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程筱比平時早半小時到達教室。她手里緊攥著物理競賽報名表，已經工整地填好了自己的信息。晨光透過窗戶灑在空蕩蕩的課桌上，她盯著門口，心跳隨著每一分鐘過去而加速。

當宋云歸的身影終于出現在走廊上時，程筱猛地站起來，差點碰翻椅子。宋云歸今天把短發別在耳后，露出清晰的側臉線條，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整個人散發著慵懶又利落的氣質。

“這么早？“宋云歸挑眉，目光落在程筱手中的表格上，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你決定了？“

程筱點點頭，把表格遞過去：“我想試試?！?

宋云歸接過表格，指尖輕輕擦過程筱的手背，像一片羽毛掠過。她低頭檢查表格時，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左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太好了?！八p聲說，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雀躍，“放學后我們去實驗室找張老師，他負責競賽輔導?！?

整個上午，程筱都沉浸在一種奇妙的期待中。課間時，她注意到李媛頻頻投來的復雜目光，但刻意避開了對視。她不想讓任何人動搖自己的決定。

午飯時間，程筱剛走出教室，就看到宋云歸靠在走廊欄桿上等她。

“一起？“宋云歸歪頭問道，陽光在她的發梢跳躍。

程筱點點頭，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們并肩走向食堂，一路上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程筱能感覺到有人在背后竊竊私語，但宋云歸似乎渾然不覺，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聽說你和李媛是舊識？“宋云歸突然問道，語氣隨意得像在討論天氣。

程筱的筷子頓了一下：“算是吧。我爸爸和她爸爸是朋友?！?

“她昨晚找你聊什么了？“宋云歸的眼睛直視著她，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程筱的喉嚨發緊：“就是...問問我適不適應...“

“是嗎？“宋云歸輕笑一聲，“我還以為她會警告你離我遠點?！?

程筱瞪大眼睛：“你怎么...“

“猜的。“宋云歸夾起一塊排骨放進程筱碗里，“李媛和我不對付，全校都知道?！八D了頓，“不過她說的也不全是錯的，我確實不是什么好人?！?

程筱盯著碗里的排骨，不知該如何接話。宋云歸的直白讓她措手不及。

“但對你，“宋云歸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我不會耍任何花招。我保證?！?

這句簡單的承諾，不知為何讓程筱的眼眶微微發熱。她低頭扒飯，不敢抬頭讓宋云歸看到自己的表情。

放學后的物理實驗室安靜得出奇。陽光斜斜地照進來，灰塵在光柱中緩緩浮動。張老師是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看到宋云歸帶來的報名表，眼鏡后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

“雙人項目？“他推了推眼鏡，“你們確定？這個難度比個人項目高很多?！?

宋云歸自信地點頭：“我們互補。“

張老師將信將疑地看了看程筱：“你之前參加過物理競賽嗎？“

“沒有，但...“程筱緊張地攥緊了衣角。

“她幫我解決了《大學物理》里的高斯定理問題。“宋云歸插話，語氣堅定，“而且她期中考試數學部分滿分。“

張老師的表情松動了一些：“好吧，既然云歸這么推薦你。“他拿出一沓資料，“這是往年的真題，你們先熟悉一下題型。每周二、四放學后，我在這里輔導?！?

走出實驗室，程筱長舒一口氣。宋云歸好笑地看著她：“緊張什么？張老師人很好的?！?

“我怕拖你后腿...“程筱小聲說。

宋云歸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程筱。夕陽從她背后照過來，給她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

“聽著，“她認真地說，“我選你是因為你真的很有天賦，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別的什么?！八D了頓，“相信我的判斷，好嗎？“

程筱點點頭，喉嚨發緊。宋云歸眼中的信任讓她胸口發燙。

“對了，“宋云歸突然想起什么，“明天籃球賽，別忘了?！?

程筱這才想起周三的約定。她從未看過籃球比賽，甚至不清楚基本規則，但此刻她無比期待明天的到來。

周三下午，程筱按照宋云歸發來的信息，提前十分鐘到達體育館。觀眾席已經坐了不少人，她正猶豫該坐哪里，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朝她揮手。

“程筱！這里！“荀袁興奮地喊道，“宋云歸讓我給你留的位置！“

程筱走過去，發現荀袁和凌涵坐在一起，旁邊果然空著一個座位。

“最佳觀賽位置！“荀袁拉著她坐下，“正好在中場線后面，能看清全場?！?

凌涵遞給她一張紙：“基本規則，宋云歸讓我給你的?！?

程筱接過紙，上面工整地列出了籃球比賽的基本規則和得分方式，末尾還畫了個笑臉。那字跡她一眼就認出來是宋云歸的。

“她人呢？“程筱環顧四周，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更衣室。“荀袁神秘兮兮地說，“等著看吧，宋云歸打球的時候簡直帥炸了！“

隨著一聲哨響，比賽開始了。兩隊球員跑上場，程筱一眼就認出了宋云歸——她穿著紅色7號球衣，短發用發帶固定，露出光潔的額頭。

在眾多高個子球員中，她的身材并不突出，但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場讓她成為全場焦點。

“那個就是宋云歸！“荀袁激動地指著場上，“去年MVP！“

比賽開始后，程筱立刻明白了為什么宋云歸如此受歡迎。她在球場上像一陣風，運球突破時靈活得不可思議，投籃姿勢標準而優美。每當她得分，觀眾席就會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看那個三分！“荀袁尖叫著抓住程筱的手臂，“太準了！“

程筱看得入迷，甚至忘記了眨眼。宋云歸在球場上的樣子與平時截然不同——眼神銳利如鷹，動作果斷堅決，每一次突破都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第三節結束時，柳城一中已經領先15分。宋云歸抬頭看向觀眾席，目光掃過程筱所在的位置時，嘴角微微上揚。她舉起手，做了個“V“字手勢。

“她在看你誒！“荀袁興奮地搖晃程筱的肩膀，“天啊！你們到底什么關系？“

程筱的臉“唰“地紅了：“就是...朋友...“

“宋云歸可沒什么'朋友'。“凌涵突然插話，語氣平淡，“她對人要么冷淡，要么...“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程筱一眼，沒說完下半句。

最后一節比賽，對方明顯加強了對宋云歸的防守。在一次突破中，對方球員故意伸腳絆她，宋云歸重重摔在地上，滑出好幾米遠。

觀眾席一片嘩然。程筱不自覺地站起來，心臟揪成一團。宋云歸躺在地上，手捂著右膝，表情痛苦。

裁判吹停比賽，校醫跑上場。程筱死死盯著場中央，直到看見宋云歸自己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場邊。

“沒事的，“荀袁安慰道，“宋云歸很堅強，上次骨折都沒哭?！?

這句話反而讓程筱更加擔心。比賽繼續，宋云歸沒有再上場，但柳城一中還是贏了。

終場哨響時，全場歡呼，程筱卻只想知道宋云歸的傷勢如何。

“我們去看看她吧?！败髟嶙h，但凌涵拉住了她。

“讓程筱一個人去?！傲韬庥兴傅卣f，“更衣室現在肯定很亂。“

程筱感激地看了凌涵一眼，獨自走向球員通道。她的心跳得厲害，手心全是汗。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宋云歸的聲音：

“小傷而已，別大驚小怪。“

推開門，程筱看到宋云歸坐在長椅上，右膝已經包扎好，校醫正在叮囑注意事項。看到程筱進來，宋云歸的眼睛一亮。

“你來了?！八χf，仿佛剛才的痛苦從未存在過。

校醫離開后，更衣室里只剩下她們兩人。宋云歸的球衣被汗水浸濕，貼在身上，短發凌亂地散在額前。

程筱從未見過她如此不修邊幅的樣子，卻覺得此刻的宋云歸比任何時候都真實。

“疼嗎？“程筱輕聲問，指了指她的膝蓋。

宋云歸搖搖頭：“習慣了。“她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比賽好看嗎？“

“嗯?！俺腆泓c點頭，“你...很厲害?！?

宋云歸笑了，左頰的酒窩深了幾分：“謝謝你來。“她頓了頓，“我本來想打完比賽請你吃冰淇淋的，但現在...“她看了看自己的膝蓋。

“我請你。“程筱脫口而出，“就當...謝謝你帶我來看比賽。“

宋云歸驚訝地挑眉，隨即笑容擴大：“好啊。不過得等我沖個澡，一身汗臭。“

程筱坐在更衣室外面的長椅上等待，心跳仍未平復。她回想著宋云歸在球場上的英姿，摔倒時的痛苦表情，還有剛才對她露出的笑容——每一個畫面都如此鮮活，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中。

當宋云歸換好校服走出來時，除了右膝上的紗布，幾乎看不出剛才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比賽。她的頭發還濕漉漉的，散發著淡淡的洗發水香氣。

“走吧?！八匀坏乩鸪腆愕氖郑拔抑佬Ｍ庥屑冶苛艿晏貏e棒?！?

程筱低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心跳漏了一拍。宋云歸的手掌溫暖而有力，指腹有些薄繭，應該是長期打球留下的。這樣親密的接觸讓她既緊張又莫名安心。

冰淇淋店裝修得溫馨可愛，墻上貼滿了顧客的拍立得照片。宋云歸顯然是?？?，老板娘熱情地招呼她：

“云歸來啦！今天還是老樣子？“

“嗯，再加一份...“宋云歸看向程筱，“你想吃什么口味？“

“和你一樣就好?！俺腆阈÷曊f。

宋云歸笑著搖搖頭：“第一次來當然要嘗嘗招牌。“她對老板娘說，“一份抹茶紅豆，一份海鹽焦糖?！?

她們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夕陽透過玻璃窗灑在桌面上，宋云歸的側臉在暖光中顯得格外柔和。

“所以，“宋云歸托著下巴，“喜歡籃球嗎？“

程筱誠實地搖頭：“其實看不懂...但看你打球很精彩?！?

宋云歸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那我以后多教你?！八蝗幌肫鹗裁?，“對了，物理競賽的參考書你看得怎么樣了？“

“看了一半...“程筱有些慚愧，“有些概念還不太明白?！?

“沒關系，慢慢來?！八卧茪w的語氣異常耐心，“我們有的是時間?！?

冰淇淋上來后，程筱嘗了一口海鹽焦糖，濃郁的甜味中帶著一絲咸鮮，意外地好吃。

“怎么樣？“宋云歸期待地問。

“很棒?！俺腆阌芍缘卣f，“你怎么發現這家店的？“

宋云歸的眼神突然變得遙遠：“初中時經常一個人溜出來?！八p輕攪動著冰淇淋，“剛轉學那會兒沒什么朋友，這里成了我的避難所?！?

程筱第一次聽宋云歸談起自己的過去。在所有人眼中，宋云歸都是那個自信張揚的風云人物，沒人知道她也有孤獨的時候。

“現在...不一樣了。“程筱鼓起勇氣說，“你有我了?！?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自己的直白。但宋云歸的反應出乎意料——她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比窗外的夕陽還要耀眼。

“是啊，“她輕聲說，“我有你了?！?

這一刻，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程筱低頭專心吃冰淇淋，不敢抬頭看宋云歸的表情。

“程筱，“宋云歸突然開口，聲音異常認真，“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很久了?！?

程筱的心跳驟然加速，手中的勺子差點掉在桌上。

“其實我...“

“云歸！“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宋云歸的話。一個高大的男生站在桌前，穿著對面學校的校服，“今天怎么沒打完比賽？我還想跟你一決高下呢！“

宋云歸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王磊，有事？“

“下周友誼賽，別忘了?！澳猩牧伺乃卧茪w的肩膀，好奇地看了程筱一眼，“這位是？“

“我朋友?！八卧茪w的語氣明顯帶著逐客的意思。

男生識趣地離開了，但那一瞬間的親密氛圍已經蕩然無存。程筱說不清自己是失落還是松了口氣。

“剛才想說什么？“她小聲問道。

宋云歸搖搖頭，笑容有些勉強：“沒什么重要的?！八戳丝幢恚霸摶貙W校了，晚自習要開始了?！?

回校的路上，兩人之間的沉默不再像來時那樣自然。程筱偷瞄著宋云歸的側臉，想知道那個被打斷的告白究竟是什么。但宋云歸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眉頭微微蹙起。

在校門口分別時，宋云歸突然拉住程筱的手：“周五放學后，銀杏林見?！八难凵癞惓远ǎ拔矣性捯獙δ阏f?！?

程筱點點頭，心跳如雷。她看著宋云歸一瘸一拐走向男生宿舍的背影，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保護欲。

無論周五宋云歸要說什么，她都已經準備好傾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