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e!”
敖蝶的帆布鞋跟重重磕在網吧椅腳,T恤上的柴犬印花咧開到耳根。二十寸顯示器泛著藍光,她對著勝利彈窗比出彎弓射雕的姿勢,驚飛了鍵盤縫隙里的瓜子殼。
“怎么了,李嘉圖?”少女的指尖戳向路明非的屏幕,星際爭霸的蟲海正在吞噬最后的水晶塔,“怎么連電腦都打不過了。”
“敖姐,那個卡塞爾,是一所什么樣的學校?”路明非的指甲深陷進營養快線的包裝,瓶蓋被擠壓成了麥粒的形狀。
“你收到他們學校的通知書了?”敖蝶扣開可口可樂的拉環,氣泡聲從罐內涌現。
“嗯。”路明非回答道。
“去了那個學校之后,”她指尖的老繭摩挲過少年耳后,他的耳尖像是逐漸燒紅的鐵塊,“那天晚上看到的東西對你而言,就會是家常便飯的東西了。”
“我如果不去的會怎么樣?”
“不會怎么樣,”少女搖頭,“也許下次見面,你就在我結婚錄像帶的背景人群里。”
“然后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她說,“你爸媽是卡塞爾的名譽校友,去了之后說不定還能見到你親生父母。”
生銹的空調吐出二十度的冷氣,敖蝶數著遠方窗臺上螞蟻搬運的餅干碎。卡塞爾招生辦的手段她再清楚不過,那些西裝革履的家伙,連暴雨天被遺棄的流浪貓都能誘進籠子。
這個消息如同驚天大雷一樣在少年的心底作響,童年時期那些幻想父母是超能力者的幻想正在逐漸的變成現實。
過了良久之后,少年終于開口說:“那我去參加他們的面試,至少,至少下次我能幫你打個繃帶。”
“臭小子,”少年的臉在她的手里變成面團,“那只是一時失誤,我強的很好吧。”
路明非QQ消息提示音像漏電的八音盒,少女偽裝成萬寶龍鋼筆的墨淵懸在路明非的QQ列表上,那個陳雯雯頭像已經沉到分組最底端,像被丟進回收站的畢業照底片。
“喲,終于把陳雯雯的特別關心取消了,不過你怎么打算去參加文學社的電影院聚會?”
“好歹是幾年同學,就當是告別了…”機箱風扇突然卡住,吞沒了那個未說出口的青春尾音。
“那你打算穿什么去?”敖蝶的拳頭凹進臉頰,歪著頭看著他,像是只慵懶的波斯貓。
“就隨便穿穿去,”他撓了撓頭發,“反正大伙都當我是衰仔小透明。”
“那可不行,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敖蝶突然拍響桌上的康師傅桶面蓋,脆響宛如相聲演員的醒木。
“狗配鈴鐺跑的歡。”路明非適時的給上捧眼。
“別打岔,我要把你整的帥帥氣氣的,讓你成為文學社聚會上最靚仔的那個!”
--------------
梧桐的陰影紋路爬上路明非的后背,校服第三顆紐扣殘留著泡面湯的油漬。
晾衣繩上的校服褲腿在風里晃成空蕩蕩的鐘擺,嬸嬸早已停止計算他晚歸的分鐘數,興許早已把他當成富家女的陪嫁品。
路明非舔著手里快融化的綠舌頭冰棍,綠色的液體順著木片落在他的手背上,沾染出黏糊的污漬。
驚呼聲如受驚的鴿群掠過校園,卻被V12引擎的咆哮碾成玻璃渣,他突然很好奇周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能讓這群二代學生們發出驚呼的東西,少年也想要去看下到底是什么讓后他們如此震驚。
路明非在香奈兒五號的浪潮里艱難泅渡,阿瑪尼袖扣刮過他手背。當視線穿透人群縫隙,他的瞳孔突然變成死機的電腦屏幕,那抹灰金短發分明是斬開現實的利刃。
蘭博基尼Reventon的鍘刀門在瀝青路面投下陰影,車漆流動著光澤。倚在翼子板上的女人吹破泡泡糖,霓虹糖衣蓋住唇間。
“喂!李嘉圖,這邊。”敖蝶的耳墜在陽光下折射出十字星芒,晃動的左手腕帶著佛珠手串。
人群如沙丁魚群般騷動,徐巖巖油亮的額頭頂著學生會檔案柜的霉味。他指甲縫里的訂書釘在新生名冊上犁出溝壑,卻從未發現名為李嘉圖的三個字。
“麻煩讓一讓。”
徐巖巖的袖扣閃過冷光,正要把不客氣吐出喉嚨。當他看清是校服泛白的路明非時,嘴角的弧度像被美工刀劃開的鈔票裂口。
這個給趙公子買可樂都要找零的貨色,也配沾染頂級超跑的尾氣?
下一刻。他的眼球像是跳出來一樣,路明非縮著脖子蹭到車邊和神秘白富美聊天,那個開著頂級超跑的神秘富婆居然一把把路明非攬進懷里,這個動作的默契度堪比老式放映機齒輪咬合膠片的節奏,還親手給路明非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這怎么可能!?
Reventon的尾燈在街角扯出猩紅殘影,徐巖巖的校服下擺仍保持著三分鐘前被氣浪掀起的弧度。他后槽牙咬著的口香糖早已失去甜味,像塊冷卻的瀝青黏在臼齒間。”
他的喉結在領口上下滑動如同卡殼的電梯按鈕,右手食指被拉鏈夾出月牙形紅痕。諾基亞在掌心滑得像條剛出水的鯰魚,電流雜音里他的聲帶在共振,最后那個爆破音帶著潮濕的顫意。
“趙...趙哥,大事不妙啊!“
-------------------
路明非的指縫里漏進儀表盤冷光,他聽見自己聲音在碳纖維車頂反彈:“這排場...明天全校該傳我被華爾街富婆圈養了。“
皮座椅散發的新車味混合著少女發間的雪松香,讓他想起生物實驗室里被集體圍觀的小白鼠。
“路公子不喜歡這個稱謂?“她忽然湊近,車載香氛的雪松味裹住少年耳垂,“還是說...你想讓我你喊路少爺?“
“您又在拿小的開玩笑了,我們要去哪啊?”路明非打了個顫。
“還記得那件要送你的戰袍么?“她突然猛打方向,路明非的后腦勺撞上頸枕,“現在帶你去麗晶酒店量體裁衣。“
“麗晶酒店有兼職賣衣服的店鋪嗎?”
記憶像老式投影儀在路明非腦海回放,麗晶酒店的旋轉門、水晶吊燈、永遠飄著大提琴聲的大堂,唯獨沒有裁縫店的影像。
“我十五歲那年,在那不勒斯海灣的療養院住了三個月,”她突然輕笑起來,“某個穿粉紅色亞麻衫的老騷包教會我,所謂的頂級品牌客戶,就是讓首席設計師在凌晨三點起床,坐飛機來你面前給你量體。”
“當時那老騷包的車隊堵了半條維蘇威大街,“Reventon的剪刀門在少女記憶里與那不勒斯療養院的鐵門重疊,“那老孔雀非要Kiton破例做女裝,裁縫量體時手抖得像是給美杜莎量腰圍。“
“知道首席裁縫當時什么表情嗎?“她忽然降下車窗,咸濕的江風灌進來,“就像被迫給暹羅貓定制燕尾服,不過那套禮服確實挺合身的。“
“很騷包的公子哥?”路明非喉結滑動的聲音清晰可聞,安全帶突然收緊半寸,儀表盤反光照亮他鼻尖的薄汗。
敖蝶從手套箱摸出彩虹糖,糖塊在齒間碎裂:“是我老頭子的朋友,叫龐貝·加圖索,那家伙送我的成年禮是西西里島的避孕套工廠股權。”
“你以后見到了他,記得和那個老騷包保持距離,”少女的冷笑淹沒在十二缸引擎的咆哮里,擋風玻璃映出她瞳孔中轉瞬即逝的金色流火,“那老騷包最喜歡在背后捅人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