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心跳加速的跳動著,像黑網吧里漏電的音響。那個曾在仕蘭中學榮譽墻鍍著金邊的名字,此刻正隨著小樓門軸銹蝕的吱呀聲逐漸出現。
如果能夠獲得自由一日的勝利…
能讓這群非富即貴的瘋子拼命的東西,絕對是個好東西。
無論如何,勝利總是一件喜事。
他貼著墻根移動時,運動鞋碾碎了地縫里鉆出的三葉草,這是今天自由一日的又一個犧牲品。
諾諾柯爾特握把殘留的余溫燙著他的掌心,轉輪彈巢里五顆弗麗嘉子彈像排列整齊的曼妥思。
教堂彩窗投下的光斑與鐘樓齒輪的陰影同時破碎,作戰靴碾在地面的聲響,像極了網吧通宵時捏碎方便面調料包的動靜。
陽光透過彩窗在凱撒的金發上流淌,他趿拉著便利店常見的拖鞋,狄克推多獵刀拖拽著地磚劃出火星,像在超市拖著購物車的家庭主夫。
楚子航圍裙口袋里的邊角還有油漬,村雨刀光掠過停車場時驚飛白鴿,如同后廚師傅在砧板上片鯉魚。
陽光在兩人之間切割出涇渭分明的戰場,像是微波爐加熱到一半的冷凍披薩,半面芝士沸騰,半面冰霜凜冽。
楚子航的每一步都精確卡在鐘樓齒輪轉動的間隙,當他踩碎枯葉時,躲在長椅后的路明非突然想起動漫里凌晨三點補貨的壽司師傅。
凱撒的耳后還粘著睡眠眼罩的壓痕,這讓他像被塞進優衣庫試衣間的羅馬皇帝。
狄克推多劃破的微風與村雨攪碎的光塵在停車場中線相撞,爆開的威壓仿佛能壓死路邊的螞蟻。
“能走到我面前,你比我想的強。”金發的年輕人說。
“能讓愷撒這么夸獎,很榮幸。”黑發年輕人冷漠地回應。
“但是到此為止了。”
凱撒左腳拖鞋還粘著水漬,此刻卻如脫弦弩箭般擊穿空氣。這個穿著睡衣的貴公子,終于撕下最后一絲慵懶偽裝。
狄克推多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中,凱撒化作一團融化的金箔,刀鋒過處光斑漫天飛舞。
這是皇帝揮出的斬擊,強硬、肅殺,帶著毫無疑問的君王威嚴,在他的面前,一切都是螻蟻般的臣民。
在金發年輕人斬擊揮出的那刻,楚子航在同一時間行動了,圍裙系帶在刀風中獵獵作響,楚子航的突進軌跡精準如箭矢命中靶心。
村雨以居合的方式出刀斬擊在了狄克推多的刀身上,那副勢不可擋的斬擊頓時衰弱,像是被戳中罩門的橫練高手。
凱撒皇帝般的氣勢一泄,仿佛是被刺客進入五步距離之內的君王,君王縱使擁有著天下,但是五步的距離對于刺客而言,同樣也意味著天下。
楚子航的刀再次動了,村雨在日光下織就森然的蛛網,刀尖挑飛凱撒三根金發,黑發年輕人的斬擊滲入到了他的每個縫隙,總是在意想不到的位置斬出致命的刀鋒。
獵刀狄克推多在空中潑灑出銀亮的暴雨,刀光構筑的羅馬方陣正不斷擴張。
楚子航的身影在光與暗的夾縫中游移,村雨偶爾撕開金屬風暴的裂隙,刀鋒始終指向皇帝虛懸的咽喉。
他在等待那個對方露出破綻的時刻,脊椎如長弓繃緊,所有光影聲響都將濃縮成勝利的一刀。
路明非蜷在長椅陰影里,瞳孔只能捕捉到破碎的殘影。
兩道颶風在日光下絞殺,金屬撞擊迸發的火星像被怒吼的火焰,像極了他曾經看過的熱血番劇。
烈日將停車場的瀝青曬出柏油氣味,狄克推多與村雨相撞的金屬蜂鳴驚飛了梧桐樹上的夏蟬。
凱撒的襯衫后出現汗漬,楚子航額發間閃爍的汗珠在刀光中蒸發。
這兩個跳華爾茲的猛虎甚至沒有瞥見梧桐樹下的陰影,就像古羅馬斗獸場里的角斗士永遠不會在意觀眾席的啜泣。
路明非后頸的汗珠沿著脊椎滑進校服領口,他忽然想起敖蝶屠殺死侍那晚的月亮。
當時她的灰金色發絲間躍動著藍白電弧,墨淵槍尖拖拽著死亡的寒意,而現在這兩個貴公子優雅得像在擊劍俱樂部,刀刃碰撞時飛濺的火星都比他們的眼神溫暖。
不過這只是游戲,不是嗎?
柯爾特蟒蛇的轉輪在他指間空轉三周,槍管反射的太陽光斑恰好掠過兩人心臟位置。當蟬鳴刺破熱浪,少年荒腔走板地哼起某個特攝片主題曲的前奏。
“就像陽光穿破黑夜——“
轉輪彈巢空轉的金屬顫音尚未消散,兩朵血色薔薇已在凱撒的襯衫和楚子航的圍裙輪廓上綻放。
路明非保持著射擊后坐力造成的后仰姿勢,食指殘留著柯爾特蟒蛇的余溫。
“路……明非?”
楚子航的黃金瞳在弗麗嘉麻醉劑作用下泛起漣漪,他后仰時繃緊的腰腹肌肉仍在條件反射地收縮。
“哇塞,師兄你居然還記得我。”他扒著灼熱的長椅探出半個身子。
“這下應該沒有人了吧?”少年雞賊的縮回身體觀察四周。
一棟不知名的建筑大門中開,醫生和護士們蜂擁而出,提著帶徽記的手提箱,那些醫生拿出注射器挨個為躺在地上的學生注射藥物,而后為那些暈倒時候扭傷關節的學生們按摩肩背,順便記錄他們的學號。
這些人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交頭接耳,想知道勝負,但都有些茫然,兩隊的領袖愷撒和楚子航橫尸在停車場上,你枕著我的胳膊,我枕著你的大腿,難得的親密,胸口都是巨大的血斑,旁邊是村雨和狄克推多。
“誰干的?”有人扯著嗓子大喊。
看來是有人在這對宿敵搏殺的時候開了黑槍。
梧桐樹影在路明非臉上游移,他嘴角抽搐的弧度像是被魚鉤吊起,少年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暴露,不然接下來一段時間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一個黑影如禿鷲般俯沖而下,芬格爾帶著酷熱的氣息箍住他手腕,那力道活像要給他帶上手銬。
“本屆自由之日的冠軍!“德國佬的喉結在聲帶震動下突突直跳,“路——明——非——!“
拖長的尾音震落三片梧桐葉,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覺醒了什么新式的言靈。
三百道目光同時扎進皮膚的感覺,比仕蘭中學月考發榜時可怕百倍。
獅心會與學生會成員的眼球正在同步充血,那些握著武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路明非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襯衫后背已經和冰鎮可樂罐一樣沁滿水珠。
完犢子了。
這個念頭劃過腦海時,他看見諾諾在人群后比劃割喉手勢,嘴角翹得能掛住凱撒的狄克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