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研究
- 李世榮
- 31748字
- 2025-04-28 19:56:33
緒論
古代固原地區是西北邊疆軍事要塞、絲路重鎮以及邊塞文化名城。以絲綢之路的興衰為研究視角,探究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及其社會影響,考察古代固原地區行政區劃沿革、軍事地位嬗變、經濟開發、民族大融合、文化交流與傳承,重點論述絲綢之路對于古代固原地區社會的促進作用。在此基礎上深入分析歷代王朝經略西北邊疆政策得與失的經驗教訓,發現和論證古代固原地區由邊地演變為腹地的歷史事實,說明“中華民族共同體”構建的歷史過程,總結中華民族“趨同性”的歷史書寫,是本書希圖解決的重大歷史與理論問題。
一 “固原地區”釋義
無論從考古發現、地理方位演化視角觀察,還是從行政區劃沿革、歷史變遷視角分析,歷史時期,“固原地區”是以固原古城(今固原市原州區東南)為中心,輻射周邊,不斷演變的歷史名詞。
從考古發現的視角觀之,絢爛多姿的考古文化遺址構成了固原地區厚重的歷史。如以水洞溝遺存和鴿子山遺存為代表的舊石器時代文化,以馬家窯文化遺存、菜園類型遺存、齊家文化遺存為代表的新時期文化,商周時期固原中河孫家莊墓地、姚河塬遺址、劉家文化遺存,秦漢時期的彭陽縣古城鎮朝那縣故城、彭陽幸福墓地、固原九龍山墓地,北朝隋唐時期彭陽新集北魏早期墓葬、固原北魏漆棺畫墓、田弘墓以及粟特人家族墓地,元明時期的開城安西王府遺址、韋州鎮周新莊村出土的慶靖王朱栴和慶莊王朱邃墓地,等等。這些豐富的文化遺存成為固原歷史的象征,透過這些珍貴的文化遺存可以清晰地窺見固原地區跌宕起伏的歷史變遷軌跡。遠古時代固原地區就是人類棲息和繁衍之地,開啟了固原地區早期文明。商周時期固原地區開始內附中原王朝,成為中原王朝有效治理的西北邊地。秦代之大一統,固原地區演變成為中原王朝經略西北邊疆的軍事重鎮,承載著穩定西北、拱衛中原的歷史重任。張騫鑿空西域以后,固原地區位于絲綢之路東段北道,是絲綢之路由長安入河西走廊、通西域的必經之地。自此伊始,固原地區以絲路重鎮的凸顯地位屹立于西北邊疆,通連內地與西北邊地乃至中亞、西亞的商貿往來、文化交流以及民族融合。由邊塞重地演變為絲路名城,由東西文明之交匯而發展成歷史文化名城,古代固原地區以其重要的地位享譽西北。
從地理方位演化視角考察,古代固原地區以固原古城為中心,坐落于西北著名的關隘蕭關之上。蕭關,歷史上著名的四大關隘之一。所謂四大關隘,據唐代司馬貞在其《史記·索隱》一書中注曰:“東函谷,南崤武,西散關,北蕭關。”蕭關為關中之北大門,出關臨寧夏、河西、內蒙古,入關經環江、馬蓮河、涇河直達關中。蕭關傍山遏水,地勢險要,與六盤山、秦長城渾然一體,構成西北牢固的軍事防御基地,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固原古城正是坐落于蕭關古道,為蕭關的核心區域,歷代王朝在固原古城及其周邊地區沿河設塞,筑城建關,移民屯墾,戍邊開發,不斷推動固原古城的歷史變遷。張騫鑿空西域以后,蕭關及固原古城位于絲綢之路的東段北道,是連接關中和河西走廊的最便捷的絲綢之路通道,其地理位置更為重要。絲綢之路成就了蕭關古道,亦成就了固原古城。兩漢以后,絲綢之路以長安為起始點,越隴山,渡黃河,穿河西走廊,入西域諸國,而屹立于蕭關之上的固原古城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據點,駝鈴所至,迎來送往,各色人等,交匯其間,東西文明,互為映照,創造固原古城之輝煌歷史。據考證,固原古城在秦時已經存世,漢代復設之,后世多有變遷。以固原古城為中心,歷代王朝不斷強化西北邊疆之統治,疏通絲綢之路,因地制宜治理固原地區,因而在地理位置上多有嬗變。如漢武帝開拓疆域,固原地區之范圍廣袤,基本包括今固原市一帶及陜西、甘肅一部分區域。魏晉時期,由于割據政權林立,固原地區以高平為中心,面積較為狹小。隋唐之大一統,固原地區的范圍有所擴展。兩宋時期,固原地區進一步內縮,在戰略影響層面已經退出河西走廊。元明時期,固原地區在地理方位上再次突破河西走廊,廣袤的西域重回中原王朝的治理版圖。清代肇基立極,伴隨著絲綢之路的衰落,以固原古城為核心的固原地區由邊地演變為腹地,失去了軍事重鎮和絲綢重鎮的地位,在地理方位上也基本奠定了近代以來“西海固”的范圍并固定下來,逐漸淪落為“被遺忘的地區”。
從行政區劃設置的視角考察,“固原地區”是以今固原市為核心而不斷變遷的歷史名詞。完整的“固原地區”概念不僅僅指固原古城之地,而且包括歷史時期以固原古城為中心的整個隴右以西之地,范圍顯然要廣袤許多。先秦時期以蕭關古道為核心,即六盤山北麓,穿黃河而入河西之地,傍清水河而依,是關中通往隴右、西域地區的西面屏障。秦時,固原地區活動的少數民族主要是義渠戎、烏氏戎,秦滅義渠戎、烏氏戎統一西北,設置北地郡,固原地區屬于北地郡的行政區劃范圍。秦在固原地區設置烏氏縣、朝那縣,徙民屯墾,戍邊固疆,治同內郡。兩漢時期,為加強西北邊防,置安定郡,安定郡治高平(今固原市),管轄范圍十分廣泛,包括隴右大部分區域,今固原市是安定郡的政治、軍事乃至經濟核心,在強化西北邊疆、拱衛關中、疏通絲路通道、經略西域諸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魏晉亂世,固原地區的行政范圍時有變化,在各個割據政權的統治下,轄區時大時小,但基本上包括隴右以西之地。隋唐大一統,固原地區包括原州在內,轄區面積較前代有進一步的擴展,以原州為中心的絲路貿易與民族交往十分興盛。安史之亂以后原州處于吐蕃統治之下,固原地區的實際轄區內縮,遠遜兩漢。宋代,原州是兩宋西北邊地最重要的軍事重鎮,宋王朝以原州為核心建立鎮戎軍,與西夏展開長達百年之久的邊境爭奪戰,固原地區的實際轄區面積因戰爭進一步內縮。元代,安西王府治下的固原地區包括隴右大部、河西一隅,轄區面積之大空前絕后。至明代,明王朝以原州為中心建立固原鎮,設置“三邊總督”,構建以固原鎮為中心的西北邊境總防務區,以防范蒙古逾越六盤山而入侵關中,防御范圍包括絕大部分西北地區,但在行政區劃上其面積僅包括固原軍鎮及其周邊地區。清代,固原地區劃歸甘肅省,固原為直隸州,轄區包括海原縣和平遠縣,轄區進一步縮減。民國時期,廢州改縣,固原屬甘肅省涇源道和平涼專區,轄區面積降到歷史最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1958年設置固原專區;1970年設置固原地區行政公署,轄固原、海原、西吉、彭陽、隆德、涇源6縣;2002年撤銷固原地區而設置固原地級市,轄原州區、西吉縣、隆德縣、彭陽縣、涇源縣。由此觀之,固原地區之概念伴隨著歷史變遷而不斷演化。但在漫長的古代社會,固原地區是以今固原市為中心而輻射隴右西部、關中西北、河西一隅的廣泛區域。
從歷史變遷的視角考察,自西漢張騫開鑿絲綢之路,固原地區處于絲綢之路的要沖地帶,連接關中與河西走廊,進而通聯廣袤之西域,輻射中亞、西亞。毋庸諱言,古代固原地區伴隨著絲綢之路的跌宕起伏而步入劇烈的變遷之路——絲綢之路推動了古代固原地區的社會演變,促使固原地區不斷提升其在西北邊疆之地位,成為西北軍事重鎮、絲路重鎮和文化重鎮。在政治與軍事方面,伴隨著絲綢之路的演變,歷代王朝在固原地區設置不同的行政區劃、軍事機構,因地制宜推行有效的統治政策,以強化對固原地區的控制,使其成為拱衛關中,裙帶河西,經略西域的邊塞重鎮。在經濟方面,絲綢之路的暢通和繁榮推動了固原地區社會經濟的開發和中外文化的交流,構建了農業、畜牧業、商業、交通業以及朝貢貿易等多元經濟結構。在民族、宗教與文化方面,以絲綢之路為通道,固原地區演變成為中原農耕文化和草原游牧文化交融的重要舞臺,是絲綢之路上民族熔爐與東西方交往最活躍的地區之一,形成了以中原文化為主體的豐富多彩的文化體系,包括內涵豐富的宗教文化、風格豪放的邊塞文化和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體系,各種文化交相輝映,大大推動了古代固原地區的民族融合。概而言之,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息息相關,亦是我國歷代王朝經營西北邊疆的歷史寫照。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之軌跡十分清晰,即固原地區由邊地演變為腹地,政治、經濟、民族、文化各個領域逐漸趨同化的歷史進程。
二 研究意義
自西漢張騫鑿空西域以來,絲綢之路成為貫通中西交往的重要紐帶,即使在戰亂頻仍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絲綢之路的駝鈴聲仍不絕于耳。以商業貿易和文化交流為載體,絲綢之路對于中國和世界而言,承載著更為深厚的歷史意蘊、文化內涵以及時代價值。固原地區處于絲綢之路的東道北段,是絲綢之路必經之地,地位重要,歷史悠久。絲綢之路為古代固原地區的發展注入源源不斷的動力,成就了古代固原地區之歷史,因而以絲綢之路為研究視角,全面審視和考察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與社會變遷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
(一)邊疆史地視角的研究意義:拓展和豐富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內容
西北邊疆史地研究是中國歷史研究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分支。自鴉片戰爭中國戰敗以后,嚴重的民族危機促使有良知的中國學者開始關注中國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如今走過了整整180年的風雨歷程。概括而言,中國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主要側重于文獻整理研究、專題性研究、綜合性研究以及理論范式構建研究四個領域。首先,學界對于西北邊疆史地的文獻整理研究起步最早,亦最為成熟,涌現出大批西北史地研究領域的學者和專家,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西北學”,尤其是以西北地方志文獻的整理研究成果最為卓著。[1]其次,20世紀80年代開始,學界對于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開始側重于專題性的研究,如西北邊疆政治經略史、行政區劃演變史、文化變遷史、民族關系史、軍事史等方面取得了較為豐富的成果,尤其是在文獻整理研究的基礎上以“專門史”為研究體例的研究成果紛紛涌現,奠基了西北邊疆史地研究的基礎。此外,一批致力于西北邊疆史地研究的學術刊物相繼誕生,大大推動了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進程。[2]再次,20世紀90年代以來,學界對于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開始改變傳統的研究路徑,全面、系統、綜合地研究西北邊疆財政、邊疆民生、邊疆生態、邊疆地區“一體化”進程、邊疆民族地區的國家認同、邊疆民俗與文化、邊疆教育等問題,是這一時期西北邊疆史地研究中的主要內容。[3]最后,就理論范式建構層面而言,中國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在過去往往受困于西方哲學、社會史觀、史學理論、地緣政治等因素。在這樣的背景下,“內亞邊疆史觀”“征服王朝論”“文明板塊論”等范式深深影響了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近年來,伴隨著中國大踏步向現代國家轉型,樹立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體現,這也是中華民族在新時期崛起的象征。因而在歷史研究領域,學術話語權與理論范式的構建就顯得十分重要,重新審視近代以來以西方視角為主的學術研究范式,去其糟粕,取其精華,重視中國歷史文化的書寫以及構建符合中國國情的理論范式應該成為當下和將來研究西北邊疆史地的重要學術目標。
十分明確的是,無論從地理位置考察,還是從地緣政治的視角審視,古代固原地區屬于典型的西北邊疆之地。
就中國古代歷史的視角觀之,雖然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固原地區在地理位置上呈現出復雜的演化趨勢,但大體上屬于西北邊陲之地。春秋戰國時期固原地區開始內附中原王朝,正式成為商王朝有效管轄的領土。自秦伊始,固原地區基本處于關中以西,河朔以南,河西走廊以東,憑借六盤山之險,是為關中的第一道地理屏障。漢代鑿空西域以后,固原地區成為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由長安出發,經固原地區,穿越河西走廊,出嘉峪關,入廣袤的西域,再經由西域到達中亞、西亞諸國。盡管固原地區是古代民族融合最為劇烈的地區之一,亦在一定時期甚至脫離了中原王朝的統治,是西北少數民族政權中心,但從地理位置上而言,這條絲綢之路基本上貫通于漫長的中國古代社會,直接左右了西北地區的歷史進程,尤其是推動了固原地區的歷史變遷。直至清代大一統以后,伴隨著絲綢之路的全面衰落,固原地區悄然褪去了“邊疆身份”,最終由邊疆演化為腹地。
從地緣政治層面審視,古代固原地區同樣屬于“西北邊疆之地”。以原州為中心的固原地區傍六盤山山脈,橫亙于關中西北,為西北之天然屏障。“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蓬侯騎,都戶在燕然。”王維這篇《使至塞上》妥帖地描述了古代固原地區處于西北邊疆的重要地位。歷代王朝鞏固西北邊疆、經略西域都以固原地區作為重要的軍事基地,因而以原州為中心的固原地區在中國古代社會以軍事重鎮而聞名于世?;蜓灾诼L的中國古代社會,歷代王朝十分重視對固原地區的政治與軍事經略,固原地區始終以邊疆重鎮的地位而矗立在西北邊疆。漢代絲綢之路開通以后,不僅大大提升了固原地區的軍事地位,而且強化了古代固原地區的地緣政治,即以固原地區為中心構筑牢固的西北邊疆軍事防線,退而拱衛中原,進而經略西域,成為歷代王朝在西北地區天然的戰略要地。
秦、西漢時期,中央王朝在固原地區設置完整的行政區劃,移民戍邊,加強對固原地區的軍事控制,構建牢固的西北邊防,成為拱衛關中遠略西域的重要軍事據點。相較于西漢而言,東漢時期固原地區之軍事地位驟然提升。光武帝劉秀為了完成統一西北大業,先后兩次親征固原地區的“高平第一城”,并以高平為中心構筑經略西北的重要軍事防線。東漢在完成統一的基礎上,在固原地區建置完整的行政區劃,進一步疏通絲綢之路??v觀整個東漢時期,西北邊疆情勢較為復雜,先后爆發了三次規模較大的羌族變亂,導致東漢對于西北地區的統治飄搖不定,東漢政府控制的西北邊疆不斷內縮,如西北地區設置的安定郡之軍事防御不斷遷移,最終遷至陜西扶風,東漢政府在一定時期實際上失去了對河西走廊的有效控制。盡管如此,但以高平為中心的固原地區作為東漢控遏西北的最后一道軍事防線依然固若金湯,充分說明了固原地區在地緣政治上不可替代的軍事地位,也標志著固原地區在秦漢時期是典型的“西北邊疆之地”。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我國歷史上的大動亂時期,在長達360余年的歷史長河中,西北地區基本處于四分五裂的狀態,唯有西晉和北魏的短暫統一。無論動亂時期還是統一時期,作為西北邊疆之地的固原地區軍事地位十分重要。西晉在固原地區設置安定郡,北魏在固原地區設置高平郡,構成這一時期中央王朝在西北邊疆地區重要的軍事重鎮,希圖以固原地區為中心,控制絲綢之路通道,穿越河西走廊,進而為經略西域奠定堅實的基礎。大一統的唐代對西北地區的統治強度遠超往昔,其在最為強盛之時的統治勢力深入廣袤的西域,設置西域都護府進行有效的統治。但從地緣政治上觀之,唐王城對西域的統治更多地呈現出“羈縻”之色彩,實質上而言是一種較為松散的統治。而在西北地區,唐王城在固原地區設置原州都督府,顯然這是側重于軍事性質的行政區劃,目的是以固原地區為中心構筑西北邊疆軍事防御重地,以此強化對西北邊疆的統治,進而遠略西域,通絡中亞、西亞,構建大一統的王朝版圖。從這個意義上講,雖然從統治版圖而言,固原地區在唐代已經演化為“腹地”,但從地緣政治上觀之,唐代時期固原地區依然是典型的“西北邊疆之地”。事實上,元代對于固原地區的統治性質類似于唐代,固原地區在地理位置上屬于“腹地”,而在地緣政治上則屬于純粹意義上的“邊地”。兩宋時期,固原地區是兩宋王朝在西北最后的軍事防線,宋與夏、宋與金、宋與吐蕃之爭十分激烈,固原地區基本上處于“三戰之地”,在西北的軍事地位異常重要。為了強化宋王朝對西北地區之統治,宋王朝以原州為中心設置“鎮戎軍”,對內構筑王朝在西北的邊塞要地,對外則通過控制固原地區,疏通絲綢之路,維護河西走廊的穩定,進而遠略西域,減輕宋王朝在西北地區面對少數民族政權的壓力。明代時期,固原地區的軍事戰略地位再次得到強化。明王朝十分重視以固原地區為中心構筑西北軍事防線,形成著名的“三邊總制”,三邊制府駐固原,昭示著固原地區在西北邊疆的軍事核心地位。明廷在固原地區移民開發,尤其是大力發展馬政,以強化固原邊鎮軍事力量。清代大一統以后,在西北地區的直接統治范圍迅速擴大,清政府在蒙古設置都統、將軍、盟、旗等行政區劃形式實現了對蒙古地區的有效統治,而在新疆地區通過設立伊犁將軍,實行軍政合一的軍府制度以實現直接統治。因此,就清代固原地區的北方、西北而言,無論從地理位置還是從地緣政治層面觀之,固原地區由以往的“西北邊疆之地”正式演變為“腹地”,其以往顯著的軍事色彩逐漸褪去。與此同時,伴隨著絲綢之路的衰落,固原地區亦失去了歷史以來絲路重鎮的地位,開始走向沉寂。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不同的歷史時段,伴隨著中原王朝對邊疆的開拓、少數民族政權的統治以及邊地不斷“內化”的進程,固原地區的“邊疆地位”亦伴隨著歷史的變遷而不斷演變。秦漢時期,固原地區處于中央王朝與少數民族勢力交叉的地帶,固原地區的“邊疆地位”十分突出。魏晉時期固原地區在很長時間處于西北各少數民族的統治之下,民族大融合進一步推動了固原地區在民族層面和地域層面雙重“內附”的進程。隋唐時期統治勢力深入西域,但吐蕃統治固原地區長達80余年,在一定歷史時期使得西北疆域內縮。兩宋偏安一隅,固原地區則是以西北最后一道軍事防線而存在,是最為典型的西北邊疆軍事重鎮。元代雖然大大拓展了西北邊疆的統治范圍,但這種統治等同于唐代的羈縻統治,因而固原地區在地緣政治上依然是西北邊疆軍事重鎮。清代之大一統,對蒙古和新疆實現了直接的統治,固原地區最終由歷史時期的“邊地”演變為“腹地”。因而,從上述視角觀之,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演變正契合了中華民族大一統的歷史進程。
綜上所述,古代固原地區屬于典型的邊疆地區,因而其歷史研究應該屬于西北邊疆史地研究的范疇。長期以來,學界對于固原地區歷史的研究雖然涉及政治、軍事、文化、民族等各個領域,亦取得了較多的研究成果,但在研究方向和范式建構層面均沒有明確關注古代固原地區由邊地向內地轉化的歷史變遷事實,對于在絲綢之路影響下的古代固原地區之變遷軌跡更是缺乏必要的研究。鑒于此,本書力圖沿著這一研究思路梳理古代固原地區歷史研究的脈絡,以豐富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這是本書研究的重要意義。
(二)絲綢之路視角的研究意義:考察和闡釋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的主要動力
絲綢之路的研究歷來是中國古代史研究領域的一個重點和熱點問題。近年來,在國家“一帶一路”的倡議下和“新絲綢之路經濟帶”構想的推動下,學界對于絲綢之路的研究掀起新的熱潮,尤其是對于絲綢之路與地方歷史變遷的研究成為一個十分重要的論題,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和現實價值。
張騫開辟絲綢之路以后,意義非凡。首先,作為商貿通道和文化傳播通道的絲綢之路是東西方經濟與文化交流的橋梁,頻繁的商貿與文化交流迅速推動了絲綢之路沿途各區域社會發展。其次,絲綢之路也是古代西北地區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見證,促進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再者,歷代王朝對絲綢之路的治理不僅擴展了西北疆域,而且不斷完善了治邊政策和民族政策,積累了寶貴的治理邊疆的經驗和教訓,從根本上維護了中華民族一體化的歷史進程。正如徐黎麗所言:“絲綢之路在西漢貫通……即中國向西開放發展的戰略得以實現;中國西北邊疆得以拓展和中國版圖得以擴大;中國傳統治理邊疆策略逐漸形成?!?span id="bqsh9ek" class="super" id="ref5">[4]換言之,中國作為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西北版圖基本上隨絲綢之路的貫通、多民族的交融以及農耕文明的擴張而逐漸奠定。
固原地區處于絲綢之路的東段北道,是中原通往西域的最便捷最繁盛的絲路通道之一。自西漢張騫開辟絲綢之路以來,經東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兩宋、元明,固原地區的絲綢之路在漫長的歷史時期從未中斷,即便是固原地區在少數民族政權的統治下,如魏晉之羌族政權、唐之吐蕃政權、宋之西夏政權、明之蒙古和金政權,絲綢之路依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是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的主要動力。在絲綢之路的推動下,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也隨著絲綢之路的脈搏而波動,在政治、軍事、經濟、文化、民族、宗教等層面日新月異、萬象更新,構成古代固原地區獨特的歷史景觀。
絲綢之路左右了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變遷,倘若窺視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全貌,絲綢之路是不可或缺的研究視角。目前學界對于古代固原地區的研究成果雖然較多,但很少關注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的主要動力,或者說很少從絲綢之路的視角全面考察和闡述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變遷,這顯然與古代固原地區絲路重鎮的歷史身份很不相稱,需要學者們更多的關注和研究。鑒于此,以絲綢之路為研究視角,深入考察和闡釋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變遷軌跡,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和價值,主要呈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其一,全面探究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演變狀況。西漢時期以固原古城(今固原市原州區)為中心形成了蕭關古道、瓦亭城、回中道為格局的絲路通道,連接關中和河西走廊,進而跨越西域,通連中亞、西亞。東漢時期,固原地區的絲綢之路主要路線是“關隴段北道”,即經長安溯涇水而上至安定郡(治高平,今固原市原州區),再進入河西走廊,遠略西域,這是東漢時期最主要的絲路通道。魏晉時期,西北戰亂頻仍,固原地區長期處于少數民族政權的統治之下,但絲綢之路并沒有中斷,反而在前朝的基礎上有所拓展。這一時期大致形成了敦煌、張掖、武威、酒泉和固原五個重要的絲路重鎮,其中固原是這一時期絲綢之路的中心,近年來考古發掘的北魏、北周墓葬正是絲綢之路商貿與文化交流的見證。隋唐時期,絲綢之路進一步發展,形成了多條通西域的絲綢之路,而固原地區依然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條絲路通道,迅速推動固原地區的社會發展。宋元時期,固原地區先后處于北宋、西夏、金和元的統治之下,但絲綢之路依然暢通無阻。固原地區既是軍事重鎮,亦是絲路重鎮,地位十分重要。各個政權在固原地區展開長期的爭奪,意圖控制固原地區,穩固在西北的統治,進而經略西域,推動其統治政權的影響力。正是在此種歷史背景下,固原地區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開發,尤其在政治、經濟、文化以及民族融合等領域逐漸與內地趨同,影響甚大。明代時期,在固原地區境內,絲綢之路北達河套地區,西通甘州、涼州、肅州,與嘉峪關遙相呼應,而南下與“官衢通道”交通要道相連,構成了明代在西北地區的軍事重鎮和絲路中心。至清代時,絲綢之路全面走向衰落,由于失去了軍事重鎮的地位和絲綢之路文明的推動,固原地區由以往的西北邊疆之地演變為腹地,其歷史與社會逐漸走向了沉寂,成為被歷史遺忘的角落。
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之歷史息息相關,全面考察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演變軌跡,以商貿交往、文化交流與民族交融為研究的主要線索,才能從深層次認識和解讀古代固原地區變遷史。
其二,深入考察絲綢之路推動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的主要內容、線索及其特征。毋庸置疑,對于古代固原地區而言,絲綢之路的興衰對于其歷史與社會的演變有著直接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主要呈現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民族關系等領域全面、深刻的歷史變遷進程。在政治領域,歷代王朝在固原地區整齊劃一行政區劃,把固原地區納入中央王朝的有效管轄之下,同時兼顧固原地區絲路重鎮的特色和多民族交匯的情勢,因地制宜,施行一系列符合西北邊疆地區的政策,推動中華民族一體化的進程。在經濟領域,由于古代固原地區軍事重鎮和絲路重鎮的雙重地位,歷代王朝十分重視對固原地區的經濟開發,在擴展農耕文明的同時,注重商業、手工業、畜牧業的協同開發,尤其是絲綢之路帶來的商貿開發促成古代固原地區形成獨特的經濟發展格局。在軍事領域,源于地理位置的險要和地緣政治的突出地位,古代固原地區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歷代王朝控制固原地區就意味著打通絲綢之路,穩固西北邊疆,遏制河西走廊,開拓西域。在文化領域,絲綢之路更是締造了風格迥異的多元文化特色,一方面沿著絲綢之路而來的中亞、西亞民族文化,包括宗教文化傳入固原地區,與中原文化融合;另一方面中原文化沿著絲綢之路向西域、中亞、西亞傳播,擴大了中原文化的影響力和向心力。文化的雙向傳播給絲綢之路沿途各地帶來新鮮的血液,固原地區作為絲綢之路的中轉站,各種文化交流融匯,從根本上推動了固原地區的歷史與社會變遷。在民族和社會習俗領域,絲綢之路的開通、發展和興盛,推動了古代固原地區民族大融合。如匈奴、羌、鮮卑、吐蕃、黨項等少數民族因絲綢之路的戰與和,逐漸融合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此外,中亞、西亞商賈沿著絲綢之路定居固原地區,逐漸華化,壯大了中華民族的族體。絲綢之路加速了固原地區的民族大融合,促使中華民族一體化的形成。
綜上所述,對于古代固原地區而言,其歷史變遷的主要動力是絲綢之路,絲綢之路左右了古代固原地區政治、軍事、經濟、文化、民族等多領域的歷史變遷。以絲綢之路的研究視角,考察和闡釋古代固原地區變遷史的內在邏輯,即在歷代王朝的治理下,中華民族一體化形成的歷史脈絡和歷史進程,有著深刻的歷史意義和現實價值。
(三)民族史視角的研究意義:發現和論證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西北邊疆構建的歷史軌跡
縱觀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軌跡,民族大融合是其最為突出的歷史變遷特征。因而從民族史視角研究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能夠發現和論證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西北邊疆構建的歷史進程。
早在夏商周時期,固原地區就是典型的西北邊地,多民族繁衍生息,民族情勢十分復雜。伴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固原地區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更為劇烈和頻繁?;蜓灾z綢之路成為連接各民族融為一體的紐帶和橋梁,“絲綢之路就像一條從亞歐大陸心臟地帶伸出的粗壯的大動脈,在不同民族、不同地區和不同國家之間輸送著文明的血液,傳遞著對外開放的因子?!?span id="nyzf94j" class="super" id="ref6">[5]在漫長的歷史時期,伴隨著絲綢之路的興衰,通過戰爭、和親、商貿、互市以及文化交流等多種交流方式,固原地區的民族逐漸融為一體,構筑牢固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兩漢時期,在兩漢王朝的經略下,固原地區匈奴、戎、羌、鮮卑等少數民族相互交往、融合,融入中華民族大家庭之中。魏晉時期,戰亂頻仍,少數民族以固原地區為中心建立割據政權,固原地區的民族融合主要以戰爭的方式推動。這一時期劇烈的民族融合帶來的民族文化交流絢爛多姿,包括佛教在內的外來宗教傳入固原地區,宗教文化十分興盛,形成了別具一格的邊塞文化氣象。隋唐時期,大一統的王朝氣息勾勒出深厚而細膩的民族融合圖景,在隋唐王朝因地制宜的民族政策的規范、引導和影響下,尤其是羈縻政策的推行,為各民族交往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大大推動了隋唐時期的民族大融合。引人注目的是,沿著絲綢之路入華經商的粟特人在固原地區定居并逐漸華化,為西北邊疆地區民族融合書寫了歷史典范。與此同時,吐蕃進入固原地區并與當地民族融合,進一步加強了內地和邊疆之聯系。兩宋時期,絲綢之路時斷時續,固原地區成為宋夏爭奪的重要地區,但戰爭無法阻止民族之間的交往與融合,在固原地區黨項、蒙古、契丹等少數民族相互交往、互相融合,逐漸融為一體。元代建立以后,大量蒙古族遷入固原地區,進一步充實了固原地區的民族交往與融合。明代時期,固原地區以漢族為主體,蒙古族、回族等族交錯雜居的穩固的民族格局開始形成。清代大一統以后,伴隨著絲綢之路的衰落,固原地區的地緣政治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即由以往的西北邊疆演變為腹地,民族交往與民族融合步入了新的歷史階段。
從整體古史觀的視角觀之,絲綢之路影響下的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變遷軌跡正是契合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在滔滔歷史長河中逐漸構建、成熟、穩固的內在歷史邏輯和歷史真相。因而,考察歷史時期的固原地區在絲綢之路影響下的社會變遷軌跡,關注民族史的研究視角,探究在絲綢之路的興衰罔替過程中古代固原地區民族大融合的內在聯系以及中華民族共同體構建的歷史事實,為今天西北地區民族團結與社會經濟發展提供歷史借鑒,這同樣是本書重要的研究意義。
三 學術史綜述
在漫長的古代社會,以固原古城(今固原市)為中心的固原地區不僅是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也是歷代王朝經營西北的重要軍事重鎮,更是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之地。鑒于固原地區重要的歷史地位和厚重的邊塞文化特質,學術界對古代固原地區歷史和文化的關注與研究起步較早。尤其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伴隨著地方史志編修熱潮的興起,固原地區地方史的研究工作進入快速發展的時期。20世紀90年代以后,有關固原地區地方史的研究由最初的地方史志整理研究為主開始涉及文化遺跡遺產、行政沿革建置、軍事地理、經濟變遷、地名考證、人物研究、農民戰爭、民族與宗教等多領域,產生了一些較有學術價值和影響力的成果,構成固原地區地方史研究的可觀景象。
(一)古代固原地區地方史志、史料、漢文著述的相關整理和研究
歷史時期的固原地區以邊塞古城、軍事重鎮、絲路門戶著稱,有著十分悠久的歷史文化底蘊,歷代統治階級十分重視對古代固原地區的統治,在文化上也觀照固原地區地方志的修纂,以弘揚“修史傳文”“修史資政”“修史明志”的傳統,這為古代固原地區地方志的著述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史載,固原地區地方志的修撰始于宋代修撰的《安定圖經》,此后,金、元在統治古代固原地區期間亦修纂有《德順州》和《開城府志》,唯惜這三部地方志均因戰亂、災害等已佚失。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傳世的有關古代固原地區的地方志大約14種,主要包括以下諸種。弘治十四年(1501),王珣修、胡汝礪纂《弘治寧夏新志》八卷。嘉靖十一年(1532),楊經修纂的《嘉靖固原州志》二卷。嘉靖十九年(1540),楊守禮修、管律纂的《嘉靖寧夏新志》八卷。萬歷五年(1577),石茂華修纂的《萬歷寧夏志》四卷。萬歷二十九年(1601),朱栴修撰的《正統寧夏志》兩卷。萬歷四十四年(1616),劉敏寬纂、董國光校的《明萬歷固原州志》二卷。萬歷四十五年(1617),楊壽修纂的《萬歷朔方新志》五卷。康熙二年(1663),常星景修纂的《康熙隆德縣志》二卷。乾隆十七年(1752),朱亨衍修纂的《乾隆廳志備遺》。乾隆四十五年(1780),張金城修纂的《乾隆寧夏府志》二十二卷。光緒五年(1879),陳日新修纂的《光緒平原縣志》十卷。光緒三十四年(1908),楊金庚修纂的《光緒海城縣志》十卷。宣統元年(1909),王學伊修纂的《宣統新修固原直隸州志》十卷。宣統元年(1909),王學伊修、楊修德纂的《宣統新修硝河城志》。
需要強調的是,古代固原地區與甘肅、陜西有著深厚的地緣關系,歷代王朝在行政區劃上往往有交叉之處,因而部分有關固原地區的地方志散見于甘肅地方志和陜西地方志之中,學界在這一領域亦做了大量整理與研究工作,成果卓著,在此不再贅述。
從20世紀80年代起,學術界開始對古代固原地區傳承下來的地方舊志開展卓有成效的整理和研究,形成了初步的研究成果。在寧夏地方志領域做出突出貢獻的當首推吳忠禮,吳先生被譽為“寧夏地方志的拓荒者”,主持整理出版寧夏地方志多種,包括《明實錄寧夏資料輯錄》(寧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清實錄寧夏資料輯錄》(寧夏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寧夏歷代方志萃編》(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影印版)、《寧夏志箋證》(寧夏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寧夏通志》(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等多種重量級的地方志,成為研究寧夏(包括固原地區)地方歷史的第一批重要史料。牛達生、牛春生整理和??绷嗣鞔鷹罱浶拮氲摹都尉腹淘葜尽罚▽幭娜嗣癯霭嫔绯霭?985年版),該志內容多為策議邊防、守疆御土之事,具有邊務甚詳的特點,為研究明代固原地區邊防、行政區劃、民族政策乃至風土人情等方面的歷史變遷提供了珍貴的一手史料。同年,牛達生、牛春生整理和??绷嗣鞔鷦⒚魧捵搿⒍瓏庑5摹睹魅f歷固原州志》(寧夏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該志與《嘉靖固原州志》在內容方面有著一定的承襲關系,與前作相比較,在內容上稍有擴展,補充了諸如行政區劃、人口等部分史實,更為翔實,尤其編纂體例完備,質量較高,同樣是研究固原歷史變遷不可或缺的珍貴史料。固原地區地方志辦公室整理編寫了《固原地區史志資料》(寧夏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主要記載了有關固原地區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的史實,部分內容涉及對古代固原地區舊志的整理和研究,是進一步研究古代固原地區歷史的重要史料。張欣毅整理和校注了清代黃璟所纂《隆德縣續志》(陽光出版社2010年版),該志較為詳細記載了清代隆德縣(今固原市隆德縣)戶口、地畝、災異、職官、人物、藝文等資料,為研究清代固原地區積累了重要的史料。陳明猷校勘整理了清代王學伊修纂的《新修固原直隸州志》(陜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該志是清代篇幅最大、內容最豐富的一部固原府州舊志,涉及古代固原地區歷史沿革、山川地理、社會經濟、政治軍事、文化教育等各個方面,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贠有強、李習文主編《寧夏舊方志集成》(學苑出版社2016年版),共收錄寧夏傳世地方志30種,分明代、清代、民國三編,分門別類,考證翔實,大大便利了學者們研究之需,填補了寧夏地方志保護及其開發領域的空白,對寧夏地方史志、經濟發展史、政治與軍事演變史、民族史、文化史等領域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2018年,在胡玉冰的主持下,科研團隊整理、校對、研究和出版了《寧夏珍稀方志叢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版),內容涉及《明萬歷固原州志》《嘉靖固原州志》《宣統固原直隸州志》《民國固原州志》等幾部影響力較大的地方志,在編寫體例上亦有一定的創新,為研究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與社會變遷提供了豐富的一手史料。另外,近年來以固原地區地方舊志為研究對象的國家級課題立項也開始起步,如徐創萬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西海固與涼州地區歷代方志比較研究”,以古代固原地區方志資料為視角,研究固原地區的歷史變遷,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
除了對固原地區方志資料的整理研究以外,依據地方志資料及其他傳世資料而進行的相關研究也步入迅速發展期。馬平恩主編《固原日史》(太白文藝出版社2016年版)是一部綜合性的史料書籍,全書共計110萬字,記載了上迄舊石器時代下至2014年固原地區的歷史,對絲綢之路的記載也甚為翔實,是研究固原地區歷史較為可靠的史料書籍。田福軍的《寧夏明清人士著述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全書包括引言、上編、下編、結語四部分,書后附錄了《寧夏明清人士詩文集簡表》《寧夏明代人士其他著述簡表》《寧夏清代人士其他著述簡表》。正如作者所言,總結和研究明清時期寧夏漢文著述,有很強的考據價值和歷史資料價值,為進一步研究寧夏地域文化乃至中國古代文化不無裨益。這一領域研究論文數量相對較多,大多以固原地區地方舊志的史料價值、歷史價值以及社會價值為研究主題,代表性成果如下所述。高樹榆《寧夏方志考》(《寧夏圖書館通訊》1980年第4期),朱潔《介紹寧夏明代地方志五種》(《寧夏大學學報》1980年第7、9期),陳明猷《新印萬歷 〈寧夏志〉 及其他》(《寧夏圖書館通訊》1983年第10期),牛春生、牛達生《明代固原州志及其史料價值》(《寧夏大學學報》1985年第7期),王立平《寧夏方志出版述要》(《寧夏大學學報》1999年第4期),薛正昌《地方志書與寧夏歷史文化》(《固原師專學報》2005年第1期)、《明代寧夏與固原兩大軍鎮的地方志書及其特點》(《史學史研究》2009年第3期),張琰玲、張玉?!稖\談明代固原州志所載宋夏史料》(《西夏研究》2010年第12期),陳育寧《〈寧夏地方志研究〉創新價值評述》(《中國地方志》2014年第3期),郭勤華《鄉賢文化與和諧社會——基于寧夏方志資料研究》(《寧夏社會科學》2016年第3期),王曉華《明清時期寧夏鄉賢祠考論——以寧夏明清地方志資料為主》(《寧夏史志》2017年第2期),張志海、楊永成《淺談明代嘉靖萬歷兩部 〈固原州志〉 的文化價值》(《史志學刊》2021年第2期),鐘銀梅、李芳《舊方志文獻所見寧夏黃河水文化》(《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20年第12期),等等。此外,有些碩士學位論文也以固原地區地方志資料為研究主題,如周建華《寧夏舊志考述》(寧夏大學,2006年)、劉佩《固原地區舊志考述》(寧夏大學,2010年)、韓超《甘肅舊志中的寧夏史料述考》(寧夏大學,2014年)、何玫玫《固原市地方文獻提要》(寧夏大學,2014年)、孫瑜《陜西舊通志中寧夏史料考述》(寧夏大學,2014年)、沈潔《寧夏方志中的序跋研究》(寧夏大學,2015年)。這些學位論文同樣構成了關于古代固原地區地方志資料研究的一部分,充實了這一領域的研究。
(二)古代固原地區考古學的研究
20世紀80年代以來,固原地區的考古進入高速發展的時期,一系列令人嘆為觀止的考古遺址的發現和一大批價值頗高的文物的出土,不僅為考古研究奠定堅實的基礎,而且為古代固原地區歷史研究提供了豐富而可靠的資料。依據豐富的考古發現,有關固原地區的考古研究是目前研究最為成熟、成果最為豐富、影響力最大的學術領域。鐘侃《寧夏古代歷史紀年》(寧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以古文獻和考古資料為基礎,全面梳理了從原始社會到近代寧夏的重要歷史紀年,積累了重要的史料,頗有價值。寧夏固原博物館主編《固原北魏漆棺畫》(寧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以翔實的考古資料總結了固原北魏漆棺畫的風格、特點,為研究北魏時期固原地區的歷史與社會提供了豐富的考古資料。許成、李祥石主編《寧夏考古文集》(寧夏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是寧夏考古研究所建所十周年的集體研究成果,匯集了寧夏考古研究的初步成果,奠定了寧夏考古研究的基礎。寧夏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國歷史博物館編《寧夏考古文集》(寧夏人民出版1996年版),匯集了近20年寧夏考古研究的主要成果,這部書基本展現了古代寧夏的歷史面貌,包括青銅峽鴿子山文化遺址研究,固原地區海原縣菜園村新石器時代“菜園文化”遺址研究,銀南地區靈武橫城、鹽池宛記溝、吳忠韓橋等漢墓群和固原北周宇文猛墓的研究,中衛四眼井地區的西夏瓷器和白友溝的賀蘭山洞窟彩繪巖畫研究等。羅豐《固原南郊隋唐墓地》(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詳細研究了隋唐時期在絲綢之路的推動下,中亞人因絲路貿易定居固原地區并逐漸華化的過程,重點考證了墓葬發現的大批隨葬品,如墓葬形制、壁畫、羅馬金幣仿制品、薩珊銀幣、藍寶石印章等珍稀文物,進一步證實絲綢之路上中西文化交流之盛況以及古代固原絲路重鎮的凸顯地位。中日原州聯合考古隊編著的《原州古墓集成》(文物出版社1999年版),對固原地區數十座春秋戰國、秦漢墓葬進行搶救性清理,并對十余座北朝、隋唐墓葬進行了科學發掘,大量帶有北方民族特色的青銅器、金飾,色彩絢麗的漆棺畫,造型樸拙的陶俑和充滿異域情調的金銀器、玻璃器及金銀幣等珍貴文物紛紛呈現在世人的面前,為研究古代固原地區歷史提供了寶貴的資料。謝端琚《甘青地區史前考古》(文物出版社2002年版),從發現與研究簡史、分布與文化特征、類型與分期、社會經濟形態、精神文化生活等方面系統總結了20世紀甘寧青地區史前考古的主要發現與研究成果。寧夏文物考古研究所編《水洞溝——1980年發掘報告》(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全書共分五章,詳細記錄了水洞溝考古發現,尤其對文化層和上文化層中出土的多種石器和細石器展開分析,并收錄了該遺址出土的一個古人類頭骨化石的檢測報告,水洞溝作為寧夏境內發現的舊石器文化遺址,充分說明寧夏地區悠久的史前歷史,亦佐證了固原地區早在舊石器時代就是人類定居繁衍之所。固原縣文管所、中國歷史博物館考古部編《寧夏菜園——新石器時代遺址、墓葬發掘報告》(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是寧夏海原西安鄉(在古代屬于固原地區)菜園村遺址、墓地的發掘報告,上百座墓葬、十幾座房址和數十個灰坑、窖穴,出土有大量陶器、石器、骨器和漆器等。它們對研究西北地區的新石器時代文化,特別是探討這一地區的居址、埋葬習俗和燈具的特征等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耿志強《寧夏固原北周宇文猛墓發掘報告與研究》(陽光出版社2014年版),依據考古資料,分別論述了古代固原地區沿革建置、固原北周宇文猛墓考古調查與發掘、宇文猛墓的相關問題與探討、北周時期固原歷史紀要及北方墓葬資料等內容,附錄《隋唐墓的出土文物與絲綢之路的關系考述》,史料價值較高。楊明主編《固原考古札記》(寧夏人民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分尋蹤探秘、固原紀行、古土情韻三編,重點描述了對古文化遺址、歷朝歷代古墓葬的發掘過程。黃麗榮《固原出土絲路文物線圖藝術》(寧夏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用形象的線條藝術還原古代固原地區出土的絲路文物,再現文物的觀賞價值,把古代固原厚重的歷史用栩栩如生的手繪藝術展現出來,令人耳目一新。羅豐《絲綢之路考古》(科學出版社2017年版),以絲綢之路考古、歷史、文化研究的學術論文,以及相關的學術著作書評為主要內容,對于研究固原地區絲綢之路來說是一部重要的、可資參考的著作。至于考古及考古研究方面的論文數量較多,具有代表性的有如下成果。鐘侃《寧夏西吉縣興隆鎮的齊家文化遺址》(《考古》1964年第2期)、《寧夏固原縣出土文物》(《文物》1978年第12期)、《寧夏固原店河齊家文化墓葬清理簡報》(《考古》1987年第8期),分別介紹了固原地區發現的齊家文化遺跡,為研究固原地區早期人類文明提供了可靠的史料。羅豐《固原北魏漆棺畫中的波斯風格——兼談北朝時期高平至平城一段絲綢之路》(《寧夏文物》1993年第7期)、《寧夏固原出土的外國金銀幣考述》(《故宮文物》1995年第4期)、《北周李賢墓出土的中亞風格鎏金銀瓶——以巴克特里亞金屬制品為中心》(《考古學報》2000年第3期),依據在固原地區發現的北魏時期墓葬,通過發現的考古實物再現了絲綢之路上中外文化交流的繁盛狀況。許成、李進增《菜園遺存的多維剖析》(《寧夏社會科學》1988年第6期),系統分析了固原地區發掘的菜園文化遺存。馬建軍、石磊《固原新石器考古文化的發現與研究》(《固原師專學報》2001年第4期),對發掘于固原地區的350多處舊石器時代遺址、遺跡及墓葬,從時間界域、空間范圍和獨具特色的實物群體這三個考古學文化要素展開分析和研究。楊寧國《寧夏彭陽發現舊石器時代遺址》(《中國文物報》2003年第6期),重點考察了彭陽縣茹河流域的舊石器時代遺跡,對研究固原地區早期人類文明有著重要的考古學和歷史學價值。高星、裴樹文《寧夏舊石器考古調查報告》(《人類學學報》2004年第4期)和胡永祥、高科《固原地區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存分布狀況調查》(《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15年第4期)兩篇文章分別對寧夏和固原地區舊石器時代遺存展開調查研究,論證了舊石器時代晚期東西方人類遷徙和文化交流的歷史軌跡。概括而言,上述文章依據固原地區的考古遺跡及出土文物,探究了固原地區考古成果及其價值,為進一步認識和研究古代固原地區之歷史與社會積淀了豐富的一手史料。
(三)古代固原地區歷史地理、行政區劃、地名考證的相關研究
這方面研究集大成者當首推薛正昌,薛先生在固原地方史研究領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就古代固原地區行政區劃研究有兩部著作值得稱道?!饵S河文明的綠洲——寧夏歷史文化地理》(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固原歷史地理與文化》(甘肅文化出版社1998年版)這兩本著作,可謂固原地區歷史地理研究的典范之作。《黃河文明的綠洲——寧夏歷史文化地理》這本五十余萬字的著作,共分六編三十一章,涉及范圍較為廣泛,全面考察了歷史時期寧夏歷史文化地理概況,幾乎包括了古代寧夏(包括固原地區)政治、軍事、經濟、文化、民族、宗教等各個領域的史實,其中對于固原城市變遷(行政區劃)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雖然這本著作在史料和論證過程中有不嚴謹的地方,但仍然瑕不掩瑜,不失為古代固原史地研究領域的典范之作。《固原歷史地理與文化》,全書共分九章,深入考察了歷史時期固原的行政區劃變遷、民族遷徙與融合、固原絲綢之路文化概況、固原獨具特色的文化書寫與文化景觀等內容,是有關固原地區行政區劃與文化變遷的開拓之作。吳忠禮、魯人勇、吳曉紅《寧夏歷史地理變遷》(寧夏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是寧夏歷史地理研究領域的又一部重要著作。該著作按照歷史地理發展與演變脈絡,把寧夏的地理沿革、疆域變遷、政區演化,以及長城、雄關、重要地名,還有山脈、河流、湖泊等方面的內容做了系統介紹。從寧夏遠古地理環境和石器時代人類文化遺址寫起,沿著王朝更迭設章分節逐一進行介紹,注重考古史料結合地方特色,翔實地論述了寧夏歷史地理變遷過程,其中對于固原歷史地理變遷的研究較為深入,依據考古史料和地方志史料,深入考證了自秦漢以來固原地區行政區劃的演變,對進一步研究固原地區行政區劃變遷提供了較高的學術參考價值。總體觀之,上述三本分量十足的著作,對于古代固原地區歷史地理,尤其是行政區劃建置與沿革的研究,無論從研究的體例、內容還是史料運用方面無疑都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
著作以外,有關古代固原地區歷史地理、建置沿革的代表文章如下所列。余堯《甘肅歷代建置沿革》(《西北師大學報》1978年第1期),論述了漢代在固原地區設置安定郡、北地郡的必要性及其歷史變遷,重點指出固原地區作為邊塞重鎮,肩負著穩定西北邊疆、拱衛王室的重要作用。羅豐《固原地區歷代建置沿革考述》(《固原師專學報》1986年第3期),對固原地區歷代行政區劃做了較為全面的考述,提出固原名稱及其行政區劃沿革與“民族”“戰爭”緊密相關。王北辰《固原地區歷史地理述要》(《寧夏史志研究》1986年第2期),主要概括論述了固原地區地貌特征、歷代行政區劃、地名演變、民族文化等內容。王惲《元明清時期固原地區概況述略》(《固原師專學報》1986年第3期),依據地方志及相關史料較詳細地論述了元明清時期固原地區行政建置、社會經濟以及民族關系的變遷。韓孔樂《固原城創建始末》(《固原師專學報》1992年第3期),以固原古城為研究對象,梳理了固原古城建城的歷史過程,認為固原古城就是高平城,始建于公元漢代,有明確紀年則是南北朝時期,明代和兩宋時期進一步加固。張鴻璽《鎮戎軍的創建及其它》(《固原師專學報》1992年第3期),論證了北宋時期固原地區鎮戎軍的創建及其歷史意義。薛正昌《蕭關道與固原歷代政權建置及其發展趨勢》(《西北民族學院學報》1994年第1期)、《元代六盤山與開城安西王府》(《內蒙古社會科學》1995年第1期)、《歷史上的秦漢蕭關與唐宋蕭關》(《甘肅社會科學》1997年第2期),分別考察了古代固原地區以蕭關道為中心的歷代行政建置、元代固原地區的行政區劃和秦漢至隋唐時期蕭關古道的歷史變遷。
地名及地理方位考證方面的成果也十分豐富。魯人勇《固原地區部分古地新證》(《固原師專學報》1982年第3期)、《北宋三軍城故址考》(《寧夏大學學報》1982年第3期)、《固原地區北宋五城寨遺址考》(《固原師專學報》1990年第2期),考證了固原地區部分古城遺址,尤其對固原古城地名及地理位置演變、北宋時期固原地區的城寨遺址有較深入的研究。馬東海《宋夏定川寨之戰部分古地名考釋》(固原師專學報1993年第1期),初步考證了宋代固原地區的德順軍、懷德軍、清遠軍、定川寨、寧安寨、得勝寨、安化縣與制勝關等軍城、古堡寨和古關隘,勾勒出宋代在固原地區的軍事防御路線圖以及固原地區在西北邊疆不可取代的軍事地位。王全甲的《功德安葬記碑與德順軍故址》(《固原師專學報》1986年第4期)、《隴干縣正堂印與故址》(《固原師專學報》1988年第2期),分別論述了德順軍城故址即在今隆德縣城,是與鎮戎軍協同防御西夏而設置的軍事重鎮。關于鎮戎軍設置時間問題的研究主要有顧吉辰《宋代鎮戎軍考》(《固原師專學報》1987年第1期)、張鴻璽《鎮戎軍與固原內城》(《固原師專學報》1985年第3、4合期)。顧文主要考證了鎮戎軍的長貳、官制以及鎮堡城寨的置廢,張文論述了宋代鎮戎軍甚至的時間及其作用,并認為鎮戎軍是軍政合一的特殊行政建置。關于漢代三水縣故址的考證文章主要有王北辰《三水、烏氏、他樓城考》(《寧夏大學學報》1987年第1期)、魯人勇《兩漢三水縣故址考》(《寧夏史志研究》1986年第2期),兩篇文章均考證漢代固原地區的三水縣在今同心縣下馬關鄉北紅城水古城。秦漢蕭關的考證文章有景文源《唐人詩句中的蕭關、遺址在哪里?》(《寧夏大學學報》1983年第4期),牛達生、許成《漢代蕭關考》(《固原師專學報》1983年第1期),王北辰《漢朝那、蕭關考》(《寧夏史志研究》1986年第3期),薛正昌《秦漢蕭關和唐宋蕭關》(《甘肅社會科學》1997年第3期),這幾篇文章利用考古資料和地方志史料對蕭關的地理位置深入考證,一致認為漢代蕭關當在固原縣瓦亭至三關口一帶,唐代蕭關在今海原縣李旺堡北,宋代蕭關在海原縣高崖鄉草場村古城。關于朝那縣城址的考證文章主要有羅豐《漢代朝那縣故址考論》(《寧夏史志研究》1987年第1期)、佘貴孝《皇甫謐籍貫朝那考辨》(《慶陽師專學報》1993年第1期),兩篇文章以文獻資料和朝那鼎的出土作為研究依據,認為朝那縣位于今固原市彭陽縣古城鎮治所。關于南牟會的故址考證,劉華《西夏南牟會遺址暨天都山今考》(《寧夏社會科學》1999年第2期)一文通過史料分析、對比專家論著、實地考察和口碑等方式綜合考證,認為李元昊時的南牟會舊址不在今西安州,而在其南邊的西安鄉黃灣村,天都山不單純是西華山,還應包括南華山、月亮山一帶。
(四)古代固原地區經濟、軍事、人物的研究
關于古代固原地區社會經濟的研究較為分散,沒有形成研究體系。羅豐《論固原畜牧業的發展歷史及其啟示》(《寧夏社會科學》1985年第1期),論述了固原古代“地廣人稀、水草茂盛”,給發展畜牧業提供了良好的條件。自漢代在固原設置畜牧業管理機構起,直到明代,世代相沿、經久不衰。固原成為向歷代統治政權提供軍用馬匹的重要基地之一,并得出以牧為主是固原農業發展的必由之路的啟示。羅維《固原地區商業貿易史略》(《固原師專學報》1991年第1期),敘述了商周至民國年間固原商業貿易發展的概況,特別指出古代固原地區商貿發展的特點,即交通便利、畜牧業貿易發達、鹽業貿易興盛。丁望南《明代固原的馬政制度》(《寧夏大學學報》1991年第6期)論述了明代固原地區是西北最大的馬政基地,左右了西北地區的軍事和明朝的西北邊防走勢。方建春《固原水旱災害的歷史考察》(《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5期)論述了秦漢至近代發生在固原地區的水旱災害及其影響,為歷史時期固原地區的經濟發展狀況及社會結構提供了新的視角考察。李世榮《明代固原經濟開發及其社會影響研究》(《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19年第6期),論述了明政府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手段開發固原地區的經濟,包括農業、畜牧業、屯田、手工業及商業,取得較為顯著的成績,推動了固原地區社會與歷史的變遷。吳曉紅《秦漢時期寧夏平原引黃灌溉大開發》(《寧夏史志研究》2021年第1期),重點論述了秦漢寧夏的水利變遷史。張維慎的博士論文《寧夏農牧業發展與環境變遷研究》(陜西師范大學,2002年)詳細論述了從舊石器時代起至清代覆亡的漫長歷史時期寧夏農牧業變遷狀況,涉及固原地區農牧業發展的相關史料,其中對自然環境與經濟之關系的論述較為深入,為進一步研究古代固原地區經濟狀況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
學界對固原地區軍事的研究,尤以對明代固原地區軍事地位的研究較為成熟,成果也最為豐富。固原縣軍事志編纂委員會主編《固原縣軍事志》(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分門別類地介紹了歷史時期固原地區戰爭、戰備、軍事環境、軍事組織、軍事工程以及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等內容,該志總結了古代固原地區軍事戰爭的相關史料,價值頗高。趙陽陽《明代固原鎮軍事防務研究》(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全書分三部分,第一部分論述了固原鎮的歷史沿革,第二部分較為詳細地論證了明代固原鎮的邊患及其防務措施,第三部分則重點介紹了固原鎮的邊墻體系及其構造,書末附錄明代固原戰爭、軍政長官的統計表。該書以翔實的史料,對明代固原鎮的軍事防務展開深入的研究,揭示了固原鎮在明代西北邊地軍事防務中的突出地位。趙現海的博士論文《明代九邊軍鎮體制研究》(東北師范大學,2004年)全面論述了明代九邊重鎮的歷史演變,并指出九邊是明朝自洪武至嘉靖年間,為防御蒙古、防衛京師,并隨著邊防內地化進程的發展而最終完成的,以總兵鎮守制度為標志,由巡撫制度、總督制度進一步完善的九處軍事重鎮。?,|的博士論文《明長城西北四鎮軍事聚落研究》(天津大學,2014年)從西北四鎮(寧夏鎮、甘肅鎮、延綏鎮、固原鎮)特有的三邊總制制度入手,通過分析三邊總制對西北四鎮軍事格局的影響,對其軍事防御模式進行探析,提出了本防區在總制制度下的基本防御模式。范熙晅的博士論文《明長城軍事防御體系規劃布局機制研究》(天津大學,2015年)在充分的史料積累和現場考察基礎上,基于軍事地理學、地緣學說、“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理論和整體史觀思想等研究理論的支撐,通過實證分析、規范分析等方法,從自然、社會、人三個方面對明長城軍事防御體系的規劃布局和選址的機制進行研究,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利用和開發均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毛雨辰的碩士論文《明代西北邊鎮邊備及其得失研究》(西北師范大學,2005年)從明代史料入手,利用地方志,結合明人著述圖籍,今人研究成果等對明代西北防御體系形成的原因、設置情況以及對西北地區所起的作用進行了探討。有關古代固原地區軍事的研究,具有代表性的論文主要有以下幾篇:佘貴孝《明代固原的軍事設置》(《固原師專學報》1993年第4期)、《固原城的軍事地位及其作用》(《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8期),薛正昌《明代寧夏鎮軍事地理位置》(《寧夏大學學報》1994年第4期)、《明代寧夏軍事建制與防御》(《西夏研究》2014年第2期)、《歷代兵制與固原》(《固原師專學報》2001年第5期),安志平《固原歷代軍事史述略》(《固原師專學報》2002年第4期),李靜《明代固原鎮研究綜述》(《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17年第2期)。上述論文主要論述了固原古城及其重要的軍事地位,尤其對明代固原軍事地位的探究較為深入,值得參考和借鑒。在課題方面,馬維仁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國家安全視野下的明代西北軍事防區調整與演變研究”,以明代西北軍事防區為研究視角,涉及明代固原地區軍事演變的研究內容,亦充分說明明代固原地區不可替代的軍事地位。
固原的地理位置決定了英雄模范人物世代輩出,尤其軍事人物更是層出不窮,因此,研究歷史人物的文章數量較多,成效也較顯著。固原地區地方志辦公室編著的《固原人物集錄》(寧夏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全書從古代官將、社會賢達、起義領袖、文教名士、革命英烈、各界先進六個方面收錄古今人物175位,集中反映了固原歷史上的各族人民,對發展社會經濟,對繁榮祖國文化,對地方建設都做出了可歌可泣的貢獻。對于東漢固原大姓豪族梁氏的研究,王惲《梁冀專權》(《寧夏史志研究》1985年第2期),簡述了梁冀的發跡背景及專權時的專橫跋扈?;羯?、胡迅雷《試論東漢梁氏家族的歷史地位》(《寧夏史志研究》1988年第3期),論述了梁氏在東漢的興衰與皇室的關系及其專權。薛正昌《東漢豪族梁氏述論》(《寧夏社會科學》1988年第4期),對梁氏的家世,入漢的背景、興衰以及梁氏的專權進行了較為詳細的敘述,并對梁氏各代的功過給予客觀的評論。胡迅雷《試論烏氏張氏家族與前涼政權的歷史地位》(《寧夏大學學報》1991年第2期),對張氏家族的主要人物作了介紹,又著重對張軌攝政涼州之后前涼的經濟發展、文化教育作了詳述。霍升平《皇甫謐與針灸甲乙經》(《寧夏大學學報》1987年第4期),總結了皇甫謐對晉代以前針灸醫學的理論與實踐,為我國醫學的發展做出了貢獻。胡大雷《皇甫謐簡述》(《寧夏史志研究》1987年第5期),對皇甫謐家世、品德、醫技、著述等方面做了較為全面的評述。
(五)古代固原地區文化、宗教與民族的研究
20世紀80年代以來,關于古代固原地區歷史文化的研究,亦進入了迅速發展的時期。牛達生《考察測繪須彌山石窟始末》(《固原師專學報》1982年第 l、2合期)、《須彌山石窟》(《民族文化》1985年第4期),對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須彌山石窟的地理環境、開鑿年代、主要石窟、佛像造型以及藝術價值作了較為全面的介紹,同時認為須彌山的唐、宋、西夏、金和明代的碑刻、題記,是研究當時社會歷史的珍貴史料。韓有成《須彌山石窟藝術概說》(《固原師專學報》1991年第1期),從名稱沿革、石窟出現的歷史和地理原因、石窟群的開鑿、分布、造像藝術特點等方面說明了須彌山石窟是研究我國社會史、佛教史、藝術史的珍貴資料,是我國人類藝術寶庫中的瑰寶。李懷仁《火石寨石窟建筑》(《寧夏史志研究》1987年第4期),重點分析了洞窟的雕刻、浮雕像以及洞窟的規模、方位、銘文等,認為該石窟與須彌山石窟相依,須彌山石窟以北朝為主,火石寨石窟以隋唐為代表。胡永祥、楊芳、夏華《固原古城及其歷史文化價值》(《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09年第8期)詳細考證了歷史時期的固原古城,如城隍廟、財神樓、文瀾閣、鐘樓大鐵鐘等,認為固原古城是固原歷史發展、文化延續的象征和縮影,具有一定的歷史文化價值。
固原地區宗教的研究方興未艾。馬漢雄《固原佛教簡史》(寧夏新聞出版管理局1998年,內部刊物),對魏晉以來固原地區佛教的歷史變遷作了綱要式的概述,包括佛教石窟、佛像、佛塔、歷代僧人等方面都有初步的探究,為研究固原地區佛教的發展軌跡提供了研究的方向。馮國富《佛教藝術在固原的傳播》(《固原師專學報》1990年第10期)、薛正昌《明清時期固原的寺廟及其寺廟文化》(《寧夏社會科學》1996年第1期),兩篇文章較為詳盡地論述了固原道教從秦漢伊始,歷經南北朝、元代、明代與清代的歷史變遷,同時較為深入地論述了道教的發展對古代固原地區的社會影響。佘貴孝的《固原回族研究》(寧夏新聞出版管理局1997年版,內部刊物),以專題性的研究方式,分別探究了固原回族的族源與發展、回族的特點及生活習俗、回族歷史上的反抗斗爭及經濟、文化教育、回族人物、人口及姓氏溯源、清真寺演變等各個方面,給人們提供了一個了解和認識回族過去和現在的窗口,為回族史的研究做了有益的嘗試。
對于古代固原地區民族及民族問題的研究,馬建軍《先秦時期固原的民族格局》(《固原師專學報》1991年第3期)、《隋唐時期徙居固原的民族》(《固原師專學報》1993年地3期)、《半環隴山的戎族青銅文化》(《固原師專學報》1997年第1期)、《從考古資料看古代戎族的社會發展狀況》(《西北史地》1995年第2期)四篇文章,考證了先秦時期固原的民族與民族融合狀況,從不同角度說明固原地區是一個多民族交錯相處的地區,眾多民族的活動形成了區域民族的多元格局,這對于研究歷史時期固原的民族狀況有著一定的引導價值。平正《漢魏以前固原境內的民族及其遷徙》(《固原師專學報》1993年第3期),認為歷史時期固原地區是絲綢之路要沖,中西文化交融薈萃,多民族交融,在固原地區建立和產生了各種政權組織、經濟類型,生產方式、文化藝術、民族風俗、宗教信仰,輻射和影響周邊各地,充實和完善了中國古代民族文化。薛正昌《唐宋元時期固原境內的民族》(《寧夏社會科學》1998年第1期)一文認為唐宋元時期是固原地區民族大融合時期,造就了固原地區多元民族文化格局,推動了固原地區民族共同體的形成。蘇廣垚的碩士學位論文《固原地區先秦民族研究》(四川師范大學,2014年)以先秦時期在固原地區的各民族為研究對象,以商周社會政治變遷為背景,深刻剖析生活在固原地區境內民族的歷史源流、民族政權的發展及滅亡過程、民族的遷徙和融合及其原因、所處的社會形態、經濟形態及民族成員的體質特征。
另外,馮敏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絲綢之路’與西北地區入華粟特人的文化認同”,依據考古史料、地方志史料對古代西北地區(包括固原地區)入華粟特人展開研究,取得了初步研究成果。李世榮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西北回族的歷史變遷及其現狀研究”,對古代固原地區回族的形成、演變及民族關系作了初步考察,認為回族的形成與唐宋絲綢之路的繁盛息息相關,而西北地區民族融合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歷史見證。
(六)關于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研究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學者們開始關注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研究。最早對寧夏及固原地區絲綢之路展開研究的是陳育寧,先后發表了《絲綢之路的文化交流對寧夏地區的影響》(《西北史地》1995年第3期)、《絲綢之路的文化交流對寧夏地區的影響》(《寧夏社會科學》1995年第3期)、《寧夏境內的絲綢之路及須彌山石窟》(《絲綢之路》1995年第11期)三篇文章,探究了絲綢之路上的文化交流對西北地區的影響,認為須彌山石窟的開鑿正是絲綢之路文化交流的產物,而固原地區自須彌山石窟開鑿以后就成為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之地。薛正昌對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研究用功頗深,其著作《寧夏境內絲綢之路文化研究》(甘肅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全面考察了古代寧夏及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走向及其歷史、社會及文化變遷,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和參考價值。薛正昌關于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研究的學術論文較為豐富,代表性論文有《絲綢之路與固原歷史文化》(《絲綢之路》1997年第9期)、《中阿博覽會:絲綢之路文化的延伸——兼論絲綢之路的走向與研究范圍》(《絲綢之路》2014年第11期)、《絲綢之路與固原——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寧夏段四處文化遺存》(《陜西師范大學學報》2012年第6期)、《絲綢之路在寧夏的走向與周秦時期的文化開拓》(《絲綢之路》2013年第1期)、《隋唐寧夏粟特人與絲綢之路》(《石河子大學學報》2015年第5期)等,分別論述了絲綢之路在寧夏有著深厚的歷史積淀和傳承,尤其絲綢之路的核心地段在固原地區形成了獨特的文化景觀,最為著名的四處文化遺存,即固原古城、須彌山石窟、固原北朝和隋唐墓地、開城遺址,這對于研究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歷史變遷無疑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羅豐《絲綢之路與北朝隋唐原州古墓》,發表于1998年的《固原師專學報》,文章在絲綢之路的視角下,結合固原地區隋唐古墓的發掘,較為全面考證了絲綢之路與固原古墓的歷史淵源。黃麗榮《絲綢之路文化在固原——固原博物館館藏絲綢之路文物金銀器與金銀幣》(《寧夏社會科學》2007年第2期),認為漢唐絲綢之路繁榮時期,大量中亞人來到中國,他們在進行貿易活動的同時也帶來了域外文化,這些文化交流不僅見于諸多文獻記載,還反映在考古學上,固原博物館藏金銀器與金銀幣就是絲綢之路在固原繁盛的象征,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物證。近20年來,伴隨著西北大開發的號角、“一帶一路”倡議以及脫貧攻堅戰略的推動,學界對于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研究步入了黃金時期,很多青年學者積極投身這一領域的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如王正儒《唐代寧夏地區的粟特胡人與絲綢之路——考古石刻材料與文獻的互證》(《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7年第3期)、馮敏《固原境內的絲路貿易》(《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8期)、李瑞哲的博士論文《魏晉南北朝隋唐時期陸路絲綢之路上的胡商》(四川大學,2017年)等,這些研究充分說明了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在中國歷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值得進一步深入考察、探究。
(七)有關古代固原地區綜合性的研究
目前學術界有關固原地區歷史的綜合性研究較為成熟,涌現出一批地方史研究專家和重要研究成果。陳育寧主編《寧夏通史》(寧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作為寧夏第一部通史,全面論述了寧夏歷史的全貌,其中涉及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尤為豐富,分史前、古代、近代及新中國成立以后四個時期,敘述和考證了固原地區政治、經濟、文化、民族等多元的歷史,意義重大。谷苞主編《西北通史》(蘭州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全書分五卷,系統地論述了陜甘寧青新西北五省區的歷史,以翔實的史料、宏大的篇幅、嚴謹的治史態度深入論述了西北地區的歷史變遷,其中對固原地區歷史的研究同樣具有重要借鑒價值。霍維洮《寧夏民族與社會發展研究》(寧夏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采用通史的研究體例,以寧夏民族與社會發展為研究視角,考證了自古以來寧夏地區(包括固原地區)民族和社會演進軌跡,尤其獨特的研究視角為地方史的研究開辟了新的研究方向。徐興亞《西海固通史》(寧夏人民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是西北地區首部區域史通史,嘗試探析了“寧夏南部史”的書寫方式,資料豐富,可謂研究西海固區域史之典范。佘貴孝《固原地方史要論》(寧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是首部以通史方式論述固原地區地方史的重要成果,全書詳細地論述了從原始社會到民國末年的固原,反映了固原地區每個歷史時期的政治、軍事、經濟、民族、文化諸方面的演進和發展,為固原地區地方史的研究奠定基礎。另外,對研究固原地區歷史變遷具有借鑒價值的重要著作還有楊建新《中國西北少數民族史》(寧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王希隆《清代西北屯田研究》(蘭州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李明偉《絲綢之路與西北經濟社會研究》(甘肅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李華瑞《宋夏關系史》(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等。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以寧夏社會科學院地方志編審委員會辦公室、民族研究所、歷史研究所等研究基地以及寧夏大學西夏研究院杜建錄為主的研究團隊對寧夏古史的研究貢獻甚大,很多成果對于研究固原地區歷史具有導向、引領和借鑒的價值。
綜上所述,目前學界對于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的研究,除了地方志的整理、歷史地理的研究、考古研究以及綜合性研究用功頗深之外,其他研究總體上呈現出如下鮮明的特征。一是研究領域雖然較為廣泛,涉及考古、文化、宗教、民族等各個方面,但除了少量研究較為深入以外,大多數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更多的是偏重于對于史料的解讀,缺乏學術范式的反思和構建,對史實的描述大于理論的探究。二是各領域的研究都較為分散,甚至有些研究領域,如對于固原宗教與民族的研究顯得分散而又單薄,且研究的數量相對而言較為稀少,沒有形成系統的研究。作為絲綢之路的重要印記,古代固原地區的民族與宗教文化的研究應當更加深入和成熟。三是從歷史學的方法入手,以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作為研究視角的綜合性研究相對而言較為匱乏。尤其是以絲綢之路為視角,全面而深入地研究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以及更多地關注固原地區歷史變遷背后的歷代王朝西北邊疆政策、社會與經濟的發展、民族關系的處理、傳統文化在少數民族集聚區的融合與傳承等重大歷史與現實問題,目前學界尤為缺乏。
四 本書主要研究內容
歷史時期固原地區是歷代王朝經略西北邊疆的重要軍事據點,絲綢之路的主要中轉站,多民族交匯融合的邊塞重鎮,因此絲綢之路與固原地區歷史變遷有著雙重驅動的內在聯系。本書主要以絲綢之路為視角,探究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及其社會影響,研究的具體對象涉及歷史時期固原地區行政區劃的演變、經濟的開發、民族與宗教的融合、文化的交流與傳承,重點論述絲綢之路對于固原地區社會的促進作用,以及歷代王朝經營西北邊疆政策得與失,尤其注重探究古代固原地區由邊疆演變為腹地的歷史軌跡以及民族共同體構建的歷史事實。
(一)研究對象與框架
本書主要以絲綢之路為視角和研究的切入點,重點研究在絲綢之路的興衰往替過程中,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變遷及其社會影響,研究內容涉及古代固原地區在絲綢之路影響下的社會變遷,包括政治變遷、經濟變遷、民族變遷、文化變遷等方面。在研究過程中,注重宏觀視角的歷史解讀和微觀層面的歷史事實闡釋,尤其關注在固原地區歷史變遷的過程中,歷代王朝經營西北的邊疆政策及其得失之考察、固原地區由邊地演變為腹地的歷史過程以及民族共同體構建的歷史變遷軌跡的考察、總結和反思,為當下西北社會的發展和民族的融合提供必要的歷史借鑒和理論構建。具體而言,本書的總體研究框架如下所述。
緒論部分:主要論述研究意義和價值、學術史回顧以及研究的主要內容。第一章:先秦時期固原地區之歷史變遷。本章主要論述三個問題,一是考古視域中固原地區遠古文明;二是先秦時期固原地區先民及其活動軌跡;三是先秦時期固原地區之社會趨向。第二章:絲綢之路的開辟與秦漢時期固原地區之歷史變遷。本章主要論述了秦王朝對固原之經略的歷史史實,尤其深入解讀了固原地區的行政建置狀況及其社會影響。西漢時期絲綢之路開鑿以后,固原地區從政治、經濟、文化、民族等方面步入了劇烈的變遷之路。在絲綢之路的影響和推動下,東漢時期固原地區的政治格局逐漸成熟,民族融合進一步加強,社會經濟發展迅速,構成了萬象更新的古代固原地區氣象。第三章:絲綢之路的發展與魏晉南北朝時期固原地區之歷史變遷。本章首先論述了魏晉時期、十六國時期、南北朝時期固原地區軍事與政治變遷,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論述絲綢之路的拓展與魏晉南北朝時期固原地區社會變遷,包括經濟開發、民族融合以及文化變遷等具體內容。第四章:絲綢之路的興盛與隋唐時期固原地區之歷史變遷。本章首先分別論述了隋唐王朝對固原地區經略的具體內容,然后以絲綢之路為視角,深入探討隋唐時期絲綢之路的興盛促進了固原地區深刻的社會變遷,尤其是經濟與文化的變遷對于隋唐時期固原地區而言具有深遠的歷史影響。第五章:絲綢之路的拓展與宋元時期固原地區之歷史變遷。北宋時期和元代時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歷史時期,對固原地區之經略亦顯現出不同的歷史氣象,包括政治、行政、軍事、民族、文化等諸多方面呈現出不同的色彩。宋元時期絲綢之路繼續延續著昔日之繁華,絲綢之路的暢通進一步推動了固原地區社會與歷史變遷。第六章:絲綢之路的衰落與明清時期固原地區之歷史變遷。本章主要論述兩大問題,一是明清時期對固原地區之經略;二是絲綢之路的衰落與明清時期固原之社會變遷。尤其是清代時期,絲綢之路全面步入衰落,但需要強調的是清代絲綢之路并沒有隔絕,而是同以往時代相比較而言總體趨向衰落。一方面伴隨著絲綢之路的衰落,古代固原地區不僅失去了絲路重鎮的地位,亦在西北邊疆的拓展過程中失去了軍事重鎮的地位,意味著政治、經濟、文化開始陷入全面落后的狀態,造成了近代以來固原地區積貧積弱的現狀。另一方面,古代固原地區由邊地演變為腹地,在政治、經濟、文化和民族融合等層面與內地的一體化加強,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余論:從邊地到腹地——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的幾點啟示。作為全書的最后部分,總結了在絲綢之路的影響下,古代固原地區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逐漸構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軌跡。在絲綢之路的影響下,古代固原地區變遷之軌跡十分清晰,一方面伴隨著大一統的歷史進程,古代固原地區由邊地演變為腹地;另一方面,伴隨著政治、經濟、文化、民族與宗教的不斷趨同化,固原地區構建牢固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義重大。
(二)重點難點
其一,本書研究首先面臨的是史料的問題,尤其是有關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相關史料十分匱乏,因而對于這一研究領域有限的、分散的史料的收集、整理和運用是本書研究面臨的第一個難點,也是本書研究需要解決的重點問題。其二,由于本書以絲綢之路為研究視角,主要立足于古代固原地區在絲綢之路的影響下的歷史與社會變遷史,涉及內容較多,包括行政區劃、經濟、文化、民族與宗教等各個方面,如何把這些研究內容有機地結合起來并借鑒現有成果進行拓展性的、有意義、有價值的研究是本書面臨的重點,也是難點。其三,通過對于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影響下的歷史變遷研究,如何總結、梳理和闡釋絲綢之路對于固原地區的影響與規范,并把這種影響與規范上升到學術理論建構的層面,對當下的固原地區社會發展與民族團結提供必要的學術建議,則是本書研究又一重點和難點問題。其四,通過考察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及其變遷史,探究歷代王朝治邊經驗和教訓,發現和論證古代固原地區由邊地演變為腹地的歷史軌跡,則是本書研究最為重要的重點和難點問題。
(三)研究思路
本書的基本研究思路主要是緊緊圍繞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這一核心問題來論證古代固原地區的歷史變遷歷程,以及在絲綢之路的規范和影響下,深刻認識和有效把握古代固原地區行政區劃問題、經濟問題、民族問題與宗教現象、傳統文化的在西北邊疆的傳承問題,尤其關注歷代王朝經略西北的歷史過程及其社會影響,發現和總結邊疆地區社會發展規律和與之相應的理論之建構,無疑對當下作為民族地區的固原地區之發展和良好民族關系的維系有著重大的現實意義。
第一,采用歷史文獻考證與事實分析的方法,重點利用歷史學科的研究手段,緊密結合經濟學、民族學、宗教學、人文地理學、社會學等多學科的視角,對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歷史變遷進程在縱向和橫向做深入的分析和描述,以多元的視角,審視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變遷的歷史過程及其社會影響。與此同時,在對歷史事實深入考察的基礎上上升到理論的層面,并采用學科交互的研究方法,例如社會學、人類學、民族學、宗教學等,在歷史分析視角的映照下,對于絲綢之路與固原地區歷史變遷主要內容的分析與論證。充分運用歷史學、人類學、宗教學的相關理論分析邊疆地區歷史變遷的內在聯系、宗教與社會發展的關系、民族地區文化傳承的表現,在具體把握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歷史變遷的前提下,讓視角回歸到歷史學、民族學和社會學的理論高度來思考固原絲綢之路的歷史變遷對于固原地區社會的影響,尤其關注歷代王朝經略西北邊疆得與失的經驗教訓,提出合理化建議,以解決當下固原地區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第二,發現和論證其歷史變遷的內在邏輯。古代固原地區作為絲綢之路的核心地段,又因為其在歷史上重要的戰略地位,以絲綢之路為視角,力圖從宏觀的把握上,兼顧細節的考證上,論述古代社會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歷史變遷過程,無論從經濟層面、文化層面還是從民族層面、宗教層面都擁有重要的歷史意義與現實價值。在具體研究的過程中,重點探究絲綢之路對于古代固原地區政治、軍事、經濟、民族與宗教、文化等各個方面的重大影響,為促進當下固原地區的經濟發展、文化進步與民族團結提供力所能及的歷史經驗與理論構建。此外,通過對絲綢之路影響下的古代固原地區變遷史的研究,發現其歷史變遷的內在聯系和主要脈絡,論證古代固原地區由邊地向腹地轉換的歷史必然性,即在西北邊疆地區中華民族共同體構建的歷史特點和趨向。
第三,嘗試必要的理論構建。本書以絲綢之路為視角,研究固原歷史變遷,深入探求固原這一歷史重鎮在絲綢之路的引導和影響下,在社會各個層面發生的深刻變遷及其社會影響,也是管窺我國歷代王朝經營西北邊疆政策之得失、民族融合之演進、傳統文化在多民族匯聚的邊疆之地交融與傳承的重要研究論題,同時契合了我國當下“一帶一路”倡議的時代機遇,為發展西北地區,進一步推動西北地區社會與民族和諧發展,提供必要的歷史考察、學術反思與理論支撐。通過考察歷史時期固原地區絲綢之路的興衰,以此為視角,全面研究歷史時期在絲綢之路的推動下古代固原地區政治、軍事、經濟、文化、民族與宗教等方面的歷史變遷,窺究此種變遷的主線,即伴隨著絲綢之路的興衰,古代固原地區由邊地逐漸演化為腹地的歷史演進過程,這正是本書的又一重要研究思路。
(四)研究方法
本書的主要研究方法是歷史學基本研究手段,借助人類學、歷史地理學、社會學、宗教學、民俗學等多學科的理論和方法,重視對國內外領域最新研究成果和理論方法的借鑒、運用。突出歷史學研究手段,將歷史學的理論研究、宗教學的歸納研究以及民族學的實證研究落實到具體研究實踐過程中。此外,注重對已有考古成果的借鑒和運用,力圖以翔實的資料科學論述主題,發現歷史真相,在地方史研究領域構建理論范式。
(五)創新之處
本書認為固原絲綢之路的變遷對于古代固原地區政治變遷、經濟發展、宗教多元、文化映照以及民族融合都有著重要的影響與規范。因此,從研究內容上而言,充分認識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歷史變遷的特征,為當下固原地區的發展提供學術理論上的支撐。
一是學術思想的創新。
本書結合歷史學、社會學、宗教學、文化人類學、民族問題理論進行選題立論,綜合運用歷史基礎研究和民族問題實證研究的方法,立足當前國家“一帶一路”倡議,在大力推進西北地區建設,民族地區和諧發展的時代大背景下,從一個重要的視角——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來審視歷史時期固原地區社會的變遷,進而探究在絲綢之路的引導和影響下,作為西北邊疆的古代固原地區的治理問題,這對于正確認識和引導現階段固原地區社會的發展、良好民族關系的維系以及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建設都有著重大的現實意義。因此,本書在研究中重點解決三個學術思想問題:一是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及其社會影響;二是在絲綢之路的影響下,古代固原地區政治與軍事變遷、經濟發展、宗教與民族問題、文化書寫等多方面的基本狀況,基于對這些基本狀況的分析,來探究歷代王朝治理邊疆地區之得與失,為當下固原地區的發展構造理論支撐;三是以絲綢之路為研究視角,全面而深入地研究固原地區歷史變遷,重點解決固原地區歷史變遷及其社會影響的內在驅動力——多民族交匯的邊疆地區治理問題。
二是學術觀點的創新。
首先,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是一個相互影響、相互聯系的歷史現象,作為絲綢之路的重要據點,絲綢之路的興衰往替對于古代固原地區歷史及其社會有著直接的影響力。換言之,古代固原歷史變遷,銘刻上了深深的絲綢之路痕跡,這一點正是學界現有研究不足之處。其次,在絲綢之路的影響下,古代固原地區演變為一個十分復雜而又獨特的社會,其鮮明的特征就是區位優勢、經濟發展的多重性、民族關系復雜、文化底蘊深厚以及宗教的多元化,這正是古代固原地區社會的獨特性,通過對古代固原社會這種獨特性的認識和解讀,為當下固原地區的發展提供必要的學術思考。最后,正確認識古代固原地區絲綢之路歷史變遷的基本特征,尤其是探究歷代王朝經略西北邊疆的歷史過程中所積累的經驗和教訓,對正確引導當下西北地區的經濟發展、民族和睦、文化傳承等有著不可估量的借鑒價值。
三是研究方法的創新。
本書以歷史學的基礎研究為主,結合人類學、社會學、宗教學和民族問題相關理論選題立論,綜合運用歷史基礎研究法、文獻史料考證法以及宗教理論法和民族問題歸納演繹的方法,全面而深入地解讀絲綢之路與古代固原地區歷史變遷問題。
[1]以地方志資料整理與研究為主要內容的西北歷史文獻的整理研究成果十分豐富,如甘肅省古籍文獻整理編譯中心主編的《中國西北文獻叢書》(全201冊)具有典型的代表性。這套叢書共分為《西北稀見方志文獻》《西北稀見叢書文獻》《西北史地文獻》《西北民俗文獻》《西北少數民族文字文獻》《西北文學文獻》《西北考古文獻》《敦煌學文獻》等8個學術專輯。各專輯以西北地區的陜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以及內蒙古部分地區為單元,單元內以歷史年代先后為選錄文獻的組合順序。全書共收錄西北問題多學科、各時代稀有文獻560余種,其中收錄第一次公開問世的發掘型文獻100余種(約1000萬字),收錄明清珍善刻本300余種,收錄民國重要文獻數十種,基本上涵蓋了西北地區傳承下來的主要文獻,是研究西北歷史與文化的重要資料。
[2]如《中國邊疆史地研究》《歐亞學刊》《中亞學刊》《敦煌學研究》《敦煌輯刊》《西北民族研究》《西北史地》《西域研究》《新疆文物》等刊物刊載了一批較有影響力的西北邊疆史地領域的研究成果,并以此為學術基地培養了一大批從事西北邊疆史地研究的學者。
[3]這一時期西北邊疆史地研究具有鮮明的特點。一是研究視角的多元化與研究領域的進一步拓展,尤其是以傳統的政治史、軍事史、經濟史與民族關系史研究為主體轉向社會生活領域的研究,如交通、人口、移民、城市、婦女、生態環境乃至氣候變遷等領域的研究,構成了這一時期西北邊疆史地研究的鮮明特點。二是新資料的發現、整理和運用。這主要體現在國外檔案文獻的翻譯、邊疆少數民族文獻資料的整理以及不斷出土的考古資料不斷運用到歷史研究中,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三是在研究方法和理論創新方面不斷突破和深化,尤其是深入廣泛的田野調查和學術觀念、學術范式的更新,迅速促進了西北邊疆史地的研究。
[4]徐黎麗:《絲綢之路在西漢“貫通”對中國西北邊疆經略的影響》,《云南師范大學學報》2016年第5期。
[5]涂裕春:《古絲綢之路與各民族的融合》,《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0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