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得·阿克羅伊德小說的敘事藝術研究
- 郭瑞萍
- 13640字
- 2025-04-28 18:50:21
導論
彼得·阿克羅伊德(Peter Ackroyd,1949— )是英國當代文壇最獨特和最多產的作家之一,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已發表50多部作品,包括詩歌、傳記和小說,另有140多篇書評、影視評論、散文、演講和雜文等散見期刊和報端。目前,國內外學界對其重視與日俱增,傳記和小說的獲獎[1]為他贏得“當代最有才華的傳記作家之一”[2]和“歷史小說大師”的稱號,并被授予英國高級勛位,因此,作家阿普爾亞德(Brian Appleyard)預言:“在同代作家中,阿克羅伊德是最有望被人們閱讀上百年的少數英國當代作家之一。”[3]
阿克羅伊德筆耕不輟,對他來說,寫作已經從職業和愛好漸漸變成激情和必需。他的博學和廣泛興趣使他具有極強的吸納力、創造力和超凡的想象力,因此,他的作品不僅豐富多樣,而且形式迷人,內容厚重。阿克羅伊德自20世紀70年代便開始創作,最初鐘情于詩歌。雖然早期的詩集未能產生深遠影響,但成就了他獨特的詩人氣質,為他以后的傳記和小說奠定了扎實的基礎,“使他的創作帶上了一股神秘朦朧的詩味”[4],也使得“在所有當代英國小說家中,只有阿克羅伊德揭示了倫敦所蘊藏的詩意”[5]。自20世紀80年代起,阿克羅伊德開始同時創作傳記、小說和文學評論,成為一名當之無愧的全才作家。
除系統而多樣的傳記成就外,阿克羅伊德也“因其歷史小說的獨特性和系統性,在此領域成就斐然,引人矚目”[6]。20世紀80年代,他連續發表5部小說,1982年第一部小說《倫敦大火》(The Great Fire of London,1982)問世,雖然這是他的處女作,但是已充分展現出作者嫻熟的敘事技巧和大膽的想象力,其復雜的互文性敘事模式為他以后的小說奠定了基調和范式。隨后,他又發表了《一個唯美主義者的遺言》(The Last Testament of Oscar Wilde,1983)。在該小說中,他通過采用“腹述語”(ventriloquism)和日記的形式讓王爾德本人講述自己人生最后的日子,在此,作者駕馭語言的才能和模仿能力可見一斑。第三部小說《霍克斯默》(Hawksmoor,1985)被《紐約時報》評論家稱為“一部杰出的想象之作”[7]。接下來的一部小說是備受評論界關注的《查特頓》(Chatterton,1987)。這一時期最后一部小說是《第一束光》(First Light,1989)。雖然它與作者的其他小說不同,故事背景不是作者筆下恒定的背景倫敦,而是多塞特郡,但其主題和之前的小說一樣與作者始終關注的“英國性”(Englishness)有關,且通過小說人物讓作品依然與倫敦構成聯系。跨入20世紀90年代,阿克羅伊德又發表了5部小說:《英國音樂》(English Music,1992)、《迪博士的房屋》(The House of Doctor Dee,1993)、《丹·萊諾和萊姆豪斯的魔鬼》(Dan Leno and the Limehouse Golem,1994)(又名《伊麗莎白·克莉的審判》The Trial of Elizabeth Cree,1995)、《彌爾頓在美國》(Milton in Americ,1996)和《柏拉圖文稿》(The Plato Papers,1999)。21世紀初,阿克羅伊德的小說創作達到高峰,6部小說相繼出版:《克拉肯威爾故事集》(The Clerkenwell Tales,2003)、《倫敦的蘭姆一家》(The Lambs of London,2004)、《特洛伊的陷落》(The Fall of Troy,2006)、《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個案》(The Casebook of Victor Frankenstein,2008)、《亞瑟王之死》(The Death of King Arthur,2010)和《三兄弟》(Three Brothers,2013)。
此外,阿克羅伊德還發表了兩部重要文學批評專著《新文化筆記》(Notes for a New Culture,1976)和《阿爾比恩:英格蘭想象的源頭》(Albion:The Origins of the English Imagination,2002),彰顯出其作為一名批評家的深厚學養和扎實的理論功底。《新文化筆記》是他之后所有作品的理論基礎。例如,在該書再版前言中他寫道:“如果有人愿意花時間閱讀我以后創作的一系列作品——包括傳記、小說和詩歌——我相信《新文化筆記》中所涉及或關注的問題將會在后來這些作品中以更加繁麗的形式呈現。”[8]他的其他眾多評論文章主要收錄于由托馬斯·萊特(Thomas Wright)編著的《文集:雜志、評論、散文、短篇故事和演講》(The Collection:Journalism,Reviews,Essays,Short Stories,Lectures,2001)。
陳眾議先生曾說,盡管外國文學和文學理論正在或已然“轉向”,但一些西方學者和作家一直執著于文學經典或傳統方法,“他們并非不了解形形色色的當代文論,卻大都采取有用取之,無用棄之的新老實用主義態度”[9]。尚必武教授認為:“無論是從敘事形式還是從創作主題上來看,英國小說在21世紀的發展都可以用‘交融中的創新’來形容。”[10]阿克羅伊德正是兩位學者所說的執著于文學經典和傳統方法,并能在經典與后經典敘事交融中創新的作家。他從不照搬傳統的標準化敘事模式,而是能將現實主義文學,現代主義文學和后現代主義文學的創作手法雜糅,將創作形式和創作主題有機關聯,在敘事的迷宮中尋求創作靈感和最佳表達方式。
在國內,阿克羅伊德自20世紀80年代后期引起學界重視,一些學者開始翻譯阿克羅伊德的作品。1989年劉長纓、張筱強翻譯出版了《艾略特傳》,是國內第一部阿克羅伊德作品的譯著。進入21世紀,更多譯著相繼出現,主要有余珺珉的《霍克斯默》(2002)、方柏林的《一個唯美主義者的遺言》(2004)、周繼嵐的《血祭之城》(2007)和《生命起源》(2007)、冷杉和楊立新的《古代埃及》(2007)、《古代羅馬》(2007)、《死亡帝國》(2007)、冷杉和冷樅的《古代希臘》(2007)、暴永寧的《飛離地球》(2007)、郭俊和羅淑珍的《莎士比亞傳》(2010)、包雨苗的《狄更斯傳》(2015)、翁海貞等的《倫敦傳》(2016),這些譯著標志著阿克羅伊德已進入國內學者的研究視界。另有學者對阿克羅伊德部分作品及思想進行評述,這主要見于英國文學史編寫中。瞿世鏡的《當代英國小說》(1999)和阮煒的《20世紀英國文學史》(1999)都曾介紹了阿克羅伊德。王守仁先生與何寧教授編著的《20世紀英國文學史》(2006)將阿克羅伊德及其作品置于歷史、社會、文化背景之中,就其文本進行深度解讀,對阿克羅伊德的創作做出更全面評價。此外,有少數學者開始關注和評價阿克羅伊德的歷史小說,并在重要期刊上發表相關文章,如曹莉和張浩分別在《外國文學評論》和《外國文學動態》上發表了《歷史尚未終結——論當代英國歷史小說的走向》(2005)和《彼得·阿克羅伊德的歷史小說創作》(2010)。曹莉重點分析了《查特頓》的“元小說”特征,張浩簡要介紹了阿克羅伊德5部歷史小說的創作特點。2018年,學者金佳在《外國文學》上發表了文章《“孤島”不孤——〈英國音樂〉中的共同體情懷》,從“尚古情懷”“天地情懷”和“后現代策略”三方面討論了《英國音樂》重構英國傳統的努力。
國外阿克羅伊德研究起始于20世紀70年代。他的《新文化筆記》一發表就在評論界引起熱議。英國最早對此書的評論見于1976洛奇(David Lodge,1935— )發表在《新政治家》的書評中,他對此書的抨擊和指責引發其他學者爭議。洛奇不僅抨擊該書晦澀難懂,而且還指責阿克羅伊德“對文化歷史的歪曲和過于簡單化”[11]。與此相反,另一些評論家卻對此書熱情稱贊,充分肯定阿克羅伊德對揭示藝術家之間的內在聯系所做的努力。如彼得·康拉德(Peter Conrad)對本書的評價是,“思辨性強、嚴謹、有益,值得一讀”[12],并得到蘇珊娜·奧涅加(Susana Onega)的認同,她說:“作為了解阿克羅伊德對英國文學傳統獨特感悟的理論闡述,這本書很值得閱讀”[13]。
20世紀80年代,隨著小說《倫敦大火》和《霍克斯默》的發表以及傳記《艾略特傳》的獲獎,阿克羅伊德作為傳記家和小說家的聲譽逐漸提升,贏得評論界更多關注和稱贊。《紐約時報》評論家葛羅斯(John Gross)在評價《艾略特傳》時說:“這是在艾略特逝去約20年后第一次為他寫傳記的嚴肅嘗試……總之,這本書獲得引人注目的成就。”[14]美國當代文壇著名女作家喬伊斯·卡羅爾·歐茨(Joyce Carol Oates,1938— )曾說:“《霍克斯默》是一部聰明睿智的幻想小說,可與阿克羅伊德備受贊譽的傳記《艾略特傳》相媲美。”[15]然而,直到20世紀90年代,研究阿克羅伊德的專著和博士論文才相繼問世。奧涅加的《彼得·阿克羅伊德》(1998)是第一部研究阿克羅伊德作品的著作,系統評價了阿克羅伊德在20世紀90年代以前出版的多數詩歌、傳記、小說和非小說作品等,有助于全面了解阿克羅伊德。奧涅加的第二部專著《阿克羅伊德小說中的元小說和神話》(1999)涵蓋了阿克羅伊德9部小說,揭示出這些小說中存在的張力:神話和“元小說”。相比第一部專著,作者對阿克羅伊德作品的研究更加深入,并且注意到作者在對倫敦歷史的書寫中所采用的神話元素。這一時期的博士論文如勒斯納(Jeffrey Roessner)的《神秘歷史:當代英國小說中的過去之謎》(1998)分析了阿克羅伊德如何在小說中將歷史神秘化,反對將阿克羅伊德的小說視為“元小說”的觀點,遺憾的是作者只分析了《英國音樂》。丹娜·喬伊·席勒(Dana Joy Shiller)的博士論文《新維多利亞小說:重塑維多利亞時代》(1995)探討了阿克羅伊德如何以后現代視野審視19世紀歷史,然而作者僅以《查特頓》和《英國音樂》為分析文本。另有其他博士論文從不同視角對阿克羅伊德的作品進行分析,如凱西·伊麗莎白·海曼森(Casie Elizabeth Hermansson)的《女權主義者的互文性和藍胡子的故事》(1998)和杰弗里·威廉·洛德(Geoffrey William Lord)的《后現代主義與民族觀差異:英美后現代主義小說比較》(1994),然而,這兩篇論文都不是對阿克羅伊德的專項研究,選取的文本也較少。
21世紀初,涌現出更多專著和博士論文,拓寬了阿克羅伊德研究視野和維度。部分學者已開始關注阿克羅伊德作品中的“英國性”主題,如杰里米·吉普森(Jeremy Gibson)和朱利安·沃弗雷(Julian Wolfreys)合著的《彼得·阿克羅伊德:明晰而復雜的文本》(2000)較全面地研究了阿克羅伊德2001年以前出版的多數作品,涉及詩歌、小說和傳記等。他們著重探討阿克羅伊德作品中諸如文體學、敘事結構、模仿、記憶、時間性、個人和民族身份、倫敦等元素,對其他研究者有重要借鑒意義。亞歷克斯·默里(Alex Murray)的著作《追憶倫敦:彼得·阿克羅伊德和伊恩·辛克萊(Iain Sinclair)作品中的文學與歷史》將兩位作家的作品置于自1979以來的倫敦文化、社會和政治背景之中進行分析,首次對阿克羅伊德和辛克萊的作品進行比較研究,探討文學與城市、歷史話語和歷史學等議題,旨在引發人們對文學與歷史之間關系的思考。同年出版的另一部研究阿克羅伊德的專著是巴里·劉易斯(Barry Lewis)的《回聲:彼得·阿克羅伊德作品中的過去》(2007)。作者評論了阿克羅伊德在2007年之前發表的20多部作品,包括詩歌、散文、評論著作、傳記和小說等,重點分析了阿克羅伊德如何書寫過去,讓過去的聲音回蕩在其作品中,其中涉及的一些問題如“英國性”(Englishness)、倫敦、文學傳統等都是阿克羅伊德在作品中反復強調的主題,也是該研究旨在深入分析的問題。同時,這一時期的博士論文也開始從新的維度闡釋阿克羅伊德的小說。布雷特·約瑟夫·格魯比希奇(Brett Josef Grubisic)的《歷史回歸:歷史小說、后現代主義文學和彼得·阿克羅伊德的小說》(2002)探討了阿克羅伊德作品中的戲仿、喜劇性、歷史書寫和歷史小說敘事等。亞歷克斯·林克(Alex Link)的論文《當代城市哥特小說中的后現代空間性》(2003)分析了哥特文學中的空間和空間關系,《霍克斯默》是作者選取的分析文本之一。在勞拉·薩武(Laura Savu)的論文《追認的后現代主義者:20世紀后期敘事文學中的作家身份和文化修正主義》(2006)中,作者對《一個唯美主義者的遺言》和《查特頓》作出后現代解讀,著重對兩部作品的語言、作家身份、過去的再現等主題進行分析。然而,以上提到的專著都沒有對作者如何通過不同敘事技巧表現“英國性”主題進行系統論述,也沒有博士論文對作者的敘事藝術進行專項研究和系統分析。
通過以上梳理可以發現:國內阿克羅伊德研究還處于起始階段,到目前為止只有筆者在2018年出版的一部專著,期刊論文也相對較少。國外阿克羅伊德研究也還存在若干局限:(1)視角多元,但研究文本單一,多數研究都集中于阿克羅伊德的少數作品,缺乏整體把握和關于專門問題的系統分析。(2)現有研究多將阿克羅伊德與其他后現代作家一并分析,卻對不同作家重新書寫歷史的根本區別有所忽略。(3)阿克羅伊德作品的后現代寫作風格往往是研究者關注的焦點,而其對敘事藝術的開創性探討卻沒有被引起足夠重視。阿克羅伊德小說中的兩個重要元素是“英國性”和“倫敦”。阿克羅伊德的作品雖然體裁多樣,數量眾多,卻具有內在一致性,主要通過倫敦和“英國音樂”(English music)或“英國性”形成有機整體。他在《阿爾比恩:英格蘭想象的源頭》中寫道:“英國性是英國文化,英國民族精神和民族身份的象征,豐富多樣。雜糅是英國文學、音樂和繪畫的形式和特點之一,這既體現出一種由眾多不同元素構成的混雜語言,又體現出一種由許多不同種族構成的混雜文化。”[16]在1993年所做的一個題為《英國文學的英國性》的演講中,阿克羅伊德通過梳理英國文學史揭示出,在文學創作方面“英國性”主要包括“異質性”(heterogeneity)、“改編”(adaptation)、“戲劇性”(theatricality)、“連續性”(continuity)和“尚古情懷”(antiquarianism)等。對阿克羅伊德而言,“英國性”既是精神的,也是物質的,隨著歷史的發展,它的內涵會不斷拓展。他以英國文學為例解釋道:
英國文學的“英國性”不只是指文學作品、過去的博物館和封閉的等級秩序,英國人情感深處對異質性的青睞表明,“英國性”的范疇是包容廣闊的。我試圖描述一股巨大的力量,它是我們現在正寫下的這些句子的生命和呼吸。我也試圖梳理出源遠流長的英國文學史。有人可能會認為這是約束,但對我來說,這是解放,就像長期待在異國他鄉后要回家的感覺。這正如鄉思,是一種歸屬的需要,是連續性的需要,是擁抱你來自的那個城市和街道的需要。但什么樣的家能比我們的語言更強大、更持久呢?因此當我談論關于英國文學的“英國性”時,我并不是指某種僵死的傳統,而是指那些與我們息息相關的事物。[17]
阿克羅伊德在多部作品中強調,“英國性”不只涉及一些抽象的概念,因為它不是靜態的、單一的、封閉的,而是動態的、多元的、開放的。因此,他在小說中既探討“英國性”的美好傳統,又揭露英國文化中的陰暗傳統,顯示出自覺的民族文化意識。
對于倫敦,阿克羅伊德曾解釋說:“倫敦是我想象力的靈感源泉,它已成為我每部作品中的一個鮮活人物。我一直在間接地為它寫史,寫傳。因此,我認為我現在所有的著作,包括傳記和小說都是到我生命結束時才能完成的整部作品的其中一章而已”[18]。可見,倫敦是他小說中另一個重要元素和他進行創作的內在動力和原風景,然而,它不只是構成其作品的呆板背景,更是其作品的實質基礎。美國漢學家蒲安迪曾說:
就像巴爾扎克筆下的巴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彼得堡、狄更斯筆下的倫敦、喬伊斯筆下的都柏林,這些獨特形態的都市風情不僅是作品的呆板背景,更是作品的實質基礎。中國小說也是如此,如《儒林外史》的南京、《紅樓夢》的北京,這些大都市的繁茂花園與僻街陋巷,甚至《金瓶梅》的清河縣——一個死水一潭的外省城市,它們都是這些小說所刻畫的現實的主要組成部分——正如興起較晚的激蕩的邪惡之都上海,體現了晚清及民國時期多部小說的實質素料一樣。[19]
這段話也適合評價阿克羅伊德的作品,倫敦既是他個人的生活空間,也是他小說的原風景和底色,承擔著重要角色。正如劉易斯所說:“倫敦在阿克羅伊德的作品中從來不只是消極的背景,而是一種重要的在場和事件的決定因素。”[20]阿克羅伊德是典型的“倫敦小說家”和“倫敦幻想家”[21],“倫敦是阿克羅伊德的繆斯,他處處彰顯出是都市小說家之王”[22]。他曾說:“倫敦成就了我的事業,我最成功的著作都以倫敦為主題。”[23]哈伯曼認為:“最能表達‘英國性’的是地方”[24],阿克羅伊德也認同這種觀點,聲言倫敦是他“想象的風景”,相信“傳統在某種意義上是由地方傳達的”[25]。他曾說:“我所說的‘地方影響論’的意思是,某些地區,某些街道,小巷和房屋會影響居住其中的人們的生活和性格。”[26]在他眼中,倫敦處處都有過去的印記,甚至一磚一瓦中都有可能隱含著永恒和傳統,值得人們認真思考和精心維護。他還指出,這種“地方影響論”也適用于整個民族本身,“英國作家、藝術家和音樂家都會受到地方的影響,保留過去的傳統會使一個地方變得神圣”[27]。
阿克羅伊德之所以將倫敦作為其故事的恒定風景是因為他相信,“從倫敦的點滴生活中可以發現整個宇宙”[28]。因此,倫敦不僅是他多數小說的創作風景,而且具有多重作用和角色:既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物質世界,又是一種“隱喻”,還是一種“話語”;既像是一部美好而迷人的小說,又像是一座巨大的圖書館,所有的過去都同時在場,還像是一間巨大的回音室,充滿歷史的回聲;同時,又像是一個巨大的考古公園,每一塊石頭、每一座建筑仿佛都在向人們講述歷史。阿克羅伊德曾把倫敦比作海綿,認為它可以吸收和保存歷史。他甚至認為倫敦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例如,他在《倫敦傳》中曾說:“倫敦是一具人體,這個形象奇特又卓絕……這是一具神秘的身體,……倫敦也被想象為年輕男子,伸展兩臂作解放狀。這個形象雖源自一尊羅馬銅像,卻充分展示了一座以磅礴的進取精神和自信永在開拓的城市”[29]。縱觀其作品可以發現,阿克羅伊德對倫敦的歷史書寫是多元的,“復調的,因為他試圖公正地對待所有的倫敦聲音”[30],這在他的小說中表現的最為突出。他將作品置于相同的背景中達到了兩種美學效果:一方面,縮短了作品與讀者之間的距離;另一方面,增強了作品內在的統一性,使所有作品成為倫敦書寫的一部分。
廣義而言,阿克羅伊德的小說都屬于歷史小說(historical novel),因為它們不僅引入了歷史人物、歷史地點和歷史事件,而且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歷史小說的特征。《不列顛百科全書》對歷史小說的定義是:
試圖以忠于歷史事實(有時僅表面如此)和逼真的細節等手段來傳述一個既往時代的精神、習俗及社會狀況的小說。作品可以描寫真實的歷史人物,如R.格雷夫斯的《克勞狄烏斯一世》(1934),也允許以虛構人物和歷史人物相混合,它還可以集中描繪一樁歷史事件,如F.魏菲爾的《穆薩·達的四十天》(1934),生動地描繪了對一座亞美尼亞要塞的守衛。較常見的是,它試圖對過去的社會作較為廣泛的描述,以虛構人物的私生活從社會重大事件中所受的影響來反映這些重大事件。自從第一部歷史小說,即司各特的《威弗利》(1814)問世以來,這類小說始終很受歡迎。[31]
歷史小說的豐富內涵和外延引發眾多學者對其進行定義。例如有學者指出,歷史小說是“對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進行想象性重構”[32]。喬治·盧卡奇認為:“在歷史小說中,重要的不是對重大歷史事件的重述,而是詩意地喚醒那些事件中的人物。”[33]日本作家菊池寬說,歷史小說是“將歷史上有名的事件或人物作為題材的那種小說”[34]。郁達夫認為:“現在所說的歷史小說,是指由我們一般所承認的歷史中取出題材來,以歷史上著名的歷史人物和事件為骨干,再配以歷史背景的一類小說而言。”[35]王守仁先生指出:“歷史小說是指取材于歷史的小說,……作為一種敘述文本,歷史小說中歷史與文學虛構共存。歷史小說以歷史為根據,表現歷史人物和事件。另一方面,作家擁有合理‘想象’的權利,可以進行虛構。”[36]馬振方先生認為:“它是以真實歷史人事為骨干題材的擬實小說”[37],“千差萬別的小說形態實際只有兩大類:現實性的擬實類和超現實的表意類。歷史小說無論有多少虛構成分,也是以模擬歷史現實的形態出現的,屬前一類”[38]。總結以上不同定義可以發現:歷史小說是指以反映歷史人物和事件為核心的小說,以史有所載的人事為題材,但是也可以虛構人物和事件,擬實是基本,但是也會有超現實表意成分。阿克羅伊德在評論英國歷史小說家麥克爾·摩考克的《迦太基的笑聲》時說:“摩考克有歷史想象的天才,有本能地創造或重現過去的天賦,而不是訴諸多數歷史小說家所通常使用的手段。他之所以能洞察過去,是因為他能明察現在,他書寫過去,同時也在書寫現在。”[39]事實上,這正是阿克羅伊德本人的創作理念,在創作過程中,他不僅能憑借想象再現過去,而且能在書寫歷史中融入對現代和未來問題的歷史思考。
在西方,歷史小說經歷了從傳統歷史小說到現代歷史小說和后現代歷史小說的發展過程。批評界一致認為歷史小說由英國作家沃爾特·司格特開創,《威弗利》的出版標志著歷史小說的誕生。司格特是第一個在小說里以令人信服、細膩的筆觸來再現歷史氛圍的作家,影響了許多歐洲國家和美國的文學,因此從19世紀后半葉到20世紀初,許多作家開始創作歷史小說。這一時期的歷史小說大都延續了司格特所開創的歷史小說模式,以歷史為背景,通過描寫歷史事件或塑造某一時期的歷史人物來展示時代精神和風貌。在20世紀前半葉,英國又涌現出一些現代主義歷史小說。以格雷夫斯(Robert Ranke Graves,1895—1985)等為代表的現代歷史小說有以下特點:
第一,在歷史時期的選擇方面,現代歷史小說并不追憶昔日的榮耀,而是熱衷于表現充滿社會動蕩和文化變革的時代。第二,瓦爾特·司格特式的歷史傳奇小說充滿英雄氣概和浪漫氣氛,給歷史抹上一層英勇的色彩。從格雷夫斯起的現代歷史小說舍棄了這種歷史觀念,它用現實主義眼光把歷史人物看作與現代普通人一樣有奮斗、有失敗、有高興、有痛苦的人。第三,現代小說以豐富的歷史知識為基礎,而不任意編造歷史。第四,以格雷夫斯作品為始的真正的歷史小說,總是盡量使人物的思想保持歷史和時代的本來面目。[40]
進入20世紀后期,西方后現代主義歷史小說大量涌現,帶來歷史小說的繁榮。例如,約翰·福爾斯的《法國中尉的女人》(1969)、薩爾曼·拉什迪的 《午夜之子》(1981)、安吉拉·卡特的《瀑布河城的斧頭兇殺案》(1981)和《麗茲的老虎》(1981)、朱利安·巴恩斯的《福樓拜的鸚鵡》(1984)和安東尼婭·蘇珊·拜厄特的《占有》(1990)等都被視為后現代主義歷史小說。這些小說主要表現出如下特征:題材更加豐富多樣;借鑒了后現代主義文學的多種技巧;對歷史實事做出相反的假設,讓小說參與對歷史的構建。這些表明,后現代主義歷史小說的創作模式已超越傳統歷史小說的“反映論”[41]。當然,這些特征不能涵蓋所有的后現代作品,因為在書寫歷史時,不同作家的創作旨歸和方法不盡相同。阿克羅伊德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在歷史小說創作方面有獨到見解。
阿克羅伊德對傳統歷史小說、現代歷史小說和后現代歷史小說的優勢和局限性都有清醒的認識。在他看來,傳統歷史小說對時代風貌和英雄人物的描寫有時趨于類型化和程式化,影響了作品的審美價值,而后現代歷史小說滿足于從歷史書籍的字里行間捕捉人物或事件,有時甚至任意杜撰,從而失去歷史小說的味道。因此,他善于將傳統歷史小說、現代歷史小說和后現代歷史小說創作技巧相融合,取各家之長。鑒于阿克羅伊德作品的異常豐富性、復雜性和包容性,該研究旨在從敘事學視角分析阿克羅伊德的小說,因為“敘事學是一門包容性很強的學科,是眾多學科和學派共同建構的產物”[42]。
敘述學或敘事學(narratology)“是關于敘述、敘事文本、形象、事象、事件以及講述故事的文化產品的一整套理論”[43],“在文學理論中指對敘述結構的研究”[44],被認為是“探尋講故事奧秘的學問”[45],“一門研究各種敘事文本的綜合學科,研究對象包括敘事詩、日常口頭敘事、法律敘事、電影敘事、戲劇敘事、歷史敘事、繪畫敘事、廣告敘事等。盡管如此,小說依然是敘事學研究的對象”[46]。敘述學一詞在20世紀60年代由法國學者茨維坦·托多羅夫在他的《〈十日談〉的語言用法規則》(1969)中提出,他說:“這門著作屬于一門尚未存在的科學,我們暫且將這門科學取名為敘事學,即關于敘事作品的科學”[47]。敘事學主要包括經典敘事學與后經典敘事學。
經典敘事學也稱為結構主義敘事學。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熱拉爾·熱奈特、羅曼·雅克布森、克勞德·斯特勞斯、杰拉德·普林斯和喬納森·卡勒等學者都以現代語言學創始人索緒爾的著述為基礎,信賴科學方法,注重文本分析,將敘事作品視為一個完整的符號系統。例如普林斯說:“敘事是可以分為各種類組的信號之集合。”[48]查特曼聲稱:“值得一提的是,我關心形式,而不是內容;或者說,僅僅當內容可以表示為形式的時候,我才關心內容。”[49]普洛普(Vladimir Propp)認為,故事形態研究應該“像有機物的形態學一樣地精確”[50],并通過研究俄國民間故事以破解它們的語言結構。他發現,所有的民間傳說或神話故事都基于31個固定要素或敘事功能。卡勒強調對語言結構進行考察,在他看來,“文學屬于第二層次的符號系統,語言是它的基礎”[51]。可見,結構主義敘事學將研究視角從文本外部轉向文本內部,在一定程度上割裂了作品與社會歷史文化語境的重要關聯。
后經典敘事學主要包括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的修辭性敘事學、女性主義敘事學、認知敘事學等各種跨學科流派。它的誕生與政治批評、文化研究、認知科學、后結構主義和接受美學等其他學科的發展相關,因此,認為“文學作品須在文本與讀者的雙向交互作用下才得以實現,文本的意義存在于閱讀活動中”[52]。同時,后經典敘事學“將敘事學研究與女性主義批評、精神分析學、修辭學、講算機科學、認知科學等各種其他學科相結合,大大拓展了敘事學的研究范疇,豐富了敘事學的研究方法”[53]。與經典敘事學不同,后經典敘事學注重作品與其創作語境和接受語境的關聯,有助于使敘事學從封閉走向開放。
自20世紀20年代起,西方學者就發表了一系列重要著作,構成敘述學的基礎。例如,
V.普洛普著寫的《民間故事結構研究》(1928),書中為民間故事創立了一種基于7個“活動范圍”和31個“功能”的模式;C.列維·斯特勞斯著寫的《結構人類學》(1958),書中概括敘述了神話學的基礎;A.J.格雷馬斯著寫的《結構語義學》(1966),書中提出了6個稱作“施動者”的結構單位;以及T.托多洛夫著寫的《〈十日談〉的語言用法規則》(1969),書中引入了“敘述學”一詞。其他有影響的敘述理論家有R.巴特,C.布雷蒙和N.弗萊等人。[54]
20世紀70年代以來,就敘事學理論而言,在西方已經形成傳統。正如斯科爾斯(Robert Scholes)所說:“在西方世界,真正的敘事文學傳統的確存在。可以說,所有藝術都是傳統化的,因為藝術家們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從他們的前輩身上習得技藝。在創作之初,他們總會以自己熟悉的前人成就為參照,設想各種擺在自己面前的可能性。”[55]
與西方敘事學相比,我國的敘事學研究發展較晚,雖然有學者指出,“就敘事模式,唐傳奇無疑高于同時期的西方小說。第一人稱敘事、第三人稱限制敘事、倒裝敘述以及精細的景物描寫,都不難在唐傳奇中找到成功的例子”[56],但是,不可否認,中國當代敘事學主要得益于西方敘事學的影響。可喜的是,目前我國學界一些具有世界影響力的敘事學專家發表了許多重要成果,為我國敘事學研究和發展做出重要貢獻,發揮了開拓性和引領性作用。正是得益于國內這些敘事學家的著作,本書才得以從敘事學視角研究阿克羅伊德的作品。
本書以阿克羅伊德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發表的16部小說為分析文本,從其敘事藝術、創作主題和社會歷史語境的深度關聯為切入點對其進行全面研究,旨在探討作者如何用不同的敘事模式表征強烈的民族意識、弘揚民族文化精神和價值取向。雖然阿克羅伊德的小說皆屬于歷史小說,但是依據每部小說的不同敘事特征,又可將其分為互文小說、傳記小說、偵探小說、考古小說、成長小說、虛擬小說和改編小說七種,因此,該成果主體部分由七章內容構成。
第一章主要闡明互文性以及《倫敦大火》中的互文敘事模式。互文性是阿克羅伊德所有小說創作的一個重要敘事特征,因此,在開篇章節對其進行專門介紹,以便同時與該章第二節內容形成更好呼應。《倫敦大火》是作者的處女作,也是一部典型的互文小說,其主要人物都與狄更斯的名著《小杜麗》有關。阿克羅伊德讓過去歷史以互文性的形式在以現代生活為背景的小說中若隱若現,這一敘事模式成為作者后來其它小說的基調。第二章包括《一個唯美主義者的遺言》《查特頓》和《倫敦的蘭姆一家》三部傳記小說。阿克羅伊德是一位善于融合多種文類進行創作的作家,在傳記小說中表現的最為突出。他擺脫了標準傳記敘事手法的束縛,大膽采用自由而靈動的小說敘事藝術進行合理虛構,使敘事表現出明顯的跨界特征。第三章分析兩部偵探小說《霍克斯默》和《丹·萊諾和萊姆豪斯的魔鬼》。在這兩部小說中,阿克羅伊德在運用傳統偵探小說敘事技巧,以案件發生和推理偵破過程為主要描寫對象的同時,又突破了傳統偵探小說的時間維度敘事的局限性,使敘事實現了從時間維度到空間維度、從平面到立體、從線性和時序到并置和拼貼的敘事方法的創造性轉變。第四章分析《第一束光》和《特洛伊的陷落》兩部考古小說。根據阿克羅伊德本人聲言,在這兩部小說中,他旨在追溯人類歷史的根源、身份認同、人類文化傳統和時間本質。作者大膽打破傳統時空觀,讓空間并置,讓時間循環,使小說展現出“故事時空”被重新安排后的審美效果。第五章分析《英國音樂》《迪博士的屋子》和《三兄弟》三部成長小說。作者通過采用魔幻現實主義敘事手法描寫了主人公所經歷的一些幻象,激發了讀者對人類神秘歷史傳統的更好認知和想象。第六章探討作者如何采用反事實敘事手法在《彌爾頓在美國》和《柏拉圖文稿》兩部虛擬小說中對歷史事實進行不同程度的虛構和假設,講述與歷史實事不同的故事。第七章分析《克拉肯威爾故事集》《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個案》和《亞瑟王之死》三部改編小說。阿克羅伊德通過分別運用“還原改編”“疏離式改編” 和“顛覆式改編”等敘事策略對英國文學中的經典文本進行后經典重構。在改編過程中他不僅依附原著,而且還巧妙地嵌入個人思想和意圖,給原著注入新鮮元素,為傳統的延續作出重要貢獻。
阿克羅伊德小說的魅力不僅因為講述了一個個迷人的故事,采用了靈活多樣的敘事手法,而且在于其蘊含著作者對民族文化的深厚情感和歷史責任感,對其它民族的作家有重要啟發,值得系統研究。因此,該書旨在挖掘其作品的審美價值、豐厚內涵和世界意義,一方面推進阿克羅伊德在中國的進一步研究,另一方面探討其對當代中國文學創作以及中國文化走向世界中的文化觀念塑造、民族精神弘揚和自我意識調整的借鑒意義和啟示。
[1] 獎項主要包括:惠特布雷德傳記獎(Whitbread Biography Award,1984)、惠特布雷德小說獎(Whitbread Novel Award,1985)、《衛報》小說獎(Guardian Fiction Prize,1985)、毛姆小說獎(The Somerset Maugham Award,1984)和海涅曼圖書獎(Heinemann Award,1984)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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