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思無果,韓清索性不想了。
下午時分。
他繼續磨刀,方爺躺在院門口的藤椅上悠然曬著太陽,旁邊有兩位少年一邊磨刀,一邊竊竊私語。
“哎,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瘦猴最終是沒能留下來,我還剩半年,還能等到機會嗎?”左側少年道。
“慌什么?只要能練得一身好武藝,像楊班頭那樣,能掌碎大石,就算不做衙門小吏,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右側少年道。
“屁話!不做小吏,上哪兒學武去?去武館要大筆銀子,你付的起嗎?”左側少年罵道。
“我看到方爺屋中有很多書,里面說不定有武功秘籍,你若是能得到他賞識,說不定能賞你一本。”右側少年壓低聲音。
“想得到他賞識,和做白日夢有什么區別?”左側少年瞪眼。
韓清聽著兩人交談,心頭微動,問方爺要武功,這事兒他想都不敢想,但要幾本普通書,或許有機會。
圣人經壓制殺意的效果在減弱,但其他書籍未必沒有用。
正思量著,院門口傳來一聲大喝,聲如雷震,中氣十足,震得各位少年耳膜生疼。
“集合!”
三十多位少年停下手頭的事,匆忙在院中集合。
方爺跟著一位絡腮胡大漢來到眾人面前,這大漢生得壯實威猛,毛發旺盛,就連胳膊上都長有一根根稠密汗毛,遠看像一頭人熊。
此人是皂班班頭楊武,在衙門地位極高,武功高強。
“三日前,有一位采花大盜流竄到我柏云縣,衙門派人去抓捕,不慎失手,反被打死打傷十余人,你們這些兔崽子等了這么久,現在機會來了。
按照衙門規矩,我會從你們中挑三個人傳入境之法,和其他院仆役競爭,能否成為三班新吏,就看你們根骨悟性了!”楊武朗聲大喝。
眾多少年都面露激動之色,不管怎樣,總歸是等到機會了。
“還有一點,記住這張臉,他便是采花大盜,名叫陰陽書生,誰若是能提供線索,我有重賞!”
楊武說著,高舉一張畫像在眾人面前晃了晃,上面有一位馬臉青年,左眼眼角有一顆黑痣。
“方老,明日我來找你要人。”楊武丟下一句話,扭身離去。
方老目光掃過這三十多位少年,揮揮手:“該干嘛干嘛,誰能被選中,我心中有數。”
少年們一哄而散,眼里都有渴望,韓清也是如此,他等了三年,終于等到這么一個機會,自是不能錯過。
三更天未鳴,韓清起床喂馬,作為仆役,他主職是磨刀,但也要做其他雜活,偶爾有人生病,活兒干不完,其他人就得頂上去。
喂到一半,旁邊屋子里沖出一位睡醒惺忪,體態肥胖的少年,跑到茅房里撒了泡尿,出來看到韓清一人獨自喂馬,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
“啞巴,每天起這么早?不累嗎?”少年打了個哈欠,腰間有一枚綠汪汪的玉佩,在月光下很是扎眼。
韓清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此人名叫羅英,是柏云縣大戶羅家子弟,半年前才到來,每日都睡到天大亮才起,方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韓清明白,這背后定有貓膩,他心頭也羨慕,能輕松點,誰愿意這么辛苦?
不過,羨慕歸羨慕,他不會抱怨,他只想做好自己的事,過好自己的生活。
“算了,小爺睡覺去了,啞巴,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羅英打了個哈欠,扭身離去。
韓清眉頭一皺,隱隱猜到了什么。
第二日正午,楊武再次到來,三十多位少年集合站成兩排。
“現在聽到名字的人出列!羅英!宋回!劉不休!”
三人上前,臉上都沒有太多喜悅之色,似是提早知道了結果。
韓清心頭感到一陣苦澀,他并非嫉妒他人,只是隱約感覺事情不對勁。
“罷了,或許這本就不是一條通路!”韓清閉眼,深吸一口氣,心情慢慢平復下來。
方爺目光一掃,眾多少年的反應都看在眼里,尤其在韓清身上多停留了一陣,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看似是他挑人,實際上人員早就內定,以往他還是有那么一兩個人的決定權的,但這次卻是一個都沒有。
如果有,他必然會給韓清,三年勤苦,他看在眼里。
“你們三人后天一起去衙門明律堂大院,我會統一傳授武功。”楊武又大聲道。
“是!”三人齊聲應喝。
“散了吧!”楊武揮手。
“楊班頭,進來我請你喝一杯!”方爺忽然道。
“方老,既然你都開口了,我豈能不答應?走!”楊武沉聲道。
二人進屋,方老并沒有急著去取酒水,而是扭身問道:“楊班頭,這院中有一位少年三年內表現勤苦至極,我希望你再添一個名額,否則難以服眾,傳出去,以后只怕沒人再來我這院中做仆役了。”
楊武皺眉:“方老,你說的話倒也有三分道理,我可以再添一個名額,不過這機會要讓他自己爭取。”
“楊班頭想怎么做?”方老問。
“衙門有一位刀斧手沈三前幾天不慎喪命,這個空缺職位暫時沒人要,我可以讓他試試,且看他有沒有膽子殺人?”楊班頭思量道。
刀斧手,專干砍頭一事,在衙門地位一般,俸祿也沒有比其他小吏高多少,自是不受人待見。
“那好,讓他試試!”方老道。
楊武當即出門,對眾少年高聲道:“最近衙門要處決一位死囚,你們誰敢殺人,我再添一個名額!”
話音一落,韓清站了起來。
“楊大人,我去!”
其他少年都是面色猶豫不決,從小到大,他們中很多人最多殺過雞,突然叫他們去殺人,一般人接受不了,對膽力考驗極大。
但韓清不同,且不說他有怪病纏身,就算沒有,他也要拼一把。
他不想殺人,但更不想灰溜溜從衙門滾蛋,白費二老一大筆銀子,他心中有愧,所以,任何機會他都要爭一爭,還是那句話,他沒得選。
“是他嗎?”楊武低語。
“就是他。”方爺也低聲回應。
“好膽,夠果斷,叫什么名字?”楊武朗聲問。
“韓清!!”
“跟我走!“
“好!”
韓清放下手中刀,跟著楊武走出了這一間小院,少年們議論紛紛。
“啞巴太狠了!”
“這名額本就得有他一個!”
“哎,后悔了,早知道我該站起來了的。”
“別逗我笑了,看到死人,你腿不軟,我跟你姓!”
“去去去,瞧不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