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內，清澈的水流經軀體，濯去污穢，金屬質感的手指在身上涂抹沐浴露，良久，洗漱完畢。

晏遲歸回憶著沉睡中的奇怪夢境。

“這是哪？”

茫然，不知所措，晏遲歸的意識清醒，可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那是，來生？

晏遲歸坐到椅子上，女酒保熱情的招待著。

“V，來杯什么？”

“龍舌蘭，辣椒，姜汁啤酒，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點愛。”

“杰克的最愛。”

“當然。”

畫面一轉，那是一間簡陋公寓，一個長發銀色手臂的男人正在和V推搡。

“滾出我的身體！”

“該滾出去的是你！”

V被推倒，銀手的大腳踩在V的胸膛，那痛感竟然同步傳到了晏遲歸的身上，胸口隱隱作痛。

環境如同短路一般，變作馬賽克，環境再次清晰，鬧市中。

銀手嘗試著與V和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再炸一次荒坂塔！”

“V，沒那么簡單，這是一場戰爭！”

銀手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那聲音中散發著某種辛辣的味道，讓他的情緒十分激動。

“得了吧！你誰都不在乎，你就是個極度自私的混蛋！”

“我目睹過公司奪走農民的水源，最后是土地。還目睹過夜之城變成一臺機器，用人們崩潰的精神、破碎的夢想以及民脂民膏來做燃料。”

銀手咬著牙，他把住V的肩膀，胸口起伏。

“長久以來，公司控制著民生，拿走了一切，現在就連靈魂也不放過。”

“V，我宣戰，不是因為資本主義是我的眼中釘，也不是為了懷念過去的國家才這么做的！”

唾沫星子飛到晏遲歸的臉上，那股情緒讓晏遲歸感同身受般難過。

“這是一場人民反抗脫韁的社會體制的戰爭，也是一場對抗亂世的戰爭。明白嗎？必須不計代價地阻止他們、戰勝他們、撕爛他們。”

“需要殺人我就去殺，需要你的身體我就拿走你的身體。”

憋屈、憤怒、委屈，以及……無窮無盡的殺意，要從胸腔噴出來一般！

“我居然能感受到他們的情緒？”

畫面再次閃幀。

恍版大廈中，一個女人被踩倒，亞當重錘抓著女人的頭發將整個人提了起來。

“去你媽的恍版，去你媽的亞當重錘！”

隨后引爆了一顆手雷，尸骨無存！

“羅格！”

記憶熄滅。

晏遲歸的大腦越發作痛，他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眼前的鏡子，終究那股情緒讓他難以自控。

“我踏馬到底是誰？！”

隨著一聲怒吼，晏遲歸一拳將鏡子里的字跡打碎，這才穿著粗氣，恢復了正常。

洗漱完畢的晏遲歸走到屋內。

“這是是霓虹城的最外圍，也是貧民窟。”

“三十年前，這里還不叫霓虹城，叫夜之城，那時候人人都說霓虹城是什么夢想之城，但是……呵呵。”

朱迪打開窗戶，外面的景象讓晏遲歸心驚。

無數缺胳膊少腿的居民再地上哀嚎，破爛的房子，不，并不能說是房子，那是一排排的窩棚。

窩棚內，一聲聲尖銳的哀嚎聲回蕩在四野。

有人懷里有點食物便被人盯上，背后的刀子捅破脾臟，整個人癱倒在地。

大人們瘋搶著食物，分割著肉體，仿佛那不是人，而是一塊塊食物。

兩個小孩子正在街邊搶奪一個嬰兒手臂樣的食物。

“那是？”

“嬰兒的手臂。”朱迪的目光堅定，司空見慣了眼前的場景，不再有剛開始的波動。

“在遙遠的東方國度，按他們的說法，這叫易子而食……”

艾芙琳走了過來，遞給晏遲歸一塊工業合成的黑面包，拍了下他的肩膀，毫不在意的說道。

“學會無視吧，眼不見心不煩，有時候這樣的場景看習慣了，也就不再新鮮了。”

風輕云淡，或許就是面對這種環境最好的態度。

易子而食，這些人已經不能算作是人類了，這一點晏遲歸無比的明白。

那是史書上一字一句的歲大饑，人相食……

往日只在書中有只言片語，可在面前出現，還是太過沉甸甸了。

史書上的廖廖一筆就是百姓的尸山血海啊。

“所以，你們救我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不如說……委托。”

“委托？”

晏遲歸眉頭微蹙，他想不明白。

在荒板的圍攻下，冒著被黑客反鎖定的生命危險救下自己，就只為了一個委托？

不聯系中間人那就是難以信任，住在這種地方，說明可能眼前兩人是危險分子。

那么……

“這個委托對你來說不難，只需要……”

“我拒絕。”

艾芙琳走了過來，雙手抱胸。

“小帥哥，不用急著拒絕，你沒得選擇。”

晏遲歸的目光透露兇狠，“為什么？你們做了手腳？！”

右手猛地抓住艾芙琳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提到空中。

“你們動了什么手腳？說！”

“放下她，如果你還想活著！”

晏遲歸不情不愿的放下艾芙琳。

朱迪從銹跡斑斑的鐵盒中抽出一張全息芯片，插入終端。

模糊的影像浮現——V渾身是血，卻對鏡頭咧嘴一笑：“朱迪，如果哪天你看到這段錄像，說明老子終于自由了。”

她摩挲著芯片邊緣的裂痕，低聲道：“V死前炸毀了處理器，可在他的終端里，因為連接過那鬼東西，所以有不少數據殘留……荒板以為能控制它，但他們錯了。”

晏遲歸突然捂住額頭，V的聲音在腦內炸響：“別信她！她在騙你——”

V的名字如雷貫耳，即便過去了三十年依舊如此。

當年單槍匹馬打進恍版，炸毀了恍版的大廈，讓恍版十年都沒緩過來。

是當之無愧的傳奇！

可此刻的提示讓晏遲歸不由得警惕，卻沒有表現出來。

“所以……這玩意是他的？”晏遲歸指著背后的狩虎。

朱迪沒有否認，繼續說道。

“你的脊骨處理器是以他的記憶為藍本制作的，荒板想用這東西制造永生科技。”

永生？

這個詞匯晏遲歸十分熟悉，早在人類剛誕生時，這個夢想就根植在人類心中。

無數帝王求仙問藥。

就是為了這兩個虛無縹緲的字。

晏遲歸對此嗤之以鼻。

“世上哪有長生不死之人？可笑。”

“但他確實做到了，荒板本來就快要成功了，可V將他們數十年的實驗數據全部炸毀，而V的身體卻意外的記錄了核心數據。”

“而你的處境與V如出一轍，狩虎會逐漸侵蝕你的神經元，讓你逐漸變成V。。”

晏遲歸坐在椅子上，心中波瀾起伏。

良久他抬起頭。

“不管是什么活，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