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突如其來的女聲,雖然溫婉動聽,但兩人還是瞬間戒備了起來。
來者是誰?她口中所說的真人又是何人?
但見四周云煙飄散,從中款款走出一個美貌的——白狐?
青松有些傻眼,他還以為剛剛說話的是個女子,沒想到卻會是一只白狐。
“妖…妖……妖怪?”
他緊張之下,一句話脫口而出。
白漪面露慍色,那條正在擺動的潔白長尾忽然頓了一頓,隨即狠狠瞪了青松一眼。
青松自知失言,心中懊悔,連忙訕訕一笑,站在旁邊不再做聲。
江流年見多識廣,自然知道天地間有著異獸精怪之流,見白狐露面之后并未過于驚訝。
而是朝著白狐拱手一禮,問道:“敢問道友,是哪位前輩相邀江某?”
白漪聽江流年喊自己道友,心中極為受用,一雙嫵媚的狐眼,不自覺地彎成了月牙。
就連語氣也客氣了不少,也學著江流年拱手還禮,說道:“真人此刻正在山巔講道,知道有客人至此,所以遣我前來迎接!”
接著催促道:“你們跟緊我,我帶你們上山,遲了可就錯過機緣,聽不到真人講道了!”
江流年疑惑地看了青松一眼,居然能降服異獸,此前怎么沒聽說赤松道宮有如此高人?
而青松自己也是一臉懵。
真人講道?難不成是云游在外的松鶴太師叔祖回來了?那此前所遇的少年又是何人?
兩人俱是滿懷疑惑,不得其解。
見那白狐身形靈動,已然朝著山上而去,便也一同跟了上去。
有著白漪引路,山間云霧也似有意識一般,向山道兩側散開,露出了藏在其中的青石古道。
兩邊依舊是被輕煙薄霧所覆蓋,看不見四周的景象。
青松與江流年不知道的是,此刻離他們百步之遙的地方,一群膀大腰圓的精壯漢子,正手握大刀,不停地砍伐著林中荊棘。
伐木之聲不絕于耳,這聲音卻絲毫傳遞不到青松兩人的耳中。
……
王進砍平了一片荊棘之后,脫下上衣,抹了抹臉上的汗水。
抬眼望去,四周盡是朦朧霧氣。
幾個水匪看到首領停下擦汗,也都放下手中活計圍了過來。
其中一人實在累得不行了,便對王進問道:“大哥,這妖道把咱們困在這鬼地方,殺也不殺,放也不放,讓咱們日以繼夜地砍樹又種樹,這葫蘆里到底裝的什么藥啊?”
王進一想到這個,也有些氣悶。
想他堂堂一個守備軍前任隊長,后來奉命去金沙江為匪,更是在這三江兩岸之地叱咤風云,如今卻在這淪落為了砍樹的樵夫,心中如何不憋屈?
但眼下眾人都被封了氣脈,四周山林更是猶如迷宮一般。
他們兜兜轉轉了許久,卻根本找不到下山的道路,就算是有心想逃,那也是無能為力!
雖然心中有苦難言,但在一眾手下面前,他面上卻不能有露怯。
只見他自信一笑,淡定說道:“諸位兄弟放心!我等一日未歸,府主必然會讓人前來查看情況,眾位兄弟干活的時候四散查探一番,只要有人經過,便可借此求得援兵!”
“大哥妙計!”
“不錯!到時定要讓府主發兵剿滅妖道!以報吾等之仇!”
一時間眾匪都激動了起來。
“咕…咕……”
此時,不知誰的肚子響了起來,頓時帶著其他幾人肚子也是咕咕作響。
場中原本慷慨激昂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幾人從昨夜起,一直到現在,不過只吃了幾個饅頭,腹中早就已經饑火難耐了。
那妖道給他們派了不少活計,他們只有在林中不停干活,才能換幾個饅頭果腹。
而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若是再閑聊下去,只怕今晚又要挨餓了!
他們在金沙江上殺人越貨之時,吃慣了大魚大肉,沒想到有一天還得為了幾個饅頭而去干苦力,心中更增惱怒。
然而惱怒歸惱怒,幾人紛紛默契轉身,自覺地扛起了柴刀和鋤頭,朝著一旁的荊棘叢走去。
……
他們幾人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不遠處的白漪。
聽聞這幾人竟然稱真人為妖道,還妄圖報仇,白漪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厭惡。
現在的林憂在她的心目中,簡直與神明無異,根本容不得有人詆毀!
她輕哼了一聲,心中已有了主意。
現在她雖然不能殺了這幾個作惡多端的水匪,但也可以折騰折騰他們。
等幾人吃飯之時,便把他們的晚飯全都變成草根木屑,全當為真人出一口惡氣!
雖然真人心胸寬廣,或許不會和他們計較,但她白漪可是記仇的很!
想到這里,臉上眉眼彎彎,不由得露出了個小狐貍偷到雞般的笑容。
江流年與青松兩人,見眼前白狐看向林中,一會憤怒,一會又偷笑,有些摸不著頭腦。
“白漪失禮了,客人請隨我來!”
白漪見兩人盯著自己,頓時明白自己有些失態了,臉上一紅,繼續帶著兩人朝山頂走去。
這回再沒有節外生枝,在她的帶領下,兩人很快就見到了赤松道宮的山門所在。
青松眼中閃過一絲激動。
雖然才下山兩三天,但他卻感覺像是過去了兩三個月那么久。
山下的花花世界雖然繁華,但他卻更喜歡這山中鳴泉,林間野鶴……
“真人就在崖邊講道,二位自便,我先回去復命了!”
白漪說完,便踏著輕盈的步伐,朝著山門跑去,顯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聽道。
江流年見白漪一臉崇敬的表情,心中更是好奇了起來,于是便也帶著青松穿過了山門,朝道院后的高崖走去。
清冷的山風吹拂到兩人的臉上,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幽香。
一時之間,兩人仿佛置身于松林深處,聽到了山間泉石流響,心胸也在這縷異香之中,變得暢然無羈。
尋香望去。
但見高崖之上,浮云側畔。
有一青衣道人,臨爐烹茶。
神態灑然恣意,恍若仙人臨凡。
茶爐上方云煙裊裊,異香四散,飄然若松影,浮然似鶴形。
那道人膝邊,有一白狐伏臥,端莊嫻靜。
“放情凌霄外,嚼蕊挹飛泉。赤松臨上游,駕鴻乘紫煙……“
云霞深處,仍自回蕩著,這若有若無的輕吟!
聽著這逍遙不羈的輕吟,看著那仿佛高臥于云端的青衣道人,江流年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激動之情。
這是見到“同道”的興奮!
他這些年走遍名山大川求道,途中也結識了不少身懷道術的異人。
然而在這個天地靈機漸絕的末法時代,許多人不是沉醉于功名之場,就是迷戀在溫柔之鄉。
如他這般始終如一的求道之人,反被視為異類。
而今,他終于又見到了一個真正的同道!
白云高臥,世無知音。
他見到林憂的第一眼之后,腦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這八個字。
唯有真修之士,方得自在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