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旋翼攪動著潮濕的海風，洛璃透過舷窗俯瞰新海城。這座被譽為“未來之城”的現代化都市，懸浮車道在云層間蜿蜒，全息廣告投射出的霓虹光影在海面上碎成粼粼波光。然而她脖頸后的芯片接口卻傳來持續的灼燒感，與母親留下的記憶芯片產生詭異共鳴，仿佛這座光鮮亮麗的城市皮下，正涌動著腐壞的暗流。

“檢測到至少十七處同頻信號源。”教授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他留守在臨時據點監控全局，“信號強度從市中心的天穹塔向四周輻射，就像......”老人突然噤聲，洛璃卻已明白他未說完的比喻——那些信號源如同蛛網的節點，而天穹塔正是操控一切的蜘蛛。

落地后，洛璃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街道上的行人脖頸處都貼著銀色的神經貼片，這是新海城特有的“腦波通行證”，用于身份識別與消費支付。她壓低棒球帽，將母親留下的芯片偽裝成普通貼片貼在頸側。當芯片接觸皮膚的瞬間，視網膜邊緣突然閃過一道數據流，眼前的廣告牌畫面竟詭異地扭曲成實驗室的場景。

“需要幫忙嗎？”清冷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洛璃轉身，看到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的女子，胸前別著市政廳的徽章。女子的瞳孔泛著淡紫色光暈，像是某種生物芯片植入的痕跡。“看你在這徘徊很久了。”女子遞來一張傳單，“天穹塔頂層正在舉辦科技博覽會，或許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洛璃接過傳單的剎那，指尖觸到紙張背面的暗紋——那是破曉聯盟的齒輪徽章。她不動聲色地微笑：“正想去見識見識。”女子點點頭，轉身融入人群，黑色風衣下擺掃過地面，留下一串轉瞬即逝的二進制代碼。

天穹塔的電梯上升時，洛璃的耳鳴越來越嚴重。芯片接口發燙，記憶碎片不受控地涌現：母親在實驗室拆解的同款神經貼片、哥哥被拖進電擊室前絕望的眼神、還有陳默森那句“你出生就是計劃的一部分”。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強光刺得她瞇起眼，展臺上陳列的最新款腦波控制器，與記憶中實驗儀器的設計圖分毫不差。

“歡迎來到意識科技的未來。”博覽會主持人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回蕩，“我們的神經貼片不僅能提升記憶、增強學習能力，更能......”話音未落，展廳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時，洛璃發現半數參觀者眼神空洞地舉起了手，他們頸后的貼片閃爍著危險的紅光。

“小心！”熟悉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洛璃本能地翻滾，子彈擦著耳畔飛過。開槍的人穿著市政廳制服，卻戴著破曉聯盟的烏鴉面具。她反手掏槍，卻發現保險栓不知何時被人打開了。混亂中，先前的黑衣女子突然出現，甩出的電擊鞭纏住襲擊者的手腕。“跟我來！”女子拽著洛璃沖進安全通道。

地下密室里，女子摘下偽裝面具，露出與洛璃七分相似的面容。“我是08號。”女子擦拭著嘴角的血跡，“和你一樣，是破曉聯盟‘完美載體’計劃的產物。”她扯開衣領，頸后同樣有芯片接口，“母親在銷毀實驗室前，將我們的意識數據分別存入不同芯片，你有過去，而我......”08號調出全息投影，畫面里是新海城的地下結構圖，“負責監控現在。”

洛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所以新海城就是破曉聯盟的大本營？”08號冷笑：“比這更糟。整座城市的居民都是實驗對象，他們引以為傲的‘腦波通行證’，實則是實時收集意識數據的監控器。而天穹塔的頂層......”她的聲音突然顫抖，“囚禁著我們的父親——當年主導意識融合計劃的首席科學家。”

記憶如潮水涌來。洛璃想起極北基地那張全家福，父親永遠背對著鏡頭，而母親照片背面的字跡逐漸清晰：“他已經被破曉聯盟的核心意識吞噬，唯有毀掉‘鏡像中樞’，才能讓他解脫。”08號遞來一張門禁卡：“今晚十二點，天穹塔將啟動數據同步，那是摧毀中樞的唯一機會。但守衛的神經強化程度，遠超我們在極北遇到的實驗體。”

行動當晚，暴雨傾盆。洛璃和08號穿過布滿激光網的通風管道，下方的實驗室里，機械臂正將新生兒接入腦波訓練裝置。08號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們在培育第二代載體，用你的基因......”洛璃的芯片接口劇烈疼痛，視網膜上不斷閃過代碼亂流，恍惚間竟看到年幼的自己被按在手術臺上。

頂層的大門敞開著，柔和的白光中，一位白發老人背對著她們站在巨大的意識矩陣前。“父親！”08號的聲音帶著哭腔。老人緩緩轉身，洛璃瞳孔驟縮——那張臉與記憶中的父親判若兩人，皮膚下隱約可見蠕動的數據流，眼睛里流轉著非人的紫色光芒。

“我的孩子們。”老人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終于團聚了。”他抬手，穹頂的全息投影切換成新海城的全貌，每棟建筑都亮起紅色光點，“看到這些嗎？七百萬個意識節點，構成了史上最龐大的活體數據庫。而你們，”他的手指突然變成數據流凝成的鎖鏈，“就是啟動最終程序的鑰匙。”

戰斗一觸即發。08號甩出電擊鞭纏住父親的手臂，洛璃沖向意識矩陣核心。但每當她接近中樞裝置，記憶就會被強行篡改：母親變成了實驗主謀，哥哥舉槍指向她，08號的臉與陳默森重疊。“這就是鏡像中樞的力量。”父親的笑聲震得整個空間扭曲，“在這里，我就是你們的記憶之神。”

08號突然扯開自己的芯片接口，鮮血濺在地面：“姐，用我的意識做防火墻！”她的身體開始透明化，化作數據流注入中樞系統。洛璃的視網膜恢復清明的瞬間，看到父親的破綻——他胸前的口袋里，露出半截褪色的全家福照片。

洛璃抓住時機，將母親的記憶芯片插入中樞。海量記憶如洪水般涌出：母親如何將他們兄妹藏進逃生艙，如何在逃亡路上一次次銷毀追蹤器，還有她臨終前最后的畫面——在新海城的奠基儀式上，母親將一枚芯片埋入地基，含淚說：“我的孩子們，回家的路，我已經為你們鋪好了。”

意識矩陣開始崩塌，父親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他伸手想要觸碰洛璃，卻在觸碰到她肩膀的瞬間化作數據流消散。最后一刻，老人恢復了原本的面容，微笑著說：“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天穹塔在爆炸聲中傾斜，洛璃抱著失去意識的08號沖向逃生通道。當她們跌落在街道上時，全市的神經貼片同時炸裂，七百萬聲驚呼匯聚成解放的浪潮。遠處的海面上，朝陽刺破云層，洛璃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面，將破碎的芯片接口埋進沙土——這一次，她終于可以真正為自己而活。

然而在城市的廢墟中，某個未被摧毀的服務器突然亮起紅光。備份的意識數據正在悄然傳輸，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云端響起：“刪除記憶的游戲真有趣，下次見面，希望你還能認出我，0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