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氣味。

這是林海恢復意識后的第一感受。不是那種甜膩的毒品氣味，而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令人不適的臭味——像是腐爛的肉混合著燒焦的塑料。他本能地捂住口鼻，但氣味依然頑固地鉆入他的感官。

“操...“他低聲咒罵，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林海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灰色的天空。不是陰天的灰，而是一種毫無生氣的、均勻的灰，像是有人用畫筆將整個天空涂成了單一的顏色。沒有云，沒有太陽，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他掙扎著坐起身，肌肉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右手下意識摸向腰間——槍套空空如也。這個發現讓他瞬間清醒。

“見鬼！“

林海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中央。街道兩旁是緊閉的店鋪，櫥窗里空無一物，招牌上的文字模糊不清。整條街道安靜得可怕，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像是機器發出的滴滴聲。

“這是哪里...“他喃喃自語，聲音在空蕩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

昏迷前的記憶碎片般浮現：廢棄工廠、毒品交易、那個癮君子買家扭曲的笑容...然后是什么？槍聲？不，比那更詭異的東西...按照計劃，交易完成后他應該立即返回警局匯報，但現在...

一陣劇烈的干渴感突然襲來，林海的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般疼痛。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希望能找到手機或水，但除了那個裝錢的信封外，什么都沒有。信封鼓鼓囊囊，至少十萬現金還在。

“有人嗎？“他嘗試著喊道，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

沒有回應。只有遠處那個滴滴聲似乎變得更清晰了一些。

林海強迫自己站起來，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他環顧四周，發現這條街道似乎沒有盡頭，向兩端延伸直到消失在灰色的霧氣中。唯一不同的是，在街道的盡頭，有一處微弱的光亮。

那是一座房子，看起來與周圍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白色的外墻，明亮的窗戶，門口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在這樣灰暗的世界里，那棟房子像是唯一的希望之光。

林海開始向那棟房子走去，腳步踉蹌。隨著他的移動，他注意到街道的角落里堆放著一些奇怪的物體——像是被廢棄的機器人，金屬外殼銹跡斑斑，偶爾還冒出幾點火星。其中一個機器人的頭部歪斜地掛在脖子上，紅色的光學鏡頭暗淡無光，卻詭異地隨著林海的移動而轉動。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林海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右手再次摸向已經不存在的配槍。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像是有人刻意放輕了腳步。林海猛地轉身，看到一個瘦高的身影正從街道的另一端走來。

那是個男人，穿著不合時宜的黑色長風衣，低著頭，看不清臉，步伐緩慢而機械。當林海停下腳步時，男人也停了下來，然后緩緩抬起頭。

林海倒吸一口冷氣。男人的臉上戴著一個奇怪的面具——像是某種昆蟲的面部，眼睛部位是兩個巨大的圓形鏡片。更詭異的是，面具下方露出的嘴角正緩緩上揚，露出一個夸張到不自然的微笑。

“你好？“林海試探性地問道，同時悄悄后退半步，擺出防御姿態，“請問這是哪里？“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抬起一只蒼白的手，向他揮了揮，然后繼續向前走去，腳步依然輕得幾乎聽不見。當男人經過林海身邊時，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甜膩氣味——和工廠里那種毒品一模一樣的氣味。

林海的心跳加速，他加快腳步向那棟光亮的房子走去。隨著距離的縮短，他注意到房子比他想象中更加精致——白色的籬笆上纏繞著鮮活的藤蔓，窗戶里透出溫暖的黃色燈光，前門漆成鮮艷的紅色，與周圍灰暗的世界形成鮮明對比。

就在林海距離房子還有十幾米的時候，前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穿著華麗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他的衣服像是來自上個世紀的款式——深紫色的燕尾服，白色的蕾絲領結，手上還戴著一雙潔白的手套。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個男人似乎早就知道林海會來。他遠遠地就向他招手，臉上帶著過分熱情的笑容。

“你終于來啦！“男人的聲音洪亮而歡快，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快進來，我們等你很久了！“

林海停下腳步，一種本能的警惕讓他猶豫不決。那個男人看起來太...完美了。他的笑容太標準，他的姿勢太做作，就像是一個精心設計的玩偶。

“你是誰？“林海問道，聲音因為干渴而嘶啞，“這是哪里？“

男人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他向前走了幾步，做出一個夸張的歡迎手勢，90度鞠躬:“親愛的，這些問題我們進屋再談。外面不安全，特別是對你這樣的...新客人。“

林海注意到男人說到“新客人“時有一瞬間的停頓，仿佛在斟酌用詞。他的眼睛——那雙過于明亮的藍色眼睛——始終緊盯著他，目光中有種令人不安的饑渴。

“我不認識你，“林海后退了一步，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我只想知道怎么離開這里。“

男人的笑容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紋，但很快又恢復了。“離開？“他輕笑一聲，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親愛的，你以為這里是哪里？你以為你是怎么來的？“

這個問題像一把錘子擊中林海的胸口。他是怎么來的？他最后的記憶是在工廠里...然后...

一陣劇痛突然襲擊他的頭部，林海抱住頭蹲下身。模糊的畫面閃過他的腦海——警徽、手銬、緝毒組的辦公室...

“想起來了嗎？“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近，林海抬頭發現他已經站在自己面前，那張完美的臉俯視著他，“你是特別的，林海。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這里。現在，跟我來吧。“

男人伸出手，林海本能地想后退，但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那只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觸感冰涼而光滑，像是某種人造材料。

“別害怕，“男人輕聲說，聲音突然變得溫柔，“我是守門人，而你是...我們的客人。一個非常特別的客人。“

林海想掙扎，想逃跑，但他的四肢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控制了一般。當守門人轉身向房子走去時，他發現自己正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

紅色的門越來越近，門內的光線溫暖得幾乎不真實。林海的腦海中閃過最后一個清晰的念頭：這不是普通的毒品反應，這一切...太真實了。

就在他跨過門檻的瞬間，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機械音，像是某種警報。守門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復了那副完美的笑容，輕輕關上了門。

“歡迎來到交界處，林海。“他低聲說，“或者說...歡迎回來。“

門關上的瞬間，林海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房間內的光線開始扭曲變形，守門人的身影分裂成無數個重影。他最后的意識是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像是他自己的聲音，在說著什么...

“記住，灰蝶不是毒品...它是鑰匙...“

然后，黑暗再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