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節點的風裹著沙礫刮在臉上時，路易斯摸了摸口袋里的東節點標記——那半月形星晶燙得像塊剛出爐的餡餅，邊緣的紋路蹭著掌心，竟烙出細碎的癢。遠處懸浮港懸在戈壁上空，像塊浸了墨的云，幾艘蒙著黑布的船泊在港邊，最外側那艘的船尾正往下滴著墨色液體，落在沙地上洇出深色的印，印子邊緣還泛著銀藍的光，像淬了星晶的毒。
“光帶被啃了口。”克萊爾往他身邊靠了靠，腕間的星軌光帶探出去纏了纏船尾的墨液，立刻縮回來顫了顫，光帶尖上缺了個小角，正慢慢凝出新的光粒補全，“那液體里有‘熵’的氣息，比西節點的灰霧更澀，光帶碰著都發僵。”
謝斯特蹲在沙堆上，把長棍往地上一頓，棍尖扎進沙里半寸，竟冒起串灰煙，煙味嗆得他皺了皺眉：“就是先知說的禁忌品？看著稀稀拉拉的，還沒張伯的火山椒餡餅兇——上次他給我塞的‘爆辣版’，我嚼了一口，眼淚差點把北節點的溪流給填滿。”
他話音剛落，Chara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后領。那力道不輕，謝斯特嘴里叼著的半塊餡餅都晃了晃，他剛要嘟囔，就見懸浮港的陰影里飄出個灰影：是個裹著破布的守衛，身形佝僂，卻走得直挺挺，手里的長矛纏著和黑船液體同色的霧，霧里還裹著碎星晶，看著像把沒開刃的鈍器，可它飄過來時，連風都繞著走——矛尖沒帶風聲，倒像片被灰霧托著的枯葉，悄無聲息地往謝斯特后心遞。
“是‘熵化守衛’。”萊依的鎧甲“嗡”地亮起來，銀藍色的光在肩甲上凝出尖刺，她側身擋在謝斯特身前，抬手用劍鞘撞向矛尖，“當”的一聲脆響里，銀藍光在矛尖上撞出火星，那些火星落在沙上，竟把灰霧灼出了小坑。“被反邏輯病毒侵蝕過的空殼子，沒痛覺，也沒意識，只認活物的能量波動。”她說話時側身躲過矛尖，肩甲蹭到守衛的破布，布片像被風吹散似的化作灰霧，霧里落出半片星晶鱗——是虛空觀測塔守衛鎧甲上的東西。
路易斯攥了攥掌心的夢境樹葉，樹葉是先知消失時留下的，葉脈里還凝著銀藍的光。此刻被他體溫一烘，光脈亮了亮，竟在他眼前映出黑船船艙的虛影：里面堆著不少半人高的水晶罐，罐口封著星晶蓋，罐里泡著發光的絮狀物，像被凍住的混沌蝕影，只是那些絮狀物比試煉場的蝕影更淡，邊緣還泛著點暖黃，像沒燃透的星火。
“得去看看罐子里是什么。”他往沙堆后縮了縮，指尖碰了碰腰間的星晶短刃——那是從西節點走私者身上摸來的，刃身還刻著“熵”字。克萊爾的星軌光帶立刻纏上他的手腕，光帶溫溫的，像她總揣在口袋里的星晶糖：“我跟你去，光帶能探虛實。”
“謝斯特，你用長棍敲船錨引守衛。”路易斯回頭看了眼，懸浮港的灰影越來越多，怕有十幾只，“動靜越大越好，把它們引到港邊的沙丘后。Chara跟著萊依清邊，別讓守衛繞后。”
謝斯特把嘴里的餡餅咽下去，抹了把嘴就往前沖，長棍掄得呼呼響，照著最外側那艘船的錨鏈“哐當”敲了一下。錨鏈是黑鐵的，被他敲得震出火星，果然把大半守衛引了過去——那些灰影像被磁石吸住似的，舉著矛往船錨涌，走得急了，破布掉了好幾片，露出里面纏在一起的星晶絲，絲上還沾著點暗紅，像干涸的血。
萊依的鎧甲光翼一展，銀藍色的光掃過沙礫，光翼邊緣的尖刺劃過高空，竟把飄來的灰霧都劈成了細沙。她劍刃斜挑，挑開個撲向謝斯特的守衛，劍身上的星紋亮了亮：“這些家伙是用觀測塔的廢料拼的，關節處的星晶絲沒校準，打關節就行！”
Chara的匕首在掌心轉了個圈，刀柄的四葉草影子落在地上，竟凝出片小小的葉影。她往沙里踩了踩，葉影瞬間拉長，像藤蔓似的纏上追來的兩個守衛，把它們釘在了沙里。守衛掙扎著，灰霧從被釘的地方往外冒，卻怎么也掙不開四葉草的影子：“它們怕純凈的能量。”她回頭喊了句，匕首往另一個守衛的膝蓋劃去，那守衛“咚”地跪下，矛尖扎進沙里，沒再起來。
路易斯跟著克萊爾的星軌光帶往黑船飄時，聽見萊依在后面低聲罵了句“狗東西”。回頭看，她正用劍挑開個守衛的破布，布下不是血肉，是團纏在一起的星晶絲——絲上還掛著個小小的金屬牌，牌上刻著“觀測塔C區”。那星晶絲和虛空觀測塔試煉場里的“概念熔爐”廢料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熔爐里的廢料早被燒得焦黑，這些卻還帶著點韌勁兒，像被人刻意養著的。
“別分心。”克萊爾的光帶輕輕拽了他一把，兩人已飄到黑船船舷邊。船板上積著層薄灰，踩上去竟陷了陷，像踩在棉絮上。路易斯低頭看，灰里嵌著個模糊的印記：是個扭曲的“G”字，筆畫邊緣還凝著點黑霧，和他在西節點灰霧里看見的歸終G的標記一模一樣。
“歸終G的人來過。”克萊爾的光帶探進船艙縫隙，光帶尖沾著點發光絮狀物，她把光帶湊到眼前看了看，突然輕“呀”了一聲，“這絮狀物在抖，像怕什么——你看，它往光帶里鉆呢。”
路易斯剛要伸手掀艙簾，口袋里的東節點標記突然炸開道光——不是之前的燙，是冰，冷得像北節點森林里的溪流。他猛地回頭，看見懸浮港中央的黑船突然亮起來，船身的“熵變議會”烙印透出紅光，紅光里還纏著黑紋，像血管。港口上空竟凝出片灰云，云里飄下細雪似的東西，落在沙上就化作小團灰霧，霧團滾了滾，竟往他們這邊爬。
“是‘熵雪’！”萊依的聲音帶著急，鎧甲光翼拍開個撲向謝斯特的守衛，光翼掃過沙礫，在地上犁出淺溝，“這是啟動混沌引擎的前兆！歸終G要借走私船運反邏輯病毒，這些熵雪是‘引子’，等病毒擴散開，熵雪就會變成蝕影的溫床！”她頓了頓，劍刃往地上一拄，銀藍光在沙上凝出個法陣，把涌來的灰霧擋在外面，“熵變議會在幫他養‘料’——這些守衛、這些罐子，都是給病毒準備的‘培養基’！”
路易斯突然想起第三大章大綱里那句“命運絞殺觸發生命警報”——可此刻別說警報，連風都靜了。戈壁上的沙礫不滾了，灰霧守衛的腳步聲也輕了，只有熵雪落得越來越密，像要把整個懸浮港都埋起來。他拽著克萊爾沖進船艙，艙里比外面冷，空氣里飄著股澀味，像試煉場的“概念熔爐”剛熄滅時的味道。
水晶罐果然堆得密密麻麻，從艙門一直堆到艙尾，足有二十多個。罐壁上貼著泛黃的標簽，最上面那罐的標簽寫著“虛空觀測塔校準廢料——C區蝕影”，標簽邊角還蓋著個朱紅的印，是“熵變議會倉儲部”的章。罐里的絮狀物正撞著罐壁，撞得罐身輕輕晃，像在求救，只是撞得急了，邊緣的暖黃就淡一分，倒添了點灰。
“這些是……試煉場的蝕影？”克萊爾的光帶貼在罐壁上，絮狀物立刻湊過來蹭了蹭光帶，像小貓蹭手。她指尖碰了碰罐壁，光帶往罐里探了探，絮狀物竟順著光帶往上爬，爬了半寸又縮回去，像怕燙，“它們沒被完全污染，還有意識。”
突然，最里面的罐子裂了道縫。不是撞裂的，是從罐底裂的，灰霧從縫里鉆出來，在艙里打了個旋，瞬間凝成個模糊的影子——影子比路易斯矮半頭，身形竟有點像他在北節點溪流里看見的倒影，只是這影子手里沒拿刀，反而舉著塊星晶碎片，碎片上刻著“仲裁庭”三個字，字上還沾著點銀藍的光。
“是‘未校準的法則碎片’。”萊依突然闖進來，鎧甲上沾著不少灰霧，光翼邊緣的尖刺都鈍了些，“虛空觀測塔的‘熵值校準系統’本該清掉這些廢料，每周都要把未達標的蝕影送進熔爐重煉。看來熵變議會早就動了手腳，買通了塔內的人，把這些沒煉透的偷運出來當病毒‘培養基’。”她踢了踢罐子底座，底座上竟有個塔形印記，是虛空觀測塔的官方標記，“這是塔內的專用底座，他們是從塔內的廢料通道走私的。”
謝斯特扛著長棍跟進來時，棍尖還掛著個灰影守衛的矛，矛尖上的灰霧正往棍上爬，被他用袖子一擦，蹭掉了大半：“外面的守衛清得差不多了，就是那灰雪越來越密——哎？這罐子怎么在抖？”
他話音剛落，艙里所有罐子都開始抖。裂縫順著罐壁往上爬，“咔啦”響個不停，灰霧從縫里鉆出來，在艙里聚成小團，卻沒撲人，反而往路易斯身邊涌，只是在碰到他口袋里的夢境樹葉時又縮了縮，像怕燙的小貓。路易斯突然想起先知說的“血月回廊是法則漏洞”，這些被偷運的廢料，恐怕就是歸終G要用來擴大漏洞的“鑰匙”——用反邏輯病毒催熟它們，再把它們丟進血月回廊，讓混沌能量順著漏洞漫出來。
“得把這些罐子帶出去。”他伸手要抱最上面的罐子，罐身冰涼，剛碰到就覺得指尖發麻。萊依突然按住他的手，鎧甲的肩甲轉了轉，映出個清晰的影子：懸浮港遠處的沙丘后，站著個穿黑袍的人，兜帽壓得很低，手里舉著個羅盤似的東西，羅盤盤面是黑的，指針是紅色的，正對著黑船的方向——指針尖刻著個“G”，和船板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歸終G的人。”萊依的聲音冷下來，劍刃在罐壁上劃了道痕，星紋亮得刺眼，“他在等罐子裂開，等病毒順著灰雪擴散。這些蝕影一旦被病毒完全污染，就會變成‘活體炸彈’，炸開通往血月回廊的裂縫。”她突然嗤笑一聲，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指尖的星晶屑落在他手背上，“別人闖關拿獎勵，你倒好，來走私港給法則系統撿‘Bug’——這些沒完全污染的蝕影，本該是觀測塔的‘校準樣本’，留著能調系統參數的，現在倒成了歸終G的‘彈藥’。”
路易斯挑眉時，懷里的罐子突然輕了輕。罐里的絮狀物蹭了蹭他的手心，像在撒嬌，接著竟化作片星晶光，順著他的指尖融進手腕——那里的四葉草印記亮了亮，不是之前的灼痛，反而暖烘烘的，像揣了塊張伯剛烤好的甜餡餅。他低頭看，印記邊緣的紋路竟清晰了些，之前模糊的葉尖，此刻能看見細細的齒。
“那我就把這Bug變成通關秘籍。”他把罐子往克萊爾懷里塞了塞，克萊爾的星軌光帶立刻纏上來，把罐子裹得嚴嚴實實，光帶亮得像小星河。謝斯特也機靈，把長棍橫過來，用棍身挑著剩下的罐子往船外走，棍身沾著的灰霧被光帶一照，滋滋冒白煙：“萊依，你帶他們往星晶通道撤，我引開那個黑袍人。”
Chara突然把匕首塞到他手里。刀柄是溫的，是她一直攥著的溫度，刀柄的四葉草影子落在他手背上，和手腕的印記疊在一起，竟融成了片完整的葉影：“我們去引，你帶罐子走。”她往船艙外走時，回頭瞥了眼路易斯，睫毛上還沾著點沙，“先知說你怕我們變成容器，我們也怕你對著影子發呆——四者同心，不是讓你一個人扛。上次在西節點，還是你用餡餅逼退的灰霧呢。”
克萊爾也跟著點頭，光帶往他手腕上又纏了纏：“光帶能裹住罐子，也能裹住你跑。謝斯特的長棍能掃灰霧，萊依的鎧甲能擋攻擊，不差你一個引開敵人的。”
“別催。”萊依的鎧甲光翼突然大張，銀藍光把船艙照得亮堂堂的，連角落的灰都看得清，“我去炸船錨，錨鏈連著船底的病毒罐，炸了能給你們爭取時間。”她往外沖時，肩甲縫隙里落出顆火山椒籽——是之前在北節點，張伯塞給她的，說“防寒氣”。路易斯伸手接住，籽兒燙得像塊小火星，在他掌心滾了滾，竟沒涼。
黑袍人的羅盤指針突然紅得發亮時，路易斯正跟著克萊爾往沙堆后跑。懷里的罐子輕得像片羽毛，罐壁上的絮狀物透過光帶蹭他的手背，暖乎乎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夢境樹葉，樹葉上浮現出行新字：血月還有三天升起，星河之心已在齒輪塔下躁動。
遠處黑船突然炸了——是萊依炸了船錨，火光沖天，把灰云都照得亮了亮。灰雪被氣浪掀得老高，卻沒往他們這邊飄，反而像被什么東西推似的，往黑袍人那邊涌。謝斯特扛著長棍跑過來，棍上還掛著個沒碎的罐子，罐里的絮狀物正對著他晃，像在打招呼：“張伯要是在，肯定得罵我們浪費‘食材’——這絮狀物看著軟乎乎的，說不定能烙餡餅，加倆火山椒，指定香。”
路易斯笑了笑，摸了摸手腕的四葉草印記。那印記不燙了，倒像揣了塊溫乎的星晶糖，暖意在血管里慢慢淌。他想起剛才萊依的吐槽，又想起自己在北節點對先知說的話——或許虛空觀測塔的試煉從來不是選“最強者”，而是看誰肯為“Bug”停下腳步，看誰肯蹲下來，給沒燃透的星火添把柴。
歸終G的黑袍人還在沙丘后，羅盤指針紅得發紫，卻沒追過來——大概是怕罐子沒裂透，不敢輕舉妄動。但路易斯沒回頭，他知道不用急。克萊爾的星軌光帶在前面引路，光帶鋪在沙上，像條銀藍的路；謝斯特的長棍敲著沙礫哼小調，跑調跑得厲害，卻比任何警報都讓人安心；Chara的匕首偶爾亮一下，劈開飄來的灰霧，刀柄的四葉草影子在沙上跳，像只小蝴蝶；萊依的鎧甲光在風里忽明忽暗，光翼尖的火星落在沙上，燒出小小的暖黃印子——就像北節點星晶畫里的模樣，一個都不少。
他攥緊手里的火山椒籽，突然明白：所謂“超限契約”，哪需要什么犧牲。伙伴們的腳步聲撞在風里，比任何契約烙印都響；克萊爾光帶的溫度，謝斯特跑調的歌，Chara遞來的刀柄，萊依落下的火山椒籽，這些比任何虛空之力都實在。這就夠了。
至于那未響的生命警報——等血月升起時，他們會自己去按響的。到時候，或許還能帶著張伯的餡餅去，給歸終G也“嘗嘗”爆辣的滋味。路易斯低頭笑了笑，跟著光帶往星晶通道走，沙礫被他們踩得沙沙響，像在哼一首沒寫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