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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他從地獄來

“我看這江家,遲早要完!”

這是江貴最近半年來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最初他說這句話時還遭到了江家嫡系的呵斥。

江玉成甚至痛揍了他一頓。

揚言稱他再說這話見一次打一次。

江貴被揍時畏畏縮縮。

不過只待人一走,必定啐出一口唾沫:

“呸,小輩兒打起老輩子來了,什么玩意兒!”

每每說出這句話,仿佛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

江貴自然算不得江玉成的老輩子。

兩人甚至連親戚關系都稀薄得很——

江玉成乃是嫡系,而他江貴是外族修士與內族之女的后代。

半年前忽地不知從哪傳出一道消息。

稱家中私藏贓物惡了萬象宗。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家族嫡系們惶惶不可終日。

如江貴這般的外層修士也是七嘴八舌:

有忠心爭辯說不會有什么大礙的;

有惶恐商討怎么為未來謀出路的;

竟還有心生歹念想要偷家中東西一走了之的!

最終還是江貴的話為爭辯下了個結論——

“我看這江家,遲早要完!”

江貴的修為一向是在場幾人中最低的。

平日里他說的正經話眾人都不當回事。

然而偏偏是這一番大逆不道之言竟引得不少人贊同。

“未曾想阿貴今日倒是說了一番人話。”

被夸獎的江貴第一次感到有些飄飄然。

往后的日子里更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了。

時間一久竟成了口頭禪——

“我看這江家,遲早要完!”

——

隨著時間推移,相信江貴這句話的人越來越多。

就算是以往表忠心表得最勤的修士語氣也逐漸不再強硬。

然而今日江家真的要完了,江貴卻又不高興起來。

倒不是痛惜江家之傾覆。

而是那群王八蛋下手太快,等他想去偷些東西跑路時只剩下一些殘羹冷炙。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群賊子真是一點規矩都不講了!”

江貴罵罵咧咧地拾起別人剩下不要的符箓法器匆匆外逃。

他也不知道往哪里逃。

但只要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好。

江貴心中也沒什么悲傷的情緒。

以往修仙家族覆滅時像他這樣的小魚小蝦是不會有人在意的。

相反他心底還有一絲隱秘而扭曲的快感。

“早和你們說了江家要完,你們這群只知道扒皮吸血的蠢貨也有今天!”

江貴之前在江家手底下也干了不少惡事。

但從明天起,他之前所有的罪惡都將洗凈。

待他改名換姓換個地界又是一新造的人。

正所謂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

他江貴也算是游龍歸海也!

江貴本是這么想的。

直到他忽然撞見三小兒。

看見三人手中三柄飛劍。

“小兒持金過鬧市,此寶劍合該歸我所有!”

——

“這便是......滅族之戰!”

火光,劍影撐滿眼眶。

哭嚎,怒吼不絕于耳。

血......

全都是血!

陳孝茍已經開始干嘔。

陳歷臉色也不好看。

陳柯然忍住強烈的惡心之感睜大眼睛。

既然父親要讓他記住,那他就要把今天之事刻進腦子里!

——

島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數十道遁光倉皇四散。

然而每一道都在到達湖面上時戛然而止。

是王念之如鬼魅般無情地收割生命。

天空最中央四名修士正在激戰。

是陳嶂闕和那王家老者正與江家兩名修士對峙!

王家老者手持一把銅鈴,與江家一名煉氣七層的修士斗得難解難分。

陳嶂闕身后搖曳稻穗虛影,逼得江家另一煉氣八層修士連連敗退。

“陳嶂闕!”

那修士目眥欲裂,手中長刀燃起赤焰,

“我江家與你陳家不過小隙,何至于此!”

青穗掃過赤焰,火星濺在陳嶂闕衣襟。

陳嶂闕眼神平靜如老農查看莊稼:

“虐殺七十四條人命,怎么會是小隙。”

刀光與青穗再次相撞。

陳嶂闕所練功法為地階《浩然一氣訣》。

百谷玄氣融入浩然之意本就霸道無比能越階殺人。

再加上陳嶂闕修為更高,自是碾壓之勢。

那修士虎口崩裂,踉蹌后退間撞碎半堵石墻。

他絕望地看向滿天的火光。

他本想為家中爭取些逃離的時間。

可他不懂為什么那王念之寧可將潰逃之人追殺殆盡也不先合力對付他。

“我江家,今亡于此!”

——

“然哥兒,小心!”

陳柯然險之又險地避過一道金光。

湖面寒風裹著血腥氣撲面而來,他攥著劍柄的手掌沁滿冷汗。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幾乎要蓋過遠處刀劍相擊的錚鳴。

一中年男人佝僂著背從蘆葦叢鉆出來。

正是江貴。

他咧開黃牙,露出豺狗般的獰笑。

“怎么會有人逃出來......”

陳柯然心神大亂。

江貴右手五指突然暴長三寸,指甲泛起鐵青色。

徑直抓向陳歷懷中靈光流轉的飛劍。

“殺了你們這些小崽子也算我對得起江家!”

陳孝茍最先反應過來,笨拙地拋出張皺巴巴的火球符。

符紙在空中劃出歪斜的弧線。

卻在觸及江貴衣角的瞬間炸開火星。

江貴怪叫一聲,指甲擦著陳柯然耳際劃過。

“按先生教的陣法站位!”

陳歷嗓音發顫,卻率先橫跨三步。

陳柯然這才如夢初醒,踉蹌著與兩人形成三角陣型。

三柄飛劍同時出鞘,劍尖微顫著指向中央。

江貴甩了甩灼傷的右手,眼中兇光更盛。

他江貴竟然連三個小崽子都比不上!

他取出一道符箓。

腥臭熏得人幾欲作嘔。

是他不久才拾取的一階中級血惡符,能侵蝕法寶。

陳柯然強忍惡心催動劍訣。

三道劍芒與符光相持許久。

漸漸有不支之意。

江貴眼中越來越興奮。

忽地。

四周出現刺骨寒意。

江貴猛然倒下。

陳柯然不知發生了何事,慌亂地用劍鋒抵住江貴咽喉。

他本想將此人一劍斬之。

可他的手卻抖個不停。

他又把目光看向陳孝茍和陳歷,兩人俱是面色蒼白。

“殺了他。”

陳柯然渾身顫抖。

這不是耳畔的風聲,而是直接響徹識海的怒喝。

是父親的聲音。

那他便殺!

可劍鋒刺入半寸便停滯不前。

只見其脖頸滲出血線,沉重地喘著粗氣。

這就是將死之人的模樣嗎?

陳柯然突然又看清劍身映出的自己。

神情惶惶滿面塵灰。

他猛然甩掉劍痛哭。

可一旁的陳歷卻提起劍朝著江貴的心窩狠狠刺去。

一劍又一劍。

沒有半分猶豫!

——

島上戰事漸近尾聲。

這場戰事陳家與王家謀劃許久。

陳嶂闕考慮到了各種意外情況。

就算陳漱淵沒有參與戰斗也是一邊倒的形勢。

而陳漱淵沒有戰斗的原因很簡單。

他就是那個處理各種意外情況之人。

他破陣之后便用神識感知到了另一股極其強大的神識。

神識強度甚至不在他之下。

唯一令人感到奇怪的便是這神識極其斑駁混雜。

好似.......許多人的神識混雜在一起。

“莫非是......”

陳漱淵心中隱隱有猜測。

他孤身一人來到島上渺無人煙之處。

見一黑衣修士靜靜地望著湖水。

耳邊隱約還有遠處喊殺之聲。

“此人身上怨氣沖天又夾雜著滔天血氣......”

除了惡鬼,陳漱淵想不到另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

“陳漱淵,我等了你很久了......”

黑衣修士聲音很怪。

似男似女,似老似幼。

就仿佛許多人一起說話。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你到底是誰?”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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