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階梯在腳下寸寸崩解時,路易斯嗅到了鐵銹與檀香混合的詭異氣息。
眼前的空間像是被揉皺的紙頁突然展開,破碎的平臺碎片化作無數(shù)菱形鏡片,鏡面上流淌著粘稠的銀灰色液體——那是被具象化的“意識流體”,每個鏡面里都倒映出不同的場景:有他第一次握住劍柄時磨破的掌心,有克萊爾在星圖前標(biāo)注空間坐標(biāo)的側(cè)臉,甚至有謝斯特在無序共振中身體化作星塵前的最后一個冷笑。
“這地方在啃食記憶。”謝斯特的長棍重重砸向最近的鏡片,棍端金屬環(huán)撞上鏡面的剎那,無數(shù)細(xì)小的裂紋如蛛網(wǎng)蔓延,鏡中謝斯特的影像突然扭曲成熵影獵手的模樣,尖嘯著從鏡面深處撲了出來。
路易斯的劍鞘驟然發(fā)燙,克萊爾烙下的空間錨點像是活過來般震顫。他側(cè)身避開撲來的虛影,指尖擦過鏡面時,銀灰色液體突然順著指縫鉆進(jìn)皮膚,腦海中瞬間炸開無數(shù)嘈雜的聲浪——那是無數(shù)人在同時低語,其中最清晰的是chara的聲音,帶著匕首劃破皮革的質(zhì)感:“別信眼睛看到的,路易斯,連影子都可能在撒謊。”
“心象迷宮的基礎(chǔ)法則是‘認(rèn)知即現(xiàn)實’,”萊依的聲音從鏡面叢林深處傳來,帶著數(shù)據(jù)流特有的卡頓,“這些意識流體能解析你們的記憶碎片,將最強烈的執(zhí)念轉(zhuǎn)化為物理攻擊。簡單說,你們越在乎什么,這里的陷阱就越致命。”
話音未落,所有鏡面突然同時轉(zhuǎn)向,鏡中的影像開始重疊、融合。克萊爾的星圖、chara的匕首、謝斯特的長棍……這些熟悉的意象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網(wǎng)眼處滲出黑色的霧氣,落地后化作一個個模糊的人形——它們有著和路易斯相同的輪廓,卻長著三張重疊的臉,左眼是克萊爾的冷靜,右眼是chara的桀驁,嘴角是謝斯特的嘲諷。
“認(rèn)知畸變體,”萊依的聲音多了一絲凝重,“它們是心象迷宮的守衛(wèi),能同步你們的戰(zhàn)斗模式,甚至模仿你們尚未完全掌握的法則力量。”
第一個畸變體揮劍的瞬間,路易斯瞳孔驟縮。那道暗紅色劍氣的軌跡、角度,甚至劍刃震顫的頻率,都與他在時墟回廊對抗熵影獵手時的殺招分毫不差。更詭異的是,劍氣中竟混雜著一絲銀白色的時間法則波動——那是他剛剛在時序紊流帶才掌握的力量。
“該死!這鬼東西在偷學(xué)!”謝斯特的長棍劃出金色光墻,劍氣撞在光墻上炸開,卻沒有消散,而是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光絲,像寄生藤般纏上光墻,開始緩慢侵蝕。
路易斯左腕的虛空刻印突然灼熱如烙鐵。他能感覺到畸變體體內(nèi)的法則流動——那是一種被強行拼接的混沌能量,既模仿了他的殺戮法則,又摻雜了時間仲裁者核心的余波,就像用劣質(zhì)零件拼湊的精密鐘表,每一次運轉(zhuǎn)都在崩解的邊緣。
“它們的法則是借來的,有縫隙!”路易斯突然低喝,劍刃同時亮起暗紅與銀白雙色光芒,“謝斯特,用空間法則制造‘認(rèn)知裂隙’,我來引爆它們的能量沖突!”
謝斯特長棍頓地的剎那,周圍的鏡面突然劇烈震顫,銀灰色意識流體如潮水般倒卷。他以長棍為軸快速旋轉(zhuǎn),金色光紋在虛空中織成一個不斷收縮的螺旋,螺旋中心的空間開始扭曲、折疊,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黑色裂隙——那是被強行撕裂的“認(rèn)知盲區(qū)”,任何進(jìn)入其中的存在都會暫時失去“被感知”的屬性。
畸變體群果然被裂隙吸引,它們化作流光鉆進(jìn)裂隙,卻在穿過光紋螺旋的瞬間發(fā)出刺耳的尖嘯。路易斯抓住這一剎那,將兩種法則力量壓縮成針尖大小的能量團(tuán),精準(zhǔn)地擲入裂隙——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無數(shù)細(xì)碎的光粒從裂隙中噴薄而出,像是有人在虛空里打翻了裝星星的匣子。
“有效!”謝斯特剛松了口氣,就發(fā)現(xiàn)那些光粒落地后開始重新匯聚,這次形成的畸變體不再是路易斯的模樣,而是無數(shù)個克萊爾的虛影,她們懸浮在鏡面叢林上方,指尖流淌著淡藍(lán)色的空間符文,符文落地后化作無數(shù)透明的牢籠,將路易斯和謝斯特困在中央。
路易斯的心臟猛地一縮。
牢籠的欄桿上纏繞著銀色藤蔓,花瓣上印著他無比熟悉的符號——那是克萊爾每次施展空間傳送前必畫的錨定符文。最讓他心悸的是,每個牢籠外都站著一個克萊爾虛影,她們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機(jī)械地重復(fù)著同一句話:“放棄吧,路易斯,終焉引擎啟動時,沒人能活下來。”
“假的。”謝斯特的長棍砸在欄桿上,金色光紋與空間符文碰撞時發(fā)出玻璃破碎的脆響,“真正的克萊爾會一邊罵你笨蛋,一邊拖著你找破解引擎的方法,哪會說這種喪氣話。”
路易斯沒有說話。他盯著某個克萊爾虛影的發(fā)梢——真正的克萊爾右耳后有一縷天生的銀發(fā),那是她家族特有的空間天賦印記,而眼前的虛影全是漆黑的長發(fā)。但他的指尖還是在微微顫抖,因為虛影念出的那句話,恰好是他最恐懼的猜想,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他意識深處最脆弱的地方。
“看來找到了你的‘認(rèn)知死穴’。”萊依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心象迷宮會放大你們的恐懼,當(dāng)恐懼超過意志,意識就會被永久困在這里,成為滋養(yǎng)迷宮的肥料。”
牢籠的欄桿突然開始收縮,銀色藤蔓順著欄桿向上攀爬,纏上路易斯的手腕。藤蔓接觸到虛空刻印的瞬間,左腕傳來一陣劇痛,他仿佛看到無數(shù)個未來在眼前閃過——克萊爾倒在終焉引擎前,胸口插著熵核碎片;chara的匕首斷裂在混沌能量中,紅色外套被染成更深的黑;謝斯特的長棍徹底崩解,他的身體化作星塵,消散在虛空里……
“夠了!”
路易斯猛地拔劍,劍刃劃過手腕的剎那,暗紅色的殺戮能量與銀白色的時間能量同時爆發(fā)。他沒有攻擊虛影,而是將兩種能量注入腳下的地面,銀灰色的意識流體突然沸騰起來,那些克萊爾虛影在能量洪流中痛苦地扭曲,最終化作無數(shù)銀色的蝴蝶,繞著路易斯飛舞了三圈,消散在鏡面叢林深處。
“你剛才……是在凈化它們?”謝斯特瞪大了眼睛,長棍上的金屬環(huán)因震驚而停止轉(zhuǎn)動,“心象陷阱是意識畸變體,凈化它們等于在剝離自己的部分記憶!”
路易斯低頭看著掌心殘留的銀色光點,那些光點里還殘留著克萊爾虛影的最后一絲波動——不是絕望的嘆息,而是極細(xì)微的空間共振,像在傳遞某種密碼。他左腕的虛空刻印緩緩亮起,黑色紋路中浮現(xiàn)出幾個扭曲的符號,與克萊爾空間錨點的符文隱隱呼應(yīng)。
“不是剝離,是‘校準(zhǔn)’。”路易斯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這些虛影里混著真實的意識碎片,是克萊爾在主宇宙通過空間錨點傳遞的信息。她在說……心象迷宮的核心藏著熵核碎片的真正用途。”
謝斯特剛要開口,整個迷宮突然劇烈震顫。所有鏡面同時轉(zhuǎn)向同一個方向,銀灰色意識流體順著鏡面流淌,在遠(yuǎn)處匯聚成一道巨大的拱門,門楣上纏繞著黑色的荊棘,荊棘上點綴著無數(shù)只閉合的眼睛。
“看來你們找到捷徑了。”萊依的虛影出現(xiàn)在拱門前,她的銀白色長袍上沾滿了黑色污漬,那些污漬正在緩慢蠕動,像是無數(shù)細(xì)小的蟲子,“迷宮核心就在門后,但我得提醒你們——那里封存著元素圣殿最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關(guān)于熵核碎片,關(guān)于超限契約,還有……歸終G為什么執(zhí)著于讓你活著。”
路易斯的劍突然指向萊依的腳踝。那里的黑色污漬正在凝聚成一個微型的齒輪圖案,與歸終G混沌引擎的核心零件一模一樣。“你早就被滲透了,萊依。”他的聲音沒有溫度,“這些意識流體里混著概念污染孢子,歸終G一直在通過你觀察我們的試煉。”
萊依的虛影猛地后退,長袍下的黑色污漬突然炸開,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飛蟲。“胡說!”她的聲音因憤怒而失真,指尖的數(shù)據(jù)流變成刺眼的紅光,“元素圣殿的法則屏障不可能被污染……”
飛蟲撲向鏡面的瞬間,所有鏡面上的影像突然切換成同一場景:三千年前的虛空戰(zhàn)場,無數(shù)元素法師倒在混沌能量中,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影站在戰(zhàn)場中央,手里高舉著一塊碎裂的綠色晶體——那晶體的光澤,與路易斯在時序紊流帶看到的克萊爾手中的碎片一模一樣。
“那是……初代熵核?”謝斯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傳說中元素圣殿用初代熵核封印了混沌時間巫師,難道……”
“難道初代熵核根本不是封印道具,而是鑰匙?”路易斯接過他的話,左腕的虛空刻印突然劇烈跳動,與鏡中綠色晶體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歸終G要找的從來不是能量源,而是能打開封印的鑰匙。終焉引擎2.0不是用來引發(fā)熵值雪崩,而是要釋放被封印的混沌時間巫師。”
拱門后的黑暗中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存在正在蘇醒。銀灰色意識流體開始倒流,順著地面的裂縫鉆進(jìn)黑暗,留下無數(shù)閃爍的光點,在地面上組成一行古老的元素文字:“唯有契約者的血,能喚醒沉睡的仲裁者。”
“看來不用猜了。”謝斯特的長棍橫在身前,金屬環(huán)發(fā)出高頻震顫,“核心里的東西,比我們想象的更麻煩。”
路易斯握緊劍柄,劍刃上的雙色光芒交織成螺旋。他知道,無論門后是混沌時間巫師的殘骸,還是歸終G設(shè)下的終極陷阱,他都必須走進(jìn)去——不僅因為克萊爾的意識碎片在指引,更因為他終于明白,超限契約的真正意義不是繼承力量,而是修正三千年前的錯誤。
“謝斯特,還記得在時墟回廊你說的話嗎?”路易斯的嘴角勾起一絲血跡未干的笑,左腕的虛空刻印與劍刃共鳴,發(fā)出龍吟般的嗡鳴,“我們可是要贏下這場宇宙級競拍的。”
謝斯特咧嘴一笑,長棍在地面劃出金色光軌:“前提是別讓我再當(dāng)陪襯品。這次我要當(dāng)競拍師,喊價喊到歸終G破產(chǎn)。”
兩人沖向拱門的瞬間,那些閉合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里倒映出無數(shù)旋轉(zhuǎn)的星系。黑暗中伸出無數(shù)只由意識流體構(gòu)成的手,像是在歡迎,又像是在阻攔。但路易斯的劍已經(jīng)斬出,銀紅色的劍氣撕裂黑暗,在前方開辟出一條通往核心的道路。
門后的空間比想象中更空曠,像是一個被掏空的星球內(nèi)核,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的黑色心臟,心臟表面布滿了契約符文,每一次跳動都讓整個空間劇烈震顫。心臟周圍漂浮著無數(shù)透明的繭,每個繭里都包裹著一個沉睡的人影——他們穿著不同時代的服飾,左腕都有一個與路易斯相似的虛空刻印。
“歷代超限契約者的殘骸。”萊依的聲音從心臟深處傳來,帶著一絲解脫,又帶著一絲絕望,“歸終G修改法則參數(shù),就是為了讓你吸收這些殘骸的力量,讓你的契約徹底完成……因為你是三千年來,唯一能與混沌時間巫師產(chǎn)生共鳴的契約者。”
路易斯的腳步頓在原地。黑色心臟突然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滲出的混沌能量與他左腕的刻印產(chǎn)生了完美的共振,腦海中炸開無數(shù)混亂的記憶——有三千年前元素法師的慘叫,有混沌時間巫師被封印時的狂笑,還有一個模糊的聲音在反復(fù)低語:“……第七個繼承者,終于來了……”
謝斯特的長棍突然擋在路易斯身前,金色光紋組成一道堅固的屏障:“別聽它胡扯!這些都是心象迷宮的最后陷阱,想讓你認(rèn)同自己是‘繼承者’,然后徹底被混沌能量吞噬!”
路易斯沒有動。他能感覺到黑色心臟里傳來的熟悉感,不是敵意,而是同源的孤獨——就像他每次在平行宇宙中獨自戰(zhàn)斗時的那種空曠。但他的劍依然緊握在手中,因為他清晰地記得,克萊爾在空間錨點里注入的最后一絲能量,帶著她特有的倔強:“別被過去困住,路易斯,我們要走的是未來的路。”
“我不是繼承者。”路易斯的聲音在空曠的核心里回蕩,劍刃上的雙色光芒越來越盛,“我是來終結(jié)這一切的。”
他揮劍斬出的瞬間,黑色心臟突然劇烈收縮,所有的繭同時炸裂,歷代契約者的虛影化作光流涌向路易斯。謝斯特的長棍與他的劍刃交叉成十字,金色光紋與銀紅色劍氣融合成巨大的螺旋,將所有光流卷入其中——那些光流里的絕望與不甘,在接觸到螺旋的剎那,都化作了平靜的光芒,像是找到了最終的歸宿。
萊依的虛影在光芒中漸漸清晰,她長袍上的黑色污漬徹底消散,露出原本潔白的底色:“原來如此……超限契約的真正完成方式,不是繼承,而是接納。接納所有失敗者的記憶,然后走出屬于自己的路。”
黑色心臟在光芒中寸寸瓦解,露出藏在最深處的東西——不是混沌時間巫師的殘骸,而是半塊綠色的晶體,與路易斯在鏡中看到的初代熵核碎片一模一樣,晶體上刻著一行小字:“終焉引擎的真正核心,是未被污染的‘初始法則’。”
就在這時,核心頂部突然裂開一道空間裂縫,一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身影從裂縫中墜落,兜帽下露出半張被混沌能量侵蝕的臉——是歸終G的爪牙,織影者。
“看來還是慢了一步。”織影者的機(jī)械義眼閃爍著紅光,手里拋動著一枚銀色的齒輪,“不過沒關(guān)系,心象迷宮的法則崩潰會引發(fā)整個概念熔爐的連鎖反應(yīng),你們很快就會被卷入法則亂流。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們,克萊爾在主宇宙破譯的命運殘卷,其實是歸終G故意泄露的誘餌。”
路易斯的心臟驟然緊縮。
織影者的齒輪突然炸裂,化作無數(shù)黑色的蝴蝶:“終焉引擎2.0啟動時,需要的不是熵核碎片,而是能與初始法則共鳴的‘契約者之心’。路易斯,你從一開始,就是歸終G選中的祭品。”
蝴蝶撲來的瞬間,整個核心空間開始劇烈坍縮。路易斯將綠色晶體塞進(jìn)謝斯特手中,劍刃劃出一道空間裂隙:“帶它走,去找克萊爾,她會知道怎么用。”
謝斯特抓住他的手腕,長棍上的金屬環(huán)瘋狂旋轉(zhuǎn):“要走一起走!你忘了‘贏家通吃’的約定?”
路易斯的笑容在空間扭曲中漸漸模糊,他左腕的虛空刻印爆發(fā)出最后的光芒,將謝斯特和晶體推進(jìn)裂隙:“我沒忘。等我毀掉終焉引擎,咱們再開一場真正的拍賣會。”
裂隙閉合的最后一刻,謝斯特看到路易斯的身影被無數(shù)黑色蝴蝶吞噬,而他手中的綠色晶體突然亮起,投射出克萊爾的影像——她站在星圖前,眼眶通紅,手里緊握著另一半綠色晶體,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路易斯,我等你回來,我們一起校準(zhǔn)最后的法則。”
心象迷宮徹底坍縮的瞬間,路易斯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與無數(shù)法則碎片融合。他沒有抗拒,因為他知道,這不是結(jié)束,而是新的開始——就像他左腕的刻印,黑色與銀色的紋路終于完美交織,形成一個全新的符號,既不是虛空,也不是時間,而是屬于他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法則印記。
在概念熔爐更深層的黑暗中,歸終G的笑聲如同古老的鐘鳴,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