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行村民
- 長生劫:千秋夢
- 墨染劍行
- 4420字
- 2025-04-18 20:00:00
黑暗中有個聲音在呼喚他的名字。
“魏蕭...魏蕭...“
聲音忽遠忽近,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魏蕭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沉重如鉛。他的意識漂浮在黑暗里,身體仿佛不再屬于自己。
“別反抗,讓記憶流動...“那聲音引導著。
突然,一幅畫面刺破黑暗:白芷被困在一個全是鏡子的空間里,每面鏡子都映出她不同的姿態——有的憤怒嘶吼,有的安靜垂淚,有的冷漠如冰。她拍打著鏡面,聲音卻傳不出來。
畫面切換,夜無塵站在一處高臺上,下方是數百名胸口嵌著青銅羅盤的黑衣人。他正在講話,但魏蕭聽不清內容,只能從他嘴唇蠕動間辨認出幾個詞:“...時機...青冥...代價...“
“魏蕭!“
一聲厲喝將他拖回現實。魏蕭猛地睜眼,后頸傳來劇痛。他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把木椅上,身處一間點著幽藍燈燭的石室。面前站著三個人——村長馬衡、蘇宛,以及一個從未見過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高大,面戴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腕上的青銅手環,上面刻著三個相連的圓環,與蘇宛手腕上的三顆痣排列一模一樣。
“醒了?“黑衣人開口,聲音沙啞得不似人類,“說說吧,你怎么找到溪木村的?“
魏蕭的喉嚨干得冒火:“我...不記得了?!?
“撒謊!“黑衣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溪木村外圍有迷蹤大陣,沒有指引根本進不來!“
馬衡上前一步:“影大人,他可能真不知道。我們發現他時,他身上帶著這個?!按彘L遞上半塊殘玉。
被稱為“影大人“的黑衣人接過玉佩,面具后的眼睛瞇了起來:“青冥宗的印記...“他轉向魏蕭,“你和玄天君什么關系?“
這個名字像鑰匙,打開了魏蕭記憶深處的某扇門。無數畫面閃過腦海:青冥劍、血幡、金色眼睛...他頭痛欲裂,忍不住呻吟出聲。
“夠了!“蘇宛突然擋在魏蕭面前,“再逼問下去他會瘋掉的!“
影大人冷笑:“小醫師,別忘了你的立場。“他亮出手腕上的三環印記,“三星契約不容違背?!?
蘇宛臉色煞白,卻仍堅持:“他傷勢未愈,又中了迷魂散,現在逼供只會得到混亂的記憶?!?
影大人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轉身:“給你三天。問出青冥劍的下落,否則...“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大步離去。
石室陷入沉默。馬衡嘆了口氣,也跟著離開,只剩下蘇宛和魏蕭。
“為什么幫我?“魏蕭啞聲問。
蘇宛解開他的繩索,遞來一碗水:“不是所有戴三環標記的人都忠于影閣?!八鹦渥?,露出那三顆痣,“我的標記是天生的,與他們人為烙刻的不同。“
魏蕭活動著發麻的手腕,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蘇宛在燈光下沒有影子!他猛地后退,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你不是人?“
蘇宛苦笑:“半人半靈。我母親是觀星族后裔,父親是...“她指了指地面,“地脈之靈?!?
觀星族。這個詞讓魏蕭太陽穴突突直跳。他隱約記得一個紫眸女子,也自稱觀星族...
“白芷...你認識白芷嗎?“
蘇宛的手抖了一下,藥碗差點打翻:“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
“記憶碎片...她有一雙紫眼睛...“
蘇宛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倒出一枚紫色晶石:“看著它?!?
晶石在燈光下泛出夢幻般的色彩。魏蕭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晶石中浮現出一幅畫面:年輕些的蘇宛跪在一個紫眸女子面前,接受祝福...
“白芷是我姑姑,“蘇宛收起晶石,“觀星族最后的純血之一。二十年前她離開族地,說要去找一個叫玄天君的轉世,從此再沒回來。“
魏蕭的心跳加速:“我就是那個轉世?“
“我不確定?!疤K宛??頭,“玄天君應該記得前世種種,而你...“她指了指魏蕭空白的眼神,“記憶像被洗過一樣?!?
石室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蘇宛臉色一變:“影衛巡查!“她快速拉著魏蕭來到一面石墻前,按下隱蔽機關,“藏在這里,天亮前別出來!“
暗門在身后關閉,魏蕭陷入絕對的黑暗中。這條狹窄的密道散發著霉味和草藥氣息,顯然是蘇宛早就準備好的藏身之所。他摸索著向前,大約走了百步,前方出現微光。
密道盡頭是一個隱蔽的洞穴,洞口被藤蔓遮蔽。魏蕭撥開藤蔓,發現自己站在村后的山坡上,整個溪木村盡收眼底。
月光下,村子呈現出詭異的景象——村民們從各自家中走出,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他們聚集在村中央的廣場上,排成整齊的隊列。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村民“的皮膚在月光下呈現出死人才有的青灰色!
“活尸...“魏蕭倒吸一口涼氣。
馬衡和幾名黑衣人站在高臺上,手持青銅鈴鐺。隨著鈴聲響起,活尸村民們開始機械地勞作——有的搬運石塊,有的挖掘地面,有的在修建某種奇怪的裝置。
魏蕭的目光被村北那棵老槐樹吸引。樹下有個新挖的深坑,幾名活尸正將一口青銅棺材緩緩放入。棺材表面刻滿了與青冥劍上相似的符文!
“找到你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魏蕭還未來得及轉身,就被一記重擊打暈過去。
......
再次醒來時,魏蕭發現自己躺在蘇宛的木屋里。晨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蘇宛正在藥柜前配藥,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你膽子不小,敢偷看夜祭?!八f來一碗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藥湯,“喝下去,能緩解頭痛。“
魏蕭沒有接:“那些村民...都是死人?“
“半死半活。“蘇宛在床邊坐下,“他們二十年前就死了,是影閣用青銅羅盤維持著虛假的生命?!?
“為什么?“
“勞動力?!疤K宛冷笑,“活尸不需要休息,不會反抗,是最完美的苦力。影閣控制著十幾個這樣的村子,專門為他們挖掘古修士遺跡?!?
魏蕭想起昨夜看到的場景:“他們在挖什么?“
蘇宛猶豫片刻,終于開口:“青冥劍的碎片。三百年前那場大戰后,劍身斷裂,碎片散落各地。影閣一直在收集它們?!?
一段記憶突然浮現——魏蕭將青冥劍擲向白芷,劍鋒擊中她眉心的三星印...然后呢?記憶再次中斷。
“我好像...知道青冥劍在哪?!拔菏挷淮_定地說。
蘇宛猛地抓住他的手:“別說出來!這屋子有監聽法陣?!八郎惖轿菏挾?,以幾不可聞的氣音道,“今晚子時,老槐樹下見。“
......
白天,魏蕭假裝順從地在村里活動,暗中觀察布局。溪木村表面寧靜祥和,實則處處透著詭異——所有房屋都沒有鏡子;村民白天幾乎不出門;井水泛著淡淡的鐵銹味。
他在村口遇到一群玩耍的孩子,這些孩子是村里唯一的活人,但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部分靈魂。其中一個女孩突然跑到魏蕭面前,遞給他一塊青色石頭。
“給你的,“女孩機械地說,“它會帶你找到鏡子?!?
魏蕭接過石頭,觸手的瞬間,一股微弱的靈力順著手臂流入體內。他隱約聽到劍鳴之聲,但轉瞬即逝。
夜幕降臨,魏蕭假裝早早睡下,等屋內徹底安靜后,悄悄翻窗而出。月光被云層遮擋,村子籠罩在詭異的昏暗中。他貼著墻根移動,避開巡邏的黑衣人,向村北摸去。
老槐樹比白天看起來更加陰森,樹干上布滿瘤節,像一張扭曲的人臉。樹下的土有翻動過的痕跡,但青銅棺材已經不見蹤影。
“準時。“蘇宛從樹后閃出,換了一身夜行衣,手腕上的三顆痣在黑暗中微微發亮,“跟我來。“
她撥開樹根處的雜草,露出一個隱蔽的地???。兩人鉆進去,沿著濕滑的甬道向下爬行。地洞越來越寬,最終通向一個天然溶洞。
溶洞中央是一口古井,井口被青銅鎖鏈封住。鎖鏈上掛滿了符箓,每一張都寫著“封“字。
“下面是什么?“魏蕭問。
“村子的秘密。“蘇宛解開鎖鏈,“也是影閣控制活尸的關鍵。“
井內沒有水,而是一條垂直的通道。兩人順著繩梯下降,約莫下了三十丈,腳底觸到堅實的地面。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四壁鑲嵌著發光的晶石。中央有個圓形祭壇,壇上懸浮著數十個青銅羅盤,每個都在緩慢旋轉。更令人震驚的是,祭壇周圍整齊排列著上百口棺材——正是白天看到的那些!
“這是...“
“控尸陣?!疤K宛指向祭壇,“每個羅盤控制一具活尸。影閣通過這個陣法操縱整個村子。“
魏蕭走近觀察,發現祭壇中央有個凹槽,形狀與青冥劍的劍柄完美吻合。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們想用青冥劍加強這個陣法?“
蘇宛點頭:“不止如此。完整的青冥劍能喚醒所有沉睡的活尸,組成一支不死軍隊。“她拉著魏蕭來到祭壇邊緣,“但我帶你來看的不是這個。“
她指向祭壇后方的一面石壁。魏蕭湊近看,發現石壁上刻著一幅精細的星圖,與他在天機閣看到的極為相似。星圖下方刻???幾行小字:
“三星連珠日,青冥現世時。
雙生子決裂,長生劫開啟。
鏡中人蘇醒,影中影現形。
唯有守鑰人,可斷永恒鏈?!?
魏蕭的手指不自覺地撫過“守鑰人“三個字,石壁突然亮起微光。一段陌生的記憶涌入腦海:
三百年前,玄天君與夜無塵并肩站在同樣的星圖前。夜無塵說:“當預言應驗時,我們需要守鑰人?!靶炀卮穑骸澳蔷蛣撛靸蓚€,一個真,一個假...“
“魏蕭!“蘇宛的呼喚將他拉回現實,“有人來了!“
上方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金屬碰撞聲。蘇宛快速拉著魏蕭躲到一堆石筍后面。片刻后,影大人帶著幾名黑衣人走下繩梯。
“加快進度!“影大人厲聲道,“三天內必須完成最后的準備?!?
一名黑衣人猶豫道:“可是守鑰人還沒找到...“
“已經找到了?!坝按笕死湫Γ熬驮诖遄永铩=裢淼膬x式照常進行,我要親自確認她的身份。“
黑衣人領命而去。影大人獨自站在祭壇前,摘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張與夜無塵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右眼是詭異的銀白色。
“快了,哥哥...“他輕撫祭壇,“這一次,我會證明誰才配得上青冥劍?!?
待影大人離開后,魏蕭和蘇宛才敢呼吸。
“哥哥?“魏蕭低聲道,“他是夜無塵的弟弟?“
蘇宛面色凝重:“夜無明,影閣真正的掌控者。二十年前他背叛兄長,自立門戶。“她拉著魏蕭向繩梯走去,“我們必須立刻離開,他說的守鑰人就是我!“
兩人剛爬上幾步,繩梯突然劇烈搖晃!低頭看去,影大人——夜無明正冷笑著揮劍砍向繩索。
“再見,守鑰人。“
繩梯斷裂的瞬間,魏蕭抓住一塊凸起的巖石。他試圖拉住下墜的蘇宛,卻只扯下了她手腕上的木珠手串。三顆痣在黑暗中發出刺目的紅光,照亮了蘇宛驚恐的臉。
“記住...“她的聲音隨著墜落越來越遠,“鏡子...找到鏡子...“
魏蕭拼命攀爬,終于回到地面。他剛鉆出地洞,就聽見村里響起刺耳的警報聲。黑衣人們手持火把,挨家挨戶搜查。
他必須找個地方躲起來。女孩的話突然在腦海中回響:“它會帶你找到鏡子...“
魏蕭掏出那塊青色石頭,石頭在他掌心微微發熱,指向村子東南角的一間廢棄倉庫。
倉庫里堆滿雜物,唯一一面鏡子被布覆蓋著。魏蕭掀開布,驚訝地發現鏡面不是反射,而是一層水銀般的液體。青石在他手中劇烈震動,似乎在催促他行動。
沒有猶豫,魏蕭一步跨入鏡中。
......
冰冷。濕潤。黑暗。
魏蕭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水霧彌漫的空間里。四周全是鏡子,每一面都映出他的身影,但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憤怒,有的悲傷,有的冷漠...
這是他在昏迷中看到的景象!白芷被困的地方!
“白芷!“他大喊,聲音在鏡面間回蕩。
遠處傳來鎖鏈的嘩啦聲。魏蕭循聲跑去,在無數鏡子的迷宮中穿行。終于,他看到了被銀色鎖鏈束縛的白芷。她的紫眸黯淡無光,眉心三星印只剩下一個淡淡的疤痕。
“魏...蕭?“她虛弱地抬頭,“真的是你?“
魏蕭沖上前,試圖解開鎖鏈,卻發現自己雙手直接穿過了實體。
“沒用的...“白芷苦笑,“這只是我的意識投影。真正的我被囚禁在影閣總壇?!?
“怎么救你?“
“青冥劍...找到完整的青冥劍...“白芷突然警覺地抬頭,“他來了!快走!“
鏡面開始扭曲,夜無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找到你了,小老鼠...“
魏蕭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整個人被拉向鏡面。在完全被彈出前,他最后看到白芷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找夜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