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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論

20世紀下半葉以來,對有價值的、數量較大的地方歷史文獻進行系統整理已成為學界共識,一批有代表性的整理成果相繼面世,如《天津商會檔案匯編》 《蘇州商會檔案選編》 《徽州千年契約文書》《徽州文書》《福建民間文書》《清水江文書》《石倉契約》《清至民國婺源縣村落契約文書輯錄》《太行山文書精萃》《徽州民間珍稀文獻集成》《湖北民間文書》《土默特文書》等。其中,更有一批以“省”為標志的文獻整理成果,如《湖湘文庫》《山東文獻集成》《臺灣文獻匯刊》《海南地方志叢書》《云南叢書》《巴蜀全書》等。此外,一些省級以下的地方歷史文獻叢書也在陸續出版,如溫春來主編的《西樵歷史文化文獻叢書》自2012年以來已在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了136種237冊;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東莞市莞城圖書館合編的《東莞歷史文獻叢書》于2017年在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47冊;譚劍鋒主編的《遵義叢書》于2018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國家圖書館出版社聯合出版了210冊。

地方文獻的整理出版呈“井噴”之勢,這與國家的發展和研究者的需要密不可分。就國家層面而言,國家需要挖掘和保護我國豐厚的歷史文化遺產,以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走向世界,最終實現文化強國的目標。對研究者而言,則是隨著研究的深入,以往通用的正史、政書、文集、筆記等傳世文獻已遠不能滿足需要,而那些提供了大量細致入微、系統連貫、生動逼真的歷史信息的地方文獻則進入了他們的視野。然而對于絕大多數的研究者來說,很難做到親身去往各處悉數查閱所需的地方文獻。況且有些作為文物保存的文獻,由于年代久遠,紙張碎破,即使能去,也不一定被允許查閱。因此,整理并出版地方歷史文獻,使之化身千百以嘉惠學林乃人心所向,大勢所趨。事實也證明,這些資料的整理與出版為政治史、經濟史、社會史、法制史、教育史、文化史,以及地方基層社會的綜合考察提供了多種素材,極大地推進了學術研究,也由此推出了一批具有地域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精品力作。

也正是基于以上因素,近年來《清代南部縣衙檔案整理與研究》《清代巴縣衙門檔案整理與研究》 《民國時期榮縣檔案整理與研究》《龍泉司法檔案整理與研究》《清代新疆稀見史料調查與研究》《千年徽州家譜與社會變遷研究》《清水江文書整理與研究》《文物考古中西藏與中原關系資料整理與研究》 《革命根據地法律文獻整理與研究》《英藏敦煌社會歷史文獻整理與研究》 《黑水城西夏文文獻整理與研究》《新疆少數民族既佚與瀕危古籍文獻整理與研究》《山西民間契約文書搜集整理與研究》《中國南方少數民族家譜整理與研究》《中國西南地區瀕危文字搶救、整理與研究》《中國土司制度史料編纂整理與研究》《當代中國農村基層檔案資料搜集、整理與出版》等一批關于地方文獻整理與研究的項目被列入了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

明清地方檔案乃重要的一手史料,其價值不可估量。時下,明清地方檔案雖受到學界青睞和國家重視,但檢討其保存、整理與研究現狀,尚待完善之處仍有不少。就其研究,筆者已有專章闡述,此不贅述。[1]就整理與出版而言,竊以為需要重點關注以下幾個方面。

一 避免“邊整理邊破壞”

基于檔案學的“來源原則”,對檔案的整理,存留檔案“原件總量”和保持“檔案排列原貌”是需要首要考慮的。但是,時下各地對地方檔案的整理,與此原則相去甚遠,“邊整理邊破壞”的現象非常嚴重。甚至在一些地方,粘連成坨的檔案被直接扔棄,或成了紙廠的原料。就清代四川南部縣檔案而言,筆者曾于2007年4月在南部縣實地采訪當年參加檔案整理的工作人員,從中得知,由于他們當時沒有如今的檔案保護意識,也缺乏足夠的資金和技術去處理一些受潮發霉、粘連成結的檔案,有些就直接送去紙廠打了紙漿。這類檔案約占現存檔案總數的1/3,令聽者無不嗟嘆惋惜。

不僅如此,在分類上破壞檔案保存原貌更是常見的現象。舉例言之:對于清代《巴縣檔案》,整理者打破了檔案原有的“按房保存”的格局,根據今人的劃分標準將其按內政、司法兩大類進行了人為的分割。內政類又分為職官、軍事、政治、財政金融、文教、交通郵電及其他,司法類又分地權、房屋、借貸、欺詐、家庭、婦女、繼承、商貿、兇毆、盜竊、租佃、賭博等;直隸順天府《寶坻檔案》亦被按職官制度、民警政務、憲政、法律詞訟、鎮壓革命運動、軍務、財政金融、農林商務、外交往來、傳教、禮儀、文教衛生等進行分類整理;臺灣《淡新檔案》的整理也很典型。當年戴炎輝教授以清代地方行政與近代法律的概念按行政、民事、刑事三編分類整理,后來的學者已發現,“入行政編的很多案就是訴訟案件,如果將之歸入民事編或刑事編也未嘗不可。甚至,戴教授對于每一個‘案’的歸類,也存在著各種問題。例如,一個‘案’在訴訟之初控訴者號稱被擄禁,因此被歸類為刑事編的‘人身自由’,但隨著訴訟的進行、案情的發展,反而讓人覺得應該歸入民事編的‘錢債’。”[2]值得慶幸的是,四川《南部檔案》在2011年之前的四次較大規模的整理均沒有打破按房歸檔的規則,從而為我們后來實現“按房整理”提供了可能。

簡而言之,上述“不當”分類整理法不適用于地方檔案的初次整理,但在數字化環境下,將其納入后期深入整理階段則比較可行。這樣既可以保持檔案原貌,又能發揮“分類”的固有價值,方便利用者。

二 實行“以案卷為單位,按件整理”

20世紀對《巴縣檔案》 《寶坻檔案》等清代地方檔案的整理,只做了案卷級的著錄和標引,完成了案卷目錄,并未涉及卷內每份文件。然而現在對一些歷史檔案的文件級整理,卻隱去了案卷標題,以致在利用時只能通過某一件文件的檔號去查閱同一卷檔案,十分不便。在檔案整理過程中實行“以案卷為單位,按件整理”,能夠有效解決這些問題。“以案卷為單位,按件整理”,是指檔案整理首先要保留案卷的形式,在此基礎上厘清卷內的文件數量。經整理的目錄同時需有案卷目錄和卷內文件目錄,卷內文件目錄即是文件級目錄。這種整理方式對于保存檔案原貌、進行研究、撰寫題名、開展數字化工作等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目前,對一些重要檔案的數量介紹,多是“余件” “多件”之類的模糊表述。一些整理成果和出版物多將本為數件的檔案合并為一件,或將本為一件的檔案拆分為數件,其根源在于對“件”的內涵不明確。何為“件”?即歸檔文件的數量單位,與我們說的一份、兩份的“份”是一樣的,一件文件就是一個單份文件。在整理過程中,有些比較容易判定,譬如一份完整的詞訟狀、札文。但也會遇到一些比較復雜的情況,試舉幾例。例如《孔府檔案》第60卷“本府處理公務稿簿”保存了孔府在明萬歷十八、十九兩年處理公務的文稿,按常規整理,一般統計為一冊(卷)而不再分件,但這樣處理的問題在于:一是檢索不到這兩年孔府處理公務的數量與類型;二是如果“件”的數量未知,以后數字化時還得重新處理。而區分件時,又會發現一張紙上抄錄有數個不同文種且不同時間的檔案(此現象在其他檔案中也常見),這與我們通常所看到的“單獨成頁”的情況完全不同。那么,究竟如何分件呢?筆者認為,盡管在一頁紙上,當以一個事由或內容認定為一件為妥,否則在撰寫題名時也會糾纏不清,在出版時也應切割為數件為佳。同時,需對稿簿下分件、同頁切割的情況添加“說明性文字”,以反映檔案的原貌——其實,這里的“簿冊”與文件登記簿、魚鱗圖冊、歸戶冊一類不同,冊內每份材料相對獨立,相當于“案卷”,只是古人采用了裝訂成冊的組織方式罷了。又如在《孔府檔案》中,同一內容有草稿、定稿等形制,有人認為草稿不具備法律憑證作用,只保留定稿就可,實則不然。因為內容雖一樣,但成文卻有先后之分,外觀特征也有較大差異(如草稿刪改多,字跡往往比較潦草,也無蓋章、畫行),而這恰是研究文書流轉的重要文獻,所以應該完整保留,各為1件(這里,筆者不贊同《歸檔文件整理規則》〔DA/T22—2015〕所載“正本與定稿為一件”的規定)。再如,在《南部檔案》的整理過程中,我們也常會遇到一件訴訟狀上附作為證據的“粘單”,這件粘單如何處理呢?在筆者看來,粘單單獨計一件為好,否則其內容就無法檢索。同時為體現其與訴訟狀的關聯性,將之標注為訴訟狀的附件為佳。

其實,一個案卷“件”的數量統計準確性還與當初“案卷”的整理質量有關。在檔案整理過程中,我們經常會發現卷面標注的是某一案由,但里面裝的卻有與之不相關的兩個或多個不同的事件,或者一個案件散布在幾個卷宗里。遇到此類“串卷”現象,在不能另編案卷號的前提下,以歸并為妥。對于不能歸并的,在此卷下另行排列,同時撰寫說明予以區分。比如明代《孔府檔案》第6卷“成化年間修刊孔氏宗譜(一)”與第7卷“成化年間修刊孔氏宗譜(二)”,先前的整理者整理為2卷2件,這是由于紙質檔案整理時受每卷的厚度限制造成的。現在統計時當歸并為1卷1件;又如清代《南部檔案》第5-279卷,按卷面所寫,檔案應是“民人王朝忠等具告何中瑄等私設霸市一案”的相關內容,但前4件檔案完全與此案無關。這4件若找不到所屬案卷,當在此卷下單獨歸為一類,并添加題名。對于這些更改,都需在凡例中有明確的交代,并在調整卷中分別作說明。如此等等,都需要我們做研究,并加以規范。

三 檔案文件題名撰寫基本要素須完備

題名的撰寫是明清地方檔案整理最核心的工作,一般包括時間、責任者、事由、受文者、文種5個要素。對于每個要素的內涵與操作,國家出臺了相應的指導性文件,如《明清檔案著錄細則》(DA/T8—94)、《明清檔案著錄文字使用規則》(試行本)、《明清檔案分類表》(試行本)、《明清檔案文件級目錄數據采集操作辦法》(2016年發布)等,但實踐起來,有些問題仍不能得到有效解決。

筆者以為,目前對具有一定規模的檔案的整理,都是團隊作戰,人員多且流動性強,對于題名的著錄,當堅持原則性,并適當與靈活性相結合,否則提交的信息會因為“標準不統一”而變得“花樣百出”。何謂原則性?簡言之,原則性就是原生性,即檔案原文是什么,就抄寫成什么。但是對于有的檔案卻不能一味如此,需要靈活處理。

對于各要素的著錄,不同種類的檔案差別很大,須逐一研討,方可得其要領。此處僅以整理過程中爭議較多的幾個問題做些探討:

首先,不是所有的題名著錄都需有前文所述5個要素。公文稿件類的檔案,著錄格式可缺省受文者;對于具備行文對象的檔案,須加受文者項,但從文種名稱可以得知受文者的,如詔令文書、上奏文書、告示、訟狀等,則可以省略。其中對于受文者的連接詞,可照搬原文,或用行、呈、移。“行”用于下行文,“呈”用于上行文,“移”用于平行文。現在很多題名沒有這樣處理,一律用“給”或“致”,就不是原汁原味了。對于檔簿、圖表、單、誥命、地契、清冊、花名冊、章冊、總冊、調查表一類的檔案,采用“時間+內容+文種”的格式即可。

其次,對于責任者與受文者的著錄,一般摘錄檔案就可,不需要考證出全名、職務。若要求寫全名、職務,團隊最好先提供“查證表”,以便著錄者查閱(否則因著錄者個人的水平與精力,往往會出錯),同時對于考證的部分標注考證符號。

再次,事由一項,遇到記載過于冗長或簡單的檔案,就不能完全照錄,應適當刪補,以反映出該件檔案的大致內容。

最后,檔案里往往會出現“一稿多用”的情況,這樣一件檔案里就會出現多個受文者,也可能因受文者級別的不同導致不同的文種?著錄格式可以采取“時間+責任者+事由+受文者1+文種、受文者2+文種”的形式。

四 選擇適當的整理出版方式

對地方文獻的整理,現通行的做法有三種。一是點校。如20世紀八九十年代四川省檔案館與四川大學歷史系合作整理的《清代乾嘉道巴縣檔案選編》(2冊),四川省檔案館整理出版的《清代巴縣檔案匯編·乾隆卷》,四川省檔案館編輯的《四川保路運動檔案選編》《四川教案與義和拳檔案》,四川省民族研究所和四川省檔案館整理出版的《清代冕寧縣彝族檔案資料選編》,戴炎輝整理的《淡新檔案選錄行政編初集》(4冊),臺灣大學圖書館編的《淡新檔案》(36冊),曲阜師范學院等單位編的《曲阜孔府檔案史料選編》(24冊)等。此外,《四川檔案史料》《檔案史料與研究》《四川檔案》等期刊按主題刊布的一些檔案資料亦多采用“點校”的方式。二是影印。如《清代四川南部縣衙門檔案》以2004年做的電子縮微膠片為基礎,將18186卷84010件檔案全部影印出版,計308冊。其他如《中國古代地方法律文獻》 《徽州千年契約文書》 《徽州文書》《清水江文書》《福建民間文書》《徽州合同文書匯編》《閩東家族文書》《閩北文書》《贛南文書》等,也是直接將收集到的、他人不易獲得的資料進行原版復制。三是點校與影印結合。如《臺灣社會生活文書專輯》除附影印原件外,還附點校文,并就文書中出現的專有詞匯及地名詳加注解,這于讀者是極有幫助的;《鄱陽湖區文書》以2012—2014年在鄱陽湖地區陸續發現的1500余件明清漁民歷史文書為基礎,通過點校錄文與原圖影印相結合的形式出版;《田藏契約文書粹編》先將文獻原件影印,并標注文獻名、長寬尺寸,再按原樣點校排版;《黃巖訴訟檔案》請檔案修復人員將破損檔案作技術處理,再按檔案年代順序統一編號,然后將原件按比例縮小影印,并逐一點校。不僅如此,他們還采用法律人類學的方法,將檔案所記錄的案件發生地與該檔案所記錄的情況進行實地調查核實,以進一步探求其歷史變遷。這樣的整理態度、整理方法與研究思路都值得后來者借鑒和學習。

客觀而論,點校自有其優點,如同一頁能容納的可讀文字更多,也比影印本價格更便宜等。但點校本也存在很多問題,最大者是,大量信息特別是圖像、紙張一類的非文字信息(如用紙有紅白黃藍等顏色之分,書寫有朱筆、墨筆之異,畫行、畫押、鈐印、判日等都有相應的程式與規章)常被人為遺棄,繼而導致不少問題被研究者忽略,或者是抓住了某個問題卻無法深入研究。如在清代訴訟中,要求兩造使用狀格紙。事實上,狀格在不同時期、不同地區的長、寬、狀格數等多有變化,而這些正是研究清代訴訟文書的重要資料。又如,檔案中的圖記(如幕友閑章、官代書戳記)含有研究清代地方行政的重要信息,但這些資料和信息很難通過點校的形式展示出來。此外,誤識、誤點現象更是普遍存在,比如在一篇利用清代《冕寧檔案》討論“特定身份人告呈資格”的論文中,將最核心的材料“生監、老幼、婦女、殘廢之告狀,無抱告不準”誤讀成了“生監者幼婦女殘廢之告狀無抱告者,不準”,其中“老”字被識成了“者”字,一字之誤,謬以千里。諸如此類,使得檔案的價值大打折扣。

相對而言,影印出版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它不僅能達到保存原貌的目的,更能縮短出版周期,及早為研究者利用。但即便是影印,也離不開有一定學術水準的專業團隊,特別是在整理過程中遇到的一些諸如文種確定、日期判斷等問題時,需要專門研究方能解決。在這方面,民國龍泉司法檔案課題組的做法值得推薦:每一案例均由案件名稱、內容提要、檔案索引、圖錄四部分組成。具體而言,首先將同一案由但散落于各個卷宗的案卷匯集,在此基礎上編寫檔案索引。索引逐件提取每件檔案的時間、作者或發文機構、內容、類型、卷宗號和原編碼等信息,然后按時間或邏輯順序重新編排。再次,按索引中的順序將每件檔案的圖錄重新編排附于其后,并擬訂題名。最后,為每一例案件撰寫提要,簡單說明案件留存文書的基本概況,包括所屬卷宗、文書類別、數量和保存情況,并撮要介紹案情內容與訴訟過程。[3]這種整理出版方式,既非單純影印,又非全部錄文。經此整理,綱舉目張,大大方便了研究者的閱讀和使用。我們南部檔案課題組就借鑒了龍泉檔案的整理模式,實踐證明,這是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它避免了課題組在選擇整理方式上可能遇到的各種折騰,而且通過這種方式,我們還鍛煉了一批整理與研究的師生。

當然,檔案的大部分內容對于利用者而言,影印件和點校本不會有太大差異。真正對利用者構成閱讀困難的那極少一部分也恰恰是點校中最容易出錯的部分。針對這種情況,采取原件影印并對這些極少數難以辨識的文字、圖像、難解詞句、制度附加考證說明不失為一種可行的做法。如此既不會誤導利用者,又可以為歷史檔案整理奠定深厚基礎,充分體現其學術價值。

五 復制保存應最大程度保留文獻信息

縮微技術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廣泛應用于檔案管理,像臺灣《淡新檔案》、河北《寶坻檔案》、四川《巴縣檔案》等一批檔案拍攝了縮微膠片。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原來單一載體的膠片縮微模擬技術,已發展到膠片、光盤、網絡等多種載體的數字混合技術。數字化對保護和搶救珍貴檔案、開發和利用檔案信息資源的價值都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不過,受技術的限制與成本的考慮,《巴縣檔案》《寶坻檔案》《冕寧檔案》《循化廳檔案》《南陵檔案》等地方檔案,制作的都是黑白縮微膠片。這種制作方式不僅沒有達到保存檔案多色彩原貌的目的,而且閱讀者也根本無法對檔案中大量的不同色彩重疊的印章戳記信息進行有效識讀。諸如紅契、紅稟一類的檔案縮微成黑白片后,幾乎全是黑色的,內容極難辨識。不僅如此,由于工作人員在制作過程中,對檔案保存的完整性意識不夠、工作態度不認真、技術缺陷等因素,還不同程度地存在著檔案復制單件不完整、掉頁、脫頁的現象。

而今,隨著科技的進步,原色翻印不僅能較低成本的實現,而且更符合相關研究的需要。換句話說,當年以黑白縮微膠片形式制作的那些地方檔案,現在若再出版,宜重新制作,并以原色影印為佳。若考慮出版成本的問題,至少得灰度印刷,盡管它不能反映紙張顏色,但能明顯區別墨筆和朱筆,而且能反映出水漬蟲蠹、皺褶破損、字跡濃淡等問題。相比完全去底色的黑白印刷,這樣做的好處是能夠保留更多的信息。遺憾的是,近些年出版的《清代四川南部縣衙門檔案》《清代新疆檔案選輯》《清代冕寧司法檔案全編》未能跟進這一變化,從而大大降低了檔案的文物價值和研究價值。

此外,考慮到紙幅有長短寬窄之別,若不能原樣影印,可以采取附錄尺寸的方式予以解決。對于一些尺寸特別大的檔案,可以借鑒《孔子博物館藏孔府檔案匯編·明代卷》的做法,另附一冊,以拉圖、折頁等方式進行制作。

六 合理規劃整理出版規模

現在已能看到大量的檔案選編。“選”,有兩種情況。其一,選“件”而非完整的“卷”。清代,文書處理完畢,均要立卷、歸檔,匯齊后粘連各件成卷,一案一卷,卷皮通常也要寫明衙門名稱、案由、立卷房名、立卷時間,內容完整而連貫,但現有的關于《巴縣檔案》的出版資料,如《清代乾嘉道巴縣檔案選編》 《清代四川巴縣衙門咸豐朝檔案選編》,多從“卷”中剝離出來,以“件”為選取單位。這樣的整理,其結果是閱讀者很難看到一個完整的故事——這對研究而言是非常不利的,難以復原一個完整的歷史場景,當然也就難以得出符合歷史實際的、可以確而信之的結論。

其二,選部分“卷”而非檔案全部輯錄。近年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清代巴縣檔案整理初編·司法卷》和中華書局出版的浙江《龍泉司法檔案選編》雖然將一個卷宗選全,但出版的僅是檔案中很少的一部分。這對于研究者而言,是遠遠不夠的,至少不能展開一個歷時性的研究,更何況研究一時一地的法律與歷史,也不能僅僅依靠其中的“司法”檔案。

對于體量很大的檔案,整理、出版和銷售都存在不少困難,如何解決還需要不斷摸索。目前可以考慮紙本出版與數字出版相結合,印制少量紙本供圖書館收藏,同時單獨銷售數據庫。

七 建立明清地方檔案的云平臺

基于飛速更新的現代信息技術,提供系統、豐富、完整的數據庫,建立能夠資源共享的大數據、云平臺是未來檔案整理的重點和趨勢。數據庫的開發,至少有兩項工作要做:一是發掘文獻本身的特性、屬性,并在此基礎上建立起多維檢索系統;二是確立“數字人文”的觀念。這需要研究者、檔案界、科技界(包括數據庫運營商)互助合作,將數字檔案運用到分析系統中,為人文研究提供服務。但是,迄今為止,能夠提供州縣檔案目錄檢索的單位為數甚少,全文檢索更是奢望,遑論“數字人文”的實現。

不僅如此,現有的清代官方檔案與民間文獻整理方式也無法實現不同數據的跨庫檢索。數以千萬件計的民間文獻在元數據(Metadata)的確定上見仁見智,各自封閉進行,沒有一套可以通用的標準。如何實現網絡數據庫環境下檔案內容的關聯與融合,是今后的整理工作需要考慮的課題。

綜上所述,地方檔案整理,受制于人力、財力、物力、科技發展水平以及整理者、管理者的觀念和意識,需要思考和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但無論如何,目前至少有兩個方面的工作亟待開展:一方面,成立專門的指導委員會,由委員會結合先前的國家行業標準和新時代的技術條件制定出一套符合地方檔案的行業規范或工作手冊,并加以指導,特別要及時遏制那些不合規范的整理與出版計劃;另一方面,大多數檔案仍“藏在深閨人未識”,未得開放,相關管理部門當積極應對,找到解決辦法。


[1]吳佩林等著:《清代地方檔案中的政治、法律與社會》,中華書局2021年版,第1—18頁。

[2]吳密察:《清末臺灣之“淡新檔案”及其整理》,“第二屆地方檔案與文獻研究學術研討會”會議論文,四川南充,2014年11月28日。

[3]參見傅俊《立足原卷 別開新境——〈龍泉司法檔案選編〉編后》,《書品》2014年第3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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