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細微的低吟，如同冰層下解凍的溪流，悄然打破了帳篷內的寂靜。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角落里那個一直昏睡的身影——凜！

他那長長的、仿佛覆蓋著一層薄霜的白色睫毛，正微微顫抖著。

片刻后，那雙如同最純凈冰川融雪般的冰藍色眸子，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初醒的迷茫，讓他的視線有些渙散。

模糊的光影，搖曳的火光，還有幾個湊近的、熟悉又似乎有些模糊的輪廓……

“凜！你醒了？！太好了！”焱第一個驚喜地低呼出聲，小心翼翼地湊上前。

清衍緊隨其后，墨綠的眸子里是顯而易見的關切和一絲如釋重負。

夜也微微動了動，血紅的瞳孔凝視著凜。

就連一直保持距離的寒冽，也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半步，銀灰色的眸子緊緊鎖定在凜的臉上。

凜的視線慢慢聚焦。

他看到了焱焦急的臉，看到了清衍沉靜的眼，看到了夜那抹異樣的紅色，還有寒冽……那依舊冰冷但似乎摻雜了什么的復雜眼神。

是他們……

記憶如同破碎的冰晶，一點點在腦海中拼接。

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的痛苦……被那個惡毒雌性折磨的絕望……還有……瀕死前那模糊的溫暖感……以及一抹……綠色的光？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正蹲在他身邊，仔細觀察著他的蘇瑤身上。

這張臉……是蘇瑤沒錯。

可她的眼神，卻不再是記憶中那充滿惡意和玩弄的神情，而是……平靜、專注，甚至帶著一絲……關切？

是錯覺嗎？

還是瀕死前的幻覺延續？

“……你……”凜的嘴唇動了動，發出的聲音干澀沙啞，如同冰塊摩擦，“……是……”

他想問你是誰，卻又覺得這個問題無比荒謬。

但他眼中的困惑和警惕，卻清晰地傳遞了出來。

焱和清衍看到凜沒有立刻表現出對蘇瑤的排斥或憎恨，都暗暗松了口氣，但同時也更加好奇凜此刻的想法。寒冽則眉頭微蹙，審視著這一幕。

蘇瑤迎著凜那冰藍色眸子里清晰的迷茫和探究，心中了然。

看來，生命精華和她的治療，不僅救了他的命，似乎也讓他對自己的印象產生了一絲混亂。

她沒有急著解釋，而是伸出手，輕輕探了探凜的額頭。

嗯，燒退了。

“感覺怎么樣？”她的聲音放得很輕柔，“你之前傷得很重，昏迷了很久，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示意清衍將溫熱的兔肉薯泥湯遞過來。

“先喝點東西，補充體力。”她拿起小木勺，舀起一點點湯汁，小心地遞到凜的唇邊。

凜的目光落在蘇瑤臉上，又看了看那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肉湯，冰藍色的眸子里情緒復雜。

記憶中那個只會用鞭子和惡毒言語對待他們的雌性，此刻卻在溫柔地喂他食物？

這巨大的反差，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但他身體的虛弱和對溫暖食物的本能渴望，最終還是讓他微微張開了嘴，接受了蘇瑤的喂食。

溫熱的、帶著肉香和薯類甜糯的湯汁滑入喉嚨，熨帖了他冰冷空虛的胃，也仿佛驅散了一絲他靈魂深處的寒意。

真暖和……

他貪婪地感受著這份久違的溫暖。

幾勺湯下肚，凜感覺自己恢復了一點力氣。

他的視線再次環顧四周，打量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冰屋，內部的獸皮毯、火堆、香氣的環境。

“……這里…是哪里？”他虛弱地問道。

“冰風部落，極北流放之地。”清衍沉聲回答，點明了他們殘酷的處境。

流放……

凜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一切。

是因為這個雌性，他們才落到如此境地的……

可是……

他又看了一眼正耐心喂他喝湯的蘇瑤，心中充滿了矛盾。

如果她還是以前那個蘇瑤，根本不可能救他，更不可能這樣照顧他。

她展現出的那些不可思議的能力……還有現在這判若兩人的態度……

“……為什么……”凜看著蘇瑤，終于問出了那個盤旋在他心底最深處的疑問，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種冰雪般的執拗，“……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