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清山東運河區域社會生態變遷研究
- 王玉朋
- 11692字
- 2025-04-28 12:53:58
第一節 會通河南段水澇及水事糾紛問題研究
歷經元、明兩朝的多次改道完善,貫穿魯西地區的會通河至清代,河道已經成型。為確保這條人工運河的水量充足,帝國政權引汶、泗、衛等自然河道以及周邊泉源入運,將沿運湖泊辟水柜蓄水,并實行了嚴密的閘壩啟閉制度。這條人工開挖的河道劇烈地改變了魯西地區的水文環境,引發了自然、社會等方面的連鎖反應。本節探討的會通河南段大體上相當于山東東平以南、江蘇徐州以北運河河段,大致以清代濟寧直隸州[2]河段為中心。
一 會通河開通后水文形勢的變化
本區西面是古黃河沖積扇前沿,東面是魯中山地丘陵,乃兩個相向傾斜面的交接地帶。自西來的濟、菏、汴諸水和自東來的汶、泗、沂匯注于此,明清時期演變為北五湖和南四湖。[3]本區水量豐富,會通河開通后,沿運的自然河流、泉源、湖泊均被人為改造后向運河提供水源,水文環境發生劇烈的變化。
古汶水源出山東萊蕪縣北,西流經東平縣南,至梁山東南入濟水。元代筑堽城壩、明初筑戴村壩,汶水被改道至濟寧、南旺兩處分別濟運。汶水由濟水支流變為運河支流,“一線渠河豈能容受汶河異漲之水?”運河沿岸水患頻發,“橫潰四溢,勢所必然,是不以海為壑,而以濱河之民田為壑也”[4]。
泗水原本經泗水(縣)、曲阜、兗州折南至濟寧,南經昭陽湖西,至江蘇徐州循淤黃河流至淮安入淮河。會通河貫通后,泗水自泗水(縣),經曲阜、滋陽入濟寧境,至魯橋濟運。泗水上游在泗水、曲阜縣境東西安流,河道平直,旁有丘陵為障,無泛溢之患。入兗州府境,水流方向自東西改南北,“出險就夷,眾流交匯”。運河如一個巨大屏障頂阻水勢,泗水“曲屈不得伸,怒而湍激”,遇夏秋汛期,水勢盛漲,泛溢為患。[5]
汶、泗二水的支流[6]也被人為改造后直接濟運或入水柜蓄水濟運。元代,筑堽城壩逼汶水入洸河至濟寧濟運,洸河遂成為汶水支流。汶水發源萊蕪原山,含沙量大,夏汛時,汶水“洪濤洶涌,泥沙溷奔,徑入于洸”,導致洸河淤積嚴重。[7]為發揮濟運效果,洸河卻被刻意放棄挑挖,后患無窮。弘治十七年(1504),山東都御史徐源指出,若將洸河疏浚深通,則汶水沿洸河暢流徐州,導致會通河運道缺水,漕船梗阻。因此,這90余里的洸河“不必挑浚”,致使洸河長期淤塞,遇汛期水漲,無法下泄,進而引發濟寧以東地區的嚴峻水患。[8]
明永樂年間,宋禮重開會通河,將沿運湖泊辟為水柜蓄水濟運。運河水漲即減水入湖,水涸即放水濟運。[9]入清,山東沿運湖泊的分布及功用已成型。按位置分布界分,沿運湖泊群包括北五湖(安山、南旺、蜀山、馬踏、馬場)和南四湖(南陽、獨山、昭陽、微山)。按功用界分,可分水柜、水壑。這些湖泊存蓄了大量水源,卻多位于并不缺水的會通河南段,加劇了該地區的嚴峻水患。為確保水柜蓄水充裕,清廷采取了各種措施,卻未將百姓民生考慮在內。雍正元年(1723),河道總督高其倬于南陽湖以下運河西岸增建前明所設減水閘14座至19座。漕船過境后,啟閘引運道余水入湖蓄水。此舉使魚臺等沿運州縣水量大增,水患愈發嚴重。[10]清朝對水柜蓄水制定了明確的尺寸。蜀山湖蓄水初定在一丈以內,后增至一丈一尺。[11]湖泊存蓄大水直接危及湖堤安危,“迎風受敵,土隨水卸,旋筑旋坍”,也波及周邊州縣的安危。[12]
微山湖是汶、泗諸河歸宿,蓄水濟運的地位極為重要,“(運河)在濟寧南者,全資微山湖蓄水濟運”[13]。乾隆七年(1742),清廷議定微山湖收水以一丈為準。乾隆五十二年(1787),該湖收水尺寸增至一丈二尺。嘉慶二十一年(1816),收水尺寸增至一丈四尺。[14]微山湖濟運及泄水通道主要有兩條:“在東省則有韓莊湖口閘壩引渠并伊家河以入運,在江省則有藺家山等河以達荊山橋入運。”[15]一條為荊山河。微山湖下泄余水的茶城、丙化山、小梁山諸支河過張谷山后合流匯為荊山河,最終匯入江南運河。荊山河上接微山湖,下通江蘇境內運河,乃濟寧、魚臺、滕縣、沛縣諸州縣及南四湖所蓄余水的泄水通道。[16]乾隆二十二年(1757),乾隆帝下旨山東巡撫鶴年等解決微山湖泄水問題,委派侍郎夢麟會同江蘇巡撫尹繼善疏通荊山河下游彭家河。[17]
伊家河是微山湖南部的另外一條濟運及泄水引河。此河上起微山湖,下至江南邳州黃林莊入運河。此河的挑挖契機是疏泄孫家集黃河漫水。運河道李清時奏請挑挖伊家河以分泄水勢,堵截下游邳州境廬口入運之水,使運河水勢不致頂阻,同時微山湖多余之水得以宣泄。乾隆二十二年(1757),挑挖此河,長12463丈,口寬8丈,底寬4丈,深1丈2尺不等。[18]乾隆二十八年(1763),山東巡撫崔應階疏浚伊家河,增建滾水壩數十丈;疏浚荊山口等處,上起湖尾茶城、內華山、小梁山三河后,合注荊山橋,續由荊山橋開浚王母山、倪家溝二岔河入運,費帑七萬余兩。[19]此次疏浚,成效顯著。河道疏浚前,湖水淹浸濟寧、魚臺地畝3000余頃,疏浚伊家、荊山二河后,被淹地畝“已涸出十之七八”[20]。其中魚臺縣水沉地1304頃余地畝全部涸出,“魚民死而復蘇”[21]。
會通河西岸各支、干河流為微山湖區的上游,無固定水源,夏汛坡水入河,“一遇大雨時行,溝澮皆由該河歸南陽、昭陽二湖,下達微湖收蓄”。夏汛坡水驟發,兩岸農田淤泥隨之入河,導致各河河道停淤嚴重,必需周期性疏挑。[22]康熙年間,兗州知府祖允圖言:“每年伏秋,遇風雨連綿,或霪雨二三晝夜不息,水即陡發,從開州、濮州、曹縣、定陶,由巨野境一漫而來,入城、單、金、魚等縣,浸淫灌注,悉成澤國。”[23]然而,這些與百姓民生密切相關的河道卻并未納入官方疏挑的范疇,“例應民修”。在百姓生計艱難的情況下,地方州縣很難做到常規性地疏挑,導致各州縣面臨嚴重水澇。[24]
二 水澇問題的嚴峻性
元代開通濟州河、會通河,將泗、汶等河引入運河,設各種閘壩調蓄水量,改變了區域水環境,導致水患頻發。至元二十年(1283),濟州河開通后,畢輔國等人筑堽城壩,阻汶水至濟寧濟運,改變了汶水原本經大清河入海的路線。后堽城堰被汶水沖壞,亂石堆積河道,河底增高,河水漫溢為害。后至元四年(1338),汶水潰決堽城壩東閘,洸河河道淤塞,歲歲漫溢,為害周邊。[25]
入明,工部尚書宋禮重開會通河,筑戴村壩,逼汶水至南旺入運河,“一線渠河豈能容受汶河異漲之水?”運河沿岸水患更頻,“橫潰四溢,勢所必然,是不以海為壑,而以濱河之民田為壑也”[26]。運河支流河道疏浚不及時,漫溢為災。茲以金口壩及周邊河道為例。兗州府東五里的金口壩,壩西有金口閘,俗稱黑風口。金口壩遏沂、泗二水,入黑風口,抵兗州府城東門,繞城南,折北經西門,會闕黨、蔣詡諸泉,西流70余里,抵濟寧東城外,繞城與洸、汶水合流。明初,金口壩為土質,每年興工,隨筑隨毀。成化六年(1470),工部員外郎張盛督夫采石,將金口土堰改建石壩。此后九十余年未加修筑,多年山水頻發,壩石傾圮,河道淤墊,河水漫溢,“彌原淹野,禾盡腐敗,不可收拾,蓋非一日矣!”金口壩損壞嚴重,“是為利于漕河者僅什一,而貽患于小民者,恒千百也”。嘉靖三十七年(1558),總理河道王廷加高金口壩身一尺七寸。次年春,王廷抽調拽筏夫役、南旺大挑夫役,疏浚金口壩周邊河道,效果顯著,“水由河渠行,不為害田,乃有秋,而泗水之出亦數倍于昔,商販懋遷,舟楫利焉”[27]。
入清,會通河南段各州縣水患問題愈加突出。濟寧州地勢洼下,河湖環繞,汶、泗、洸諸河西繞州城后直入運河,或入馬場湖蓄水濟運,“每夏秋霖雨,連作橫汙彌漫望無涯際”[28]。在1736—1911年的176年間有81年發生洪澇災害,差不多每兩年就會發生嚴重洪澇災害(見表1—1)。乾隆二十三年(1758),清廷開挖伊家河泄水后,濟寧州僅涸出被淹村莊久多達492處,尚有未涸出村莊868處;涸出農田4684頃有奇,未涸出農田9985頃有奇。[29]
表1—1 1736—1911年汶泗水系州縣洪澇所占年次表

康熙三十二年(1693),濟寧知州吳檉指出,濟寧地勢最洼,河湖環繞,“水患更甚于他邑”,濟寧水患嚴重,原因有二:一是州境泄水河道梗塞之處甚多,工費浩繁,未能盡為疏通;二是周邊州縣以鄰為壑,無法通力疏通淤塞河道。[30]吳檉認為,濟寧“惟東鄉之泗河、南鄉之牛頭河為患”。對此,吳檉對泗河、牛頭河的河道進行了大力疏浚。[31]經吳檉疏浚州境河道后,濟寧地區的周邊河道仍未形成完善的疏通制度,水患依舊嚴重。
運河東岸的汶、泗、洸諸河河堤失修。泗河兩岸民埝多不牢固,“一遇大雨時行,四面山水驟至,旁溢沖突”,年年水患,附近村莊田廬淹沒,年甚一年,“大糧地畝皆成不毛之土”[32]。運河西岸的支河眾多,“長、澹、蔡、清、淶、柳、順堤等河會曹屬豐、沛之水以歸湖”。汛期,河湖水勢并漲,支河下泄為運道所阻,泄水不暢,水患嚴重。[33]西岸諸縣面臨嚴峻的水澇問題。嘉祥縣河渠眾多,“雨集輒溢,有納無宣,走而害稼,且東泄則妨漕渠,南委則引黃流,畚鍤難施,疏通非易”[34]。魚臺縣,地勢洼下,原與滕縣微山、赤山、呂孟諸湖本相互灌輸,泄水較為暢達。南陽新河開通后,水文形勢變化劇烈,泄水愈益困難:“自夏鎮開,而運河斜貫其中,截分東西,不復交相輸灌,事與南旺、蜀山諸湖等。但漕堤淺薄,水漲輒潰。當其湓溢,一望汪洋,無復涯畔,民被災傷,歲勞修筑。”[35]在1736—1911年的176年間,魚臺有72年發生洪澇災害。萬歷年間,知縣楊之翰賦詩描述魚臺大水:“茅屋兩三百姓家,排空銀浪遍天涯。垅連湖鏡懸明月,樓倒波心橫草芽。漁往樵來多販鬻,碑沉徑斷少桑麻。城中四面池塘里,不異晉陽產灶蛙。”[36]
會通河南部的湖泊水柜蓄積的大水成為一個隨時威脅周邊百姓安危的夢魘。乾隆二十二年(1757)夏汛,微山湖漲漫無處宣泄,將魚臺在內的五州縣村莊淹沒多達1000處。[37]乾隆二十九年(1764),上游諸縣重要泄水通道的荊山橋河道淤塞,南陽湖水無法下注,濟寧、魚臺等州縣“民間有糧地畝被淹浸三千余頃”[38]。嘉慶二十一年(1816)夏汛,魚臺劉家集、楊家樓等425個村莊被淹。[39]道光二年(1822)夏汛,運道西岸各縣被淹慘重,被淹村莊數量:菏澤縣895處,武城縣206處,巨野縣582處,鄆城縣1012處,金鄉縣1006處,嘉祥縣63處,魚臺縣802處。[40]
概言之,會通河猶如一座大壩橫亙魯西地區,極大改變地域水文環境,汶、泗諸河泄水困難,加之漕運運轉中的人為失誤更加劇南段水患問題。濟寧道張伯行直言:“夫汶河之水,原由坎河口入鹽河以達于海,是以海為壑者也。自石壩(戴村壩)既筑,而于石壩之北又高筑土壩,遂使水不得歸海,而盡趨南旺。夫以運河一線之渠,豈能容汶河泛漲之水,漫決橫潰,洋溢民田,勢所必至。是水不以海為壑,而直以山東運河兩岸之州縣為壑也!”[41]
三 “與漕運大有關系”:第一種類型的水利糾紛
這種類型的水利糾紛與保漕濟運的國計密切相關。為確保漕運暢通,國家權力會強力干預地方水利事業,加劇了水利糾紛的復雜性。茲以牛頭河的挑浚以及楊家壩工程的存廢為例。
牛頭河,“上源為馬踏、蜀山、南旺諸湖水,在濟寧州西南流,合趙王河、北渠河、蔡河、萬福河,注微山湖,接江蘇界”[42]。此河是濟寧地區一條重要的泄水河,“濟寧以南洼地之水由之泄入南陽、昭陽二湖,實濟寧以南行水之要道”[43]。明代,漕渠水盛,牛頭河水量充裕,牛頭河可行漕船。后開南陽新河,牛頭河與舊運河同時淤塞。牛頭河淤塞后,巨野、鄆城、嘉祥、定陶、金鄉、城武等縣坡水,“下流塞阻,匯為巨浸”[44]。
入清,濟寧道葉方恒建議疏浚牛頭河,但未付諸實踐。[45]康熙年間,減泄運河漲水入牛頭河的永通閘廢棄失修,運河大水無法泄入牛頭河,天井閘一帶運道水勢急湍,糧船難行。濟寧道張伯行建議修復永通閘,以減泄運河余水入牛頭河。[46]永通閘廢棄,牛頭河淤塞,遇伏秋汛期,運河水漲無法容納,河水漫溢為害。
康雍乾時期,牛頭河河道淤塞,運河決溢后水無歸宿,地方官府并沒有去疏浚容納運河漲水的牛頭河,而是采取不斷加高運堤。康熙四十年(1701)濟寧道張伯行,乾隆四年(1739)濟寧知州張綸先后增修運堤。代表地方利益的濟寧本土精英的倡議起到關鍵作用。兩次增修牛頭河河堤的倡議人為濟寧籍的張為經(康熙三十年進士)、張琬、徐秉衡等。[47]牛頭河下游入湖處有馬公橋,長518丈,寬23丈,橫亙南陽、昭陽兩湖之間,乃濟寧、魚臺等州縣入湖泄水的咽喉。乾隆三十七年(1772),東河總督姚立德、山東巡撫徐績將馬公橋多添橋洞,加寬10丈,廣運莊以下河湖淤淺抽溝導引,使運西州縣積水捷趨昭陽湖。[48]這次由地方大員加寬馬公橋,與乾隆帝南巡考察運河有密切關系。
圍繞河道疏浚問題,牛頭河上下游各州縣存在著復雜的利益糾葛,“各徇利害之私,聚訟紛爭”,挑浚工作遲遲未能付諸行動。[49]上游的汶上縣境內有宋家洼,緊鄰南旺湖,形如釜底,“一遇雨水,輒終歲望洋而嘆”。汶上縣希望挑挖引河泄南旺湖及宋家洼水入牛頭河。[50]此舉引起下游濟寧州的強烈反對。知州吳檉斥責汶上縣:“未悉南北水勢高下情形,不顧利害,屢屢條陳請開上源,豈非以鄰為壑?”若將南旺湖及宋家洼水引入牛頭河,牛頭河無法容納,河堤“立見崩潰”,“(濟寧)民其魚矣”。欲將南旺湖水泄入牛頭河,須將牛頭河下游河道梗塞之處疏浚深通。如下游河道不通,上源之水斷斷不可泄入牛頭河。[51]
地方實權官員參與協調是化解上下游各州縣矛盾的主要途徑。乾隆二十九年(1764),汶上知縣彭紹謙向兗州知府覺羅普爾泰求助,疏浚一條舊河泄宋家洼水,經嘉祥后入濟寧牛頭河,最終抵魚臺縣釣鉤嘴泄入微山湖區。[52]兗州知府覺羅普爾泰出面協調了下轄濟寧、汶上、嘉祥、魚臺諸州縣間的矛盾,成為此次挑河成功的關鍵。挑浚宋家洼引河極大改善了上游汶上縣泄水條件。然而,待負責官員卸任后,中下游各州縣根本不想繼續去疏浚這條無關自身利益的泄水河道,牛頭河很快再次淤塞不通。道光三年(1823),汶上縣呼吁挑河,但中下游各州縣沒有響應,疏浚工作被迫擱置。[53]
然而,牛頭河中游的濟寧、嘉祥等縣又因下游魚臺不挑河道,水無去路,農田積潦嚴重,均指責魚臺以鄰為壑,屢請疏浚牛頭河。魚臺縣卻以“地處下游,恐成澤國控阻”[54]。嘉慶九年(1804),山東巡撫鐵保奏請疏挑此河。此議卻遭到魚臺百姓的反對。魚臺士民給出了充足理由:“牛頭河下游安、李二口及微(山)湖下游伊家河、荊山橋、藺家山等河,間段淤塞,牛頭河開通,上有來源,下無去路,又以汶上縣屬南旺湖心較高五六丈,勢如建瓴,難免泛溢。”在魚臺縣的反對之下,山東巡撫鐵保的提議未獲實施。[55]下游魚臺等縣的強力反對,是牛頭河疏浚工作遲遲未能付諸實踐的一個關鍵原因。
在保漕濟運的國策影響下,淤塞已久的牛頭河終于迎來大規模挑浚。牛頭河所受各州縣坡水是微山湖的重要水源。微山湖又是向泇河、邳宿運河供水的關鍵水柜。牛頭河浚通后,上游各州縣坡水可順暢匯入微山湖蓄水,對于保障運河用水極為關鍵。河東總河吳璥直言:“牛頭河淤塞不通,此系微湖受病之由。”[56]
嘉慶十一年(1806),微山湖收水僅一丈,未符水志一丈二尺。總河吳璥勘察發現,牛頭河淤塞后,魚臺百姓可墾殖湖灘。而牛頭河疏浚后,“湖灘不能耕種,遂以該邑地處下游,恐成澤國控阻”。嘉慶帝告誡吳璥等大員,“豈得因刁民控阻,因循不辦”,催督挑浚牛頭河。[57]在蓄水保漕的國策名義下,下游魚臺縣利益被犧牲。嘉慶十二年(1807)九月,吳璥興挑牛頭河。[58]此次挑浚河道,修建涵洞,幫筑土堤等費52120余兩,動撥藩庫、運河道庫銀興工。[59]
河東總河吳璥挑浚牛頭河的出發點是為了讓牛頭河將更多水源匯入微山湖,微山湖蓄水“必有增益”,“如不能收符定志,再將牛頭河上游趙王河疏浚,又可收曹州府菏澤、定陶、鄆城、巨野,直隸東明、長垣等縣坡水”[60]。可見,清廷出面組織挑浚牛頭河的目的就是為了確保微山湖蓄水濟漕,沿運州縣的水澇問題并沒有納入考慮。為確保微山湖蓄水充裕,道光十八年(1838),河東河道總督栗毓美、山東巡撫經額布對牛頭河再次組織過一次大規模挑浚。[61]
在此次大規模挑浚后,不斷有人提出挑浚牛頭河。然而,在缺少國家權力主動介入的背景下,圍繞牛頭河河道挑浚問題,上下游各州縣均站在各自立場,爭訟不斷,導致此河一直未被疏浚。至咸豐年間,此河再次淤塞不通。咸豐九年(1859)十一月,捻軍馬隊長驅直入濟寧。為阻擋捻軍進擊,知州盧朝安與團練總辦閻克顯等發動紳民籌款,重挑牛頭河河道83里余。此次挑浚出發點是為了阻擋捻軍馬隊的進攻,并未考慮沿運州縣的水澇問題。[62]
再看楊家壩的存廢問題。楊家壩工程與濟寧一帶的水患形勢密切相關。泗水經兗州府西流與洸河交匯,經濟寧城東楊家壩西流入馬場湖。濟寧南門外為漕運咽喉,本設天井、任城二閘,“天井地勢高亢,全賴洸、泗二水以濟之”。明中前期,洸水由城北越城西至城西南入運,泗水由城東轉城南入運。洸、泗二水繞濟寧城“環抱如玉帶”,“二水時有分合,大要旱則令合,潦則令分”。[63]
正德年間,劉六、劉七起義爆發。為加強防御,地方官筑楊家壩引水繞城護衛城市,楊家口始有壩基。起義平定后,壩基被拆除。崇禎年間,地方動亂不斷,“因城西北無險可守”,濟寧衛指揮張世臣于楊家口筑壩攔截洸、泗二水,全匯城市西北一帶,汪洋一片,使敵人不得直抵城下。可見,筑楊家壩出發點是為了加強城市防御,“非為漕運計長久也”。順治初年,總河楊方興見濟寧城西積水汗漫無歸,于狀元墓往南開小河一道,引水入馬場湖蓄水濟運。然而,濟寧城地勢北部高,東、西、南三面俱低。洸水自城東北西流,地勢相等,尚不為害地方。泗水自城正東,筑楊家壩逼泗水北上,“若登山然”,夏秋間泗水上源小店上下一帶,河水泛溢,淹沒民田,“有用之水反成無窮之害”[64]。
修筑楊家壩極大地改變周邊水文環境,加劇了濟寧東鄉的水患問題。府河、洸河原本合流南出天井閘入運。筑楊家壩后,府、洸二水改入馬場湖濟運。為緩解東鄉水患,濟寧人呼吁拆除楊家壩,以恢復明前期泗、洸二水環抱城市通流入運的舊況。清初,士紳鄭與僑建議拆除此壩,“兩水皆有益于漕,而民間淹沒之患亦免”[65]。康熙年間,濟寧知州吳檉呼吁拆除此壩。他評價楊家壩:
府河原極淺狹,自楊家水口筑壩之后,全河之水皆西入馬場湖。伏秋漲發奔流,湖不能容,旁溢四漫,而各處出水之道又復淤阻,新店之減水二閘更廢無存。諸水無宣泄之路。此東鄉之水患所以不免也。[66]
與濟寧地方要求拆除楊家壩的呼聲不同,治河官卻站在保漕濟運的立場上反對拆除楊家壩。康熙年間,濟寧道張伯行直言,濟寧人拆除楊家壩的動機,“潛謀馬場湖湖地肥美,盡皆占種”。一旦拆除楊家壩,則馬場湖水干涸。張伯行反對開楊家壩,“如有盜開者,即以盜決論”[67]。
盡管地方上要求拆除楊家壩的呼聲不斷,但為了蓄水保漕的國家大計,楊家壩被保留并經多次修繕。清初,濟寧道葉方恒建議將楊家壩改為閘,按時啟閉,“急則借以濟運,緩則儲以待用”[68]。康熙三十四年(1695),楊家壩改建減水閘,按時啟閉,規制愈益嚴密。乾隆二十二年(1757),建雙槽石閘,“平時常閉,收水入湖,水漲,啟板泄入運河”[69]。伏秋水漲,楊家壩啟板宣泄,由韋馱棚、通心橋、觀瀾橋等五股分泄。[70]嘉慶六年(1801),知州金湘奏請修楊家閘上下石翅。嘉慶十年(1805),巡撫全保、總河李亨特奏準動項重修。[71]
楊家壩的存在,使洸、泗等水停積濟寧城東,修繕稍不如意,極易造成嚴重水患。至嘉、道時期,因常年未修繕,楊家壩墻石酥損,金門墻身及轉角雁翅滲水嚴重,閘上壩岸32丈被水沖損。濟寧東南鄉至運河周遭,水勢漫衍,常年不消。楊家壩逼近城關,民居稠密,廬舍甚多,“每遇汛漲風雨,居民紛紛遷徙,徹夜號救之聲,慘不忍聞”。道光二十一年(1841)秋大水,城市受淹嚴重,“東門用土屯堵,街巷水深四五尺,扎筏往來”。楊家壩周遭受災百姓被迫遷至城內廟宇、店鋪避險。[72]楊家壩的存在將大水停積濟寧城外,“不但東南鄉依舊淹沒,東關一帶亦成澤國”,也導致了濟寧城內外嚴峻水患。然而,這個不利于地方民生的關鍵工程始終未被拆除。在保漕濟運的國家大政面前,地方民生被統治者刻意忽視。
四 “疏河者,他邑之利”:第二種類型的水利糾紛
這種類型的水利糾紛與保漕濟運關系并不密切,往往會被國家所忽視。上下游各州縣立足自身利益互不相讓,導致糾紛不斷。以魚臺、金鄉兩縣的水利糾紛為例。
魚臺地處低洼,為諸邑下游,“西接曹、濮、嘉、巨、曹、單、城、金、鄆瀝水,東有汶、泗、洙、洸及蒙山等泉”,為眾水宣泄之處。[73]與魚臺接壤的金鄉,“地勢卑下”,上承曹州、濮州、鄆城等八州縣之水,經魚臺縣泄入湖泊。[74]魚臺、金鄉二縣地勢較周邊州縣低,卻較江蘇沛縣又高,處起承之處,在河道疏浚問題上涉及與上下游州縣紛繁復雜的利益糾葛。對于上游各縣提議的疏河之舉,魚臺百姓持審慎態度,筑堤浚河,“魚民不得已之務也”。康熙年間,魚臺知縣馬得禎指出,周邊諸縣若疏浚河道,積水迅下,若無堤防夾束,下游魚臺勢必汪洋,“疏河者,他邑之利”[75]。
明萬歷二十三年(1595),上游的曹縣、嘉祥、巨野、金鄉等九州縣合辭上書,要求魚臺配合挑挖泄水新河以宣泄運河西岸潦水入微山湖區。對于這種訴求,魚臺百姓持配合姿態。然而,下游的沛縣卻反對開河,堅稱此舉乃“以沛為壑”。魚臺百姓顧慮重重——若上游眾水泄至魚臺,將于下游沛縣梗阻難下,魚臺將成澤國。署篆州判楊之翰訴于上官,云:“邑居洼下,素為眾水必趨之區,今議挑浚,又系眾水經流之處,若下流有泄,豈敢中梗?奈沛邑壅塞,宣泄無從。”于是,魚臺轉而反對挑河,將挑浚工程概行停止。[76]
此后百余年間再無挑河之舉。康熙二十九年(1690)正月,魚臺知縣馬得禎決定召集士民挑浚縣境河道。此議一出,上游各縣聞風響應,聯合上訴河道總督王新命,要求疏浚一條上自單縣,經金鄉、魚臺入昭陽湖的泄水河道。對于上游各縣的訴求,魚臺知縣馬得禎采取了配合態度,并派夫2000名疏浚了一條自北田寺起至宋家莊以東柳溝止20余里的河道。工竣后,魚臺縣開始面臨一個尷尬問題:魚臺配合上游各縣對境內河道作了疏浚,但下游的沛縣卻未疏浚河道,魚臺積水仍無法有效下泄。當年冬月,知縣馬得禎召集士民商議此事。魚臺跟沛縣積怨已久,百姓群情義憤,攘臂而呼:
沛之不欲有魚也久矣。在昔明時,阻塞下口,致河停浚。然魚猶歷受水患,于茲百年,今諸邑上流既浚,而沛復下阻,是不欲魚民有生也。沛恃越省,敢恣強暴,事必有屬愿得其主者,而甘心焉?
在馬得禎動員下,紳衿樊生珠、百姓孫文運等先后向濟寧道韓棟、總河王新命等地方要員上訴要求沛縣配合挑浚河道。總河王新命令兗州知府祖允圖、魚臺知縣馬得禎前去查議此事。
康熙三十年(1691)正月,兗州知府祖允圖、魚臺知縣馬得禎、沛縣縣令勘察沛縣安家口一帶河道后,召集沛縣百姓希望能支持安家口疏浚工程。由于有河道總督、兗州知府等地方要員出面,現場數千百名沛縣百姓皆“躊躇莫敢對”。在國家權力的壓力下,沛縣生員閻文煥等人不得不表態支持浚河。兗州知府祖允圖設計了一條疏浚沛縣安家口淤堵河道的方案。安家口在江蘇沛縣轄境,非兗州府管轄,祖允圖擔心呼應不靈,請河道總督王新命檄飭江南淮徐地方官速為疏浚。
河道總督王新命檄飭濟寧、淮徐二道督催各縣士民出夫挑浚。在河道總督等地方要員斡旋下,下游沛縣的安家口河道挑浚最終得以施行。魚臺縣境河段接續昭陽湖長108里,應挑口寬10丈,底寬8丈,深5尺,征勞夫2000名,月余工竣。在國家權力支持下,魚臺縣終于在這次涉及上下游各縣挑河的較量中贏得勝利。魚臺知縣馬得禎對這場牽涉山東、江蘇兩省數縣的挑河感慨頗多,道出其中不易:
事機之不可失也如此!夫非值恩詔蠲租,則士民恐無余力;非上臺肫摯救民,則沛口必不能開。自此以往,魚臺百年不能下泄之水,一朝可以宣泄無虞,曹、定、城、巨、單、金眾縣會放之流,或可不為魚患,禍福轉移,不容發間矣。則是河隄疏筑與湖口之浚也,豈非各上臺鼎彝必勒之勛,而縣令所藉皇恩以力民務者哉?[77]
為了讓下游沛縣配合挑河以疏泄積水,魚臺知縣馬得禎調動縣民支持,向河道總督王新命等實權大臣求助,在獲取國家權力支持下,最終逼迫下游的沛縣支持挑河。工竣,魚臺百姓將縣境這條自金鄉界北田寺起,至柳溝村,橫貫牛頭河后東注南陽湖,過馬公橋入昭陽湖,達東南沛縣安家口的108里河道稱為“馬公河”,后因馬得禎反對,改名“新開河”[78]。
這條由魚臺知縣馬得禎倡議并調集各方力量參與挑挖的新河很好解決了魚臺縣的泄水問題。然而,這條新河卻影響到周邊各縣的泄水,招來各種不滿,以鄰縣金鄉為最。金鄉與魚臺的泄水糾葛,淵源已久。明嘉靖年間,金鄉試圖于縣境南部挑河泄水,下游的魚臺卻不配合。這導致金鄉下泄之水為魚臺垠阻,流緩淤淺,縣境常有淤水之患,百姓困苦不堪。金鄉泄水河道主要有城南新挑河、城北石家橋河等河。這些泄水河道必經下游魚臺后泄入南四湖區。
魚臺知縣馬得禎未挑新河前,魚臺張家莊有一道大河,可泄金鄉積水入南陽湖。康熙三十年(1691),開挑新河后,魚臺于張家莊前橫筑大壩,截斷了上游金鄉縣的下泄水流,導致金鄉泄水問題愈益尖銳。對此,金鄉知縣沈淵對魚臺開挖的新河評價頗低:“河益隘折而泄益遲,迄今金(鄉)、魚(臺)之民,并受其害。”開河后,金鄉僅靠一道柳溝河入河,該河橋梁眾多,泄水更難。他指責馬得禎筑張家莊壩,堵塞了上游的泄水通道,“金鄉獨受腹滿之患也”[79]。他強調應拆除張家莊大壩以泄金鄉余水。此議遭下游魚臺等方面反對。
拆除張家莊壩的方案遭下游魚臺等縣抵制后,金鄉知縣沈淵只好尋找其他泄水方式。康熙四十八年(1709)春,沈淵將金鄉城南河由蘇家橋北上赴道溝,與北河合流,過周家橋后,連通距蘇家橋里許的舊河道。他率農戶開挑一道十里余河道,分流經北天寺至孫家橋。沈淵還試圖將金鄉積水引至江蘇豐縣。城東渠家橋接豐縣西北之水,舊有河道北流,經北天寺至孫家橋,河道淤塞,但行跡仍存。他還于四十八年春率民疏浚河道八里許宣泄積水。
疏河泄水往往涉及上下游各州縣間的復雜利益關系。在沒有強勢外力介入下,作為利益一方的州縣很難取得挑河的勝利。由于下游魚臺縣不拆除阻礙泄水的張家莊壩,沈淵不得不費盡周折挑挖路途遙遠的泄水通道。在挑河泄水失敗后,金鄉知縣沈淵對挑河各方不配合極為無奈:“呼應難通,徒使數州縣民頻罹狂澇之苦。”[80]
至乾隆年間,由于下游的江蘇沛縣阻絕河道,運河西岸的牛頭河、新開河等泄水河只能以南陽、昭陽二湖為歸宿,無法下泄沛縣后入運河。魚臺、金鄉等縣泄水的側重點由此前的疏河改為治湖。魚臺知縣馮振鴻言:“夫河賴湖以消納,則治河必先治湖,通其尾閭,使湖能受水,河流不疏而自下。”乾隆年間,疏浚河道已非魚臺諸縣的急務。[81]魚臺縣境牛頭河入昭陽湖的舊河道,長60里,“路遠而勢亦逆”。乾隆二十九年(1764),魚臺知縣馮振鴻自牛頭河廣運閘起開挖一道岔河入南陽湖,將西北諸縣坡水由此河匯入南陽湖,不再由牛頭河入昭陽湖。南陽岔河開通后,魚臺、金鄉等縣積水改入南陽湖,魚臺百姓“疏河之力可以稍舒矣”[82]。諸縣泄水不再經牛頭河舊河道入沛縣昭陽湖,改入南陽湖,更便于泄水,與江蘇沛縣的水利糾紛也大大減少。
金鄉縣水文地理形勢也發生著變化。金鄉縣境的陂河水源多為田間泄水,“河故無岸,汨汨而來,亦滔滔而往”。至乾隆年間,該縣陂河開始加修堤岸。未筑岸前,田間野水入河易,消涸易,水易宣泄。筑岸后,田間野水不得入河,“散漫于田而不能束”。同時,金鄉人繼續呼吁下游魚臺拆除阻礙泄水的張家莊壩,認為保留此壩乃雙敗局面,“魚邑筑(張家莊)壩以后,有金邑受水患而魚邑慶豐年者乎?”金鄉縣的提議依舊未得到魚臺縣的呼應,只能在縣境內“掃除河岸,以仍舊制”[83]。嘉慶二十五年(1820),金鄉縣“大起徒役挑河”,與周邊各縣“訟閱繁興”,水患問題始終未得到妥善解決。至咸豐年間,戰亂興起,康熙年間馬得禎所挑新開河等泄水河道阻塞嚴重,泄水功能逐漸喪失,軍事防御功能卻被強化,甚至有人建議引黃河水東入金鄉以加強防御。[84]
運河東岸的水利糾紛同樣突出。以濟寧與鄒縣的糾紛為例。濟寧東鄉諸河中以泗河水勢為最大。泗河上游河身寬數十丈,至下游橫河集河身變窄,“出口之處,闊止三四丈,全賴董家口支河以分其流而殺其勢”。泗河東岸地勢較西岸為高,每有決溢,均淹及西岸土地。康熙年間,鄒縣車家橋、閻家口一帶河道淤墊不通,泗水分殺無路,“泗水一發,即至漫溢,而堤防未有不沖決者也”[85]。康熙三十六年(1697),濟寧知州吳檉高筑泗河西堤,設雞嘴壩,浚姜家橋河段淤淺處。他召集濟寧士民,“照按依畝分工之法,產主助食,佃戶出力,借常平倉谷以濟之”。當年閏三月二十一日開工,五月十三日完工。[86]
吳檉修筑泗河西堤后,“水勢障而之東,東邊鄒、濟之界又不免被淹”,有效防止了泗河漲水淹及西岸地勢低的濟寧地區。然而,修筑西堤后,泗河東岸的鄒縣受淹的風險大增,引起鄒縣人的抗議,提議修筑東堤。濟寧知州吳檉反對修筑東堤,指出泗水西決,水無歸泄之路,汪洋一片,經冬不消,有誤播種;泗河東岸情形有所不同,南有獨山湖為歸宿,“不至如西決之久積為患也”。他希望鄒縣疏浚支河以泄水,可免被淹之患,“議筑東堤恐難保固亦屬末務耳”[87]。至乾隆年間,鄒縣筑泗河東堤,濟寧人對此也頗為不滿。乾隆《濟寧直隸州志》言:“今已筑東堤矣,徒截歸湖之路,水發仍不免沖決,此論實中肯。”[88]
泗河西堤能防止泗水漫溢危及西岸的濟寧地區。因此,濟寧州不斷對西堤完善鞏固。道光十八年(1838),知州徐宗幹捐修泗河西岸姚家莊民埝。十九年(1839),徐宗幹繼續捐修泗河西岸吳家灣、齊家營等處民埝。[89]二十二年(1842),鑒于李家河口近堤村莊地少民貧,“大半逃徙,核計頻年災緩糧賦”,徐宗幹決定借帑興修橫河口及李家河口兩處河堤。[90]圍繞修筑泗河東西堤問題,濟寧、鄒縣始終未能說服對方,各自加固對本方有利的河堤,最終陷入以鄰為壑的雙輸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