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拉開抽屜，拿出核算工資的原始表，一目十行找這到這個名字，看了眼核算明細，隨即從抽屜里拿出排班表，走向劉建明。

“劉主任，你看這是陳嬸子的工資明細，這是上個月的排班表和陳嬸子的出勤登記表。陳嬸子有兩天請了假，按照五十塊一個月，每月三十天算，每天工資為一塊六毛七分，請假兩天應該扣三塊三毛四分，這樣算下來陳嬸子應該發的工資是四十六塊六毛六分。而實際給陳嬸子發的是四十七塊。如果陳嬸子真覺得算錯了，那就是給她多發了三毛四分，多發的這部分，陳嬸子是不是要退回來。”

這個情況，郁棠當時給楊錦坤說過，發四十七塊也是經過了楊錦坤的同意。

當然，這些郁棠不會告訴陳明香。

她不是覺得少發了嗎？

現在郁棠倒要看看對方怎么說？

陳明香聽了半天，反應過來后瞬間就不樂意了。

她本來是來要錢的，現在反倒讓她退錢，她肯定不干。

“什么三毛四分六毛七分的？我不懂你在說些什么。我只知道我上了一個月，我一個月的工資是五十塊，你就應該給我發五十塊，而不是什么四十七塊。”

看著對方明顯想耍賴，郁棠冷笑一聲。

“滿勤肯定是五十塊，請假了當然要扣掉相應的錢。如果像你說的請假不扣錢，那大家都請假呆家里，每個月就在家坐等工資，那廠里還干不干了？這不是想白嫖是什么？”

圍觀的人聽了也都點了點頭。

“說得也對啊，不干活就想領錢，這哪說得過去。”

“就是，這不是撿錢是什么？”

“什么撿錢，我看是光明正大搶劫還差不多……”

頓時，圍觀的人都哄堂大笑起來。

陳明香看情況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滿臉惱怒死死盯著郁棠。

“你怎么說話的？什么叫白嫖？一點教養都沒有，我看你是欠收拾。”

話落，起身就要去打郁棠，卻被劉建明攔住了。

聽了半天，劉建明算是聽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看了眼圍在辦公室門口看熱鬧的工人。

“大家都很閑是吧？還吃不吃飯了？不想吃就接著干活去。”

聞言，圍觀的人瞬間一哄而散。

等人群都散了之后，劉建明指著排班表和出勤登記表，向陳明香一一解釋。

“陳嬸，你看看這上面，除了正常休息，你本應該在崗的有兩天是請假缺勤，缺勤了肯定是要扣掉相應工資的。之前你每個月都滿勤，所以不存在扣錢的這種情況。”

“你仔細想想，上個月你說你老家來人，要招呼他們，特意和我請的假，這事你應該還記得吧。”

陳明香尋思片刻，上個月她確實是請了假，可她還是覺得不對。

“我請假我承認，但沒人給我說過請假要扣錢啊，不然我就不請了。”

陳明香這種胡攪蠻纏的行為，令郁棠頓時滿是諷刺勾了勾嘴角。

“陳嬸子這話要是被楊廠長聽到了，那可是要罰款的。一個在廠里干了這么多年的老員工，竟然連廠里的制度都搞不清楚，說出去這不是要被人笑話嗎。”

“你……”

陳明香被郁棠的話懟得啞口無言，知道自己說不過郁棠，便看向劉建明。

“劉主任，你就說這事怎么辦吧？”

“陳嬸，小郁是嚴格按照廠里制度算的工資，肯定是不會錯的，就算是錯，那也是多給你發了三毛四分，你要不就把這錢退給廠里。”

“退錢，我干嘛還要退錢？退錢不可能的。”

陳明香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了劉建明，她怕是瘋了才退錢。

“這錢你不退也行，但你說的那三塊肯定是補不了你的。小郁的算法有理有據，你就算鬧到楊廠長那里，結果也都一樣。沒準還會出現小郁說的老員工連廠里制度都不知道，真有被罰款的可能。”

陳明香錢沒要到，卻還要她又退錢又罰款的，讓她總有一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

想到這，陳明香狠狠瞪了郁棠一眼。

“既然劉主任這么說，那這事就這么算了，下次可不許再給我算錯了。”

“行，我讓小郁以后再仔細點，那劉嬸你先回去。”

送走了陳明香，劉建明回到辦公室，就看到郁棠一臉平靜站在那里，臉上沒有絲毫怯意。

“你倒是一點都不怕啊。”

“我怕什么？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清楚得很，這種低級錯誤，我可不會犯。”

“這種人，你讓她說兩句就行，沒必要和她計較。”

聞言，郁棠輕笑一聲。

“忍氣吞聲息事寧人可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劉主任難道看不出，這陳嬸子不過就是看我年紀小不懂事，以為我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才會故意鬧這么一出。她以為這一鬧肯定會嚇到我，然后我就會乖乖把錢補給她。如果真這樣，那以后但凡被扣工資的，都來搞胡攪蠻纏誰臉皮厚誰有理這一套，那我那點工資夠補給他們嗎？我是來打工賺錢的，又不是來當冤大頭的。”

劉建明一直只覺得郁棠在算賬方面很厲害，卻沒想到她小小年紀，處理事情來也有自己的章程。

他剛剛還疑惑為什么一開始郁棠不直接拿出工資明細和陳明香對峙，而是等圍觀的人多了之后才說那翻話。

現在想來，她很明顯就是想告訴大家，她只是年紀小，但卻不是任人欺負的軟柿子。

“以后遇到這種事，記得先來找我，我和他們相處的時間長，溝通起來會更容易些。行了，這事情也處理了，你快去吃飯吧，晚了可就只能喝湯了。”

“那我去食堂了。”

“嗯。”

劉建明看著郁棠的背影，心底有些無奈，眼底卻是毫不掩飾的贊賞。

小姑娘心態倒挺好，發生這樣的事，竟然還有心思吃飯，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

郁棠離開棉紡廠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她沒有急著回學校，而是去主街逛了一圈。

街上的燈有些昏暗，路上的行人并不多，郁棠邊走邊打量著街邊的鋪面，看到有出租的便用筆記了下來。

郁蓉只比郁棠大三歲，才二十出頭，郁棠不想她年紀輕輕就被困在那一眼望到頭的田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