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收起各項心思，端起茶碗，說說笑笑起來，容皇帝因有政務這會便提前走了。

聞人鳶一邊輕抿，一邊裝作無意問起了楚似水的娘家情況。

“聽說弟妹的娘家一位姐姐，前些日子在花卉節出盡了風頭。一首夢中仙人崔護所作的《題都城南莊》講述了一段極美的相遇和失落。”轉而又望向一旁的景王，“四弟你說是不是。”

楚似水只當看不懂聞人鳶眼中的嘲諷，“我還沒聽過這事呢，明日回門再問問。”

聞人鳶假意哀嘆，“那你可要好好問問，你這姐姐夢中的仙人，有沒有告訴她，下一步改寫什么了。”

楚似水，“……”

從始至終仿佛坐化的睿王此時終于抬起了雙眸，“有些乏了，皇后娘娘，兒臣告退。”

原皇后揮了揮手，領著一眾宮侍也離開了座位。

原本夫妻二人無人相送，善良的五公主便自告奮勇送二人出去。

容蓮之今年十五歲，最是浪漫八卦的年紀。

即便楚似水一路只是尋常說說話，她還是湊近了楚似水的耳朵悄悄道，“聞人鳶那個假模假樣的女人，我最討厭了。仗著父親是大將軍，昔年霸著我三哥不放，讓錦霄城的人，個個說她與三哥是天生一對。可我知道，三哥只把她當作妹妹，并不喜歡她。”

楚似水挑了挑了眉，原來還有這一出，飛劍在前推著睿王，所有心思都放在輪椅上，也沒發現這會楚似水和五公主落后了好幾步。

五公主看了一下與睿王的距離，又道，“后來三哥摔斷了腿，她就向大哥拋出橄欖枝。大哥那端莊四平八穩的樣，哪里抵得住她那張臉，立馬就向父皇請了婚。”

“真真是表面裝得高貴優雅、溫柔賢惠，實際上那聞人鳶可狠辣了。”

楚似水這會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公主，此話怎講？”

“我因為是個公主，大家對我也不設防，所以對有些事看得可能更加清楚。那日我清清楚楚聽到，聞人鳶和大哥共結連理是有預謀的，至于什么，你應該明白。我只是有些心疼我三哥，從小他就沒了母親，我的母妃帶了他幾個月，便被朝臣說有想做皇后的心思，嚇得她也不敢照顧三哥。”

“只是暗地里給他一些幫助。我雖然身為公主，可母妃并無娘家撐腰，從小就被大公主搶盡了風頭，受夠了她的欺負，只有三哥對我好，帶我讀書，帶我玩。”

她擦擦眼淚，“可上天好像不放過他一樣，又讓他遇上了刺客，從懸崖掉了下去，父皇找到他時，他都快死了。”

她輕嘆一口氣，“那日，我聽說三哥自己選了王妃，今日又聽他說三嫂你還會醫術。我就覺得要告訴你這些，雖然我們今日才見面，但我覺得你應該也是真心為三哥好的人。”

楚似水停下腳步，看著逆光中眼角泛紅的少女，心里默默說出了她從未說過的話——放心，你三哥一定還能站起來。

“謝謝公主告訴我這些，我相信你三哥一定能再創奇跡。”

“嗯。”容蓮之深吸一口氣，揮了揮手，“我就送到這了。”

夕陽的余暉將容蓮之離去的身影拉的老長，像是在挽留一般，楚似水轉動身子，目光落在被飛劍攙扶的身影上。

她明白今日所有人的意思，昔日的明珠如今落入塵埃，有人譏諷、有人漠不關心、有人慶幸、有人惋惜。

可無論是哪一種，都在告訴楚似水，昔年的容琢定是太子的最佳人選。

如今殘廢，他的一生卻止步在此。

楚似水原本是不關心皇家爭斗的，要說私心她還真希望睿王回到江東封地，她與他一輩子自由自在。

可今日睿王的神情，比以往的淡漠更添幾分死感，原來他只是隱藏的很好，并不是不在意。

再次坐在馬車中，楚似水沒了來時的輕松，風恰巧吹過窗簾，東陲門外一群一群的兒童在飛快的奔跑，笑聲朗朗，隨著太陽的沉落，更加有力量。

容琢見她不說話，還是問了問，“有心事？”

楚似水回過目光，下定決心道，“殿下，我融合了幾十位游醫的藥方，修復壞死肌肉的藥已經制作好了。今晚，殿下服用一枚吧。”

容琢沒有料到她會說這個，一時沉默地看著她。

楚似水搜索腦中原主的記憶，莞爾一笑，“殿下今日在父皇面前為我作保。難道現在怕我毒死你嗎？”

“殿下放心，這藥方是我根據《傷寒雜病論》中的桂枝加茯苓白朮湯改良的。主要用藥有芍藥三兩，炙燒的甘草二兩，生姜、白朮、茯苓各三兩，切開的大棗十二枚，再加上游醫的幾位藥材制作而成。”

容琢直視她良久，“我不是說這個。”

楚似水有些茫然了。

容琢道，“今日蓮之跟你說了什么，為何坐在車上不說話了。”

楚似水握住雙手，將兩人的對話原原本本的轉述了一遍，“我只是覺得殿下應該站在高處。并不是可憐殿下。”

容琢垂下眼瞼沉默片刻，“我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并未覺得有什么可惜。”

楚似水難得有些傷感，“殿下，你如果真正相信我，以后就聽我的治療方法，你會看到希望的。”

容琢，“……好。”

見他并無大的觸動，楚似水也并不糾結這個話題。

想到明日還要回門，“殿下，我的娘家您可能還不太清楚。”

容琢將望著窗外的視線收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娘親在我十歲時就去世了，我與楚家并無多大恩情。”

容琢，“嗯。”之后閉上了雙眼。

楚似水松了一口氣，知道他已經明白了明日的回門應該怎么做。

一路緩行回到王府，已是太陽西下。

楚似水趁容琢換衣服的功夫，轉至屏風后，從空間靈泉中，取出做成藥丸的納米級的微型機器人。

它們能夠精準定位到受損的神經和組織部位，釋放特殊的生物信號和微量藥物。

見他已經換好，楚似水端起一盞茶，遞了過去。

容琢也未多想，其實他也并不抱希望，雖然上次她給的藥讓他的腿有了溫度，但他并不認為他會真的站起來。

見他吃了下去，楚似水還是高興了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