。”

“而新府邸現在價格是1400兩，也就是只差300兩了。”

多出來的200兩，足夠他用了一兩年了。

“一兩年后，還愁找不到銀子？”

進士他是必中的，雖然現在心里沒譜。

但最低的保障，他腦海中，還殘留幾篇后世八股名篇，說不定就蒙中一篇。

見孫紹祖態度強硬，不再相讓，賈赦這才心滿意足。

“賢婿，以后來我這里，我們可不能再談銀子這等俗物了。”

孫紹祖心里冷笑，嘴上連連答應：“岳父大人說的是。”

話鋒一轉，賈赦讓人拿來一樣東西，擺在孫紹祖面前。

“賢婿，看看此物。”

一把扇子，上面畫著人物風景，看樣子有些年頭了。

孫紹祖拿起仔細打量，還是看不出所以然。

賈赦笑著問：“可知真假，可知價值？”

孫紹祖搖頭。

“這是一把前朝古扇，上面也算不得名人字畫，但是一把的價格，也有50兩。”

孫紹祖皺眉看著他，不知他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只見賈赦直直盯著他：“賢婿，我答應你幾回了，連二姑娘都嫁給你了，這次你可要幫我一把。”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原來他最近發現了幾把魏晉時期的古扇，價值比眼前的前朝古扇價格更高。

但對方聽了賈府的名聲，根本不愿賣給他。

“對方是個死腦筋，一點也不通融，我已經報價500兩了，對方還是犟嘴不答應，說什么我賈府勛貴，識不得寶貝好壞，拿去后只會糟蹋，根本不賣給我。”

“對方曾說過這東西只賣給識貨的讀書人，我想來想去，你不就是剛剛中的舉人，若是你露面，他還能說出什么話來？”

說了半天，見孫紹祖拉著一張臉，立馬反應過來：

“唉，剛才我也不是亂說，是真沒有多余的銀子了，這500兩，便應在此地了，不然我一定給你1000兩的中舉賀禮。”

剛才談判半天，他只說手頭沒銀子，說什么也不肯給孫紹祖1000兩。

可這一轉眼，就準備拿500兩出去買東西，這像什么話？

“大老爺一心念著我，我心甚慰啊。”

這是反話，賈赦父子豈能聽不出來。

兩人尷尬了一會兒，見孫紹祖不吭聲，想到這樁買賣的巨大好處，賈赦只好再度忍痛，拿出200兩。

“這200兩，是最后的了，再多一兩也沒有了。”

孫紹祖這才應下：“岳父真是憐惜我跟迎春，此事我義不容辭。”

皆大歡喜。

只是等他出了書房，在去新院子的路上，心里早就盤算起來了。

“他這樣委曲求全，原來是應在此事身上。”

“說是500兩，但如果只有這么一點，他何苦對我一讓再讓？”

為了500兩，花出去700兩，全天下都沒有這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