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鏡中殘影
- 一人之下:傳承的曙光
- 你坐車
- 4509字
- 2025-04-15 20:56:15
青城山普照寺后殿,銅鐘在子時的山風中嗡鳴。馮寶寶握著半塊殘缺的青銅鏡,鏡面上蝕刻的八卦圖突然泛起青光,鏡緣缺口處滲出的血珠——屬于張楚嵐的血——正沿著乾位紋路緩緩游走。
“寶兒姐,這鏡子在響應你的炁?”王也抱臂站在藏經閣陰影里,道袍下擺被山風掀起,露出腳踝處若隱若現的風后奇門卦象。自從在龍虎山發現這面與甲申之亂有關的青銅鏡殘片,異人世界便接連出現怪事:湖北清江鎮鏡中浮現古代戰場殘影,陜西榆林有人被鏡中自己拖入異空間,三日后渾身焦黑死在鏡前,尸檢報告顯示體內炁脈呈鏡像紊亂。
馮寶寶指尖摩挲鏡緣缺口,十年前在四川某廢棄苗寨撿到這半塊鏡子的記憶突然清晰:當時鏡面上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個穿著民國服飾的女子,頸間掛著與這殘片相同的青銅鏡,眼里倒映著漫天戰火。“楚嵐說,這鏡子和當年周先生給我的暗號有關。”她忽然抬頭,鏡中映出的藏經閣梁柱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狀的金色紋路。
鐘聲驟停的剎那,整面墻的經書架突然如多米諾骨牌般倒塌。張楚嵐從書堆后滾出,右手緊攥著半卷泛黃的《洞淵鏡經》,左肩上一道焦黑指痕正滋滋冒血——那是三分鐘前鏡中突然伸出的手留下的。“奶奶的,這鏡子在挑人!”他喘著氣翻開經卷,泛黃紙頁上的朱砂批注在鏡光下顯形:“鏡中界存三魂殘影,承影者需破三鏡陣,得見‘傳承之扉’。”
第一面鏡出現在普照寺功德殿。
馮寶寶剛踏過門檻,手中殘鏡突然劇烈震顫,鏡面映出的不是功德金身,而是貴州深山中的吊腳樓群。血月懸在苗寨上空,十八具焦黑尸體呈圓形倒在廣場中央,每具尸體掌心都握著半塊碎鏡,鏡中倒映著相同的畫面:穿旗袍的女子舉著完整的青銅鏡,鏡中世界正在崩塌。
“是當年的事。”張楚嵐湊過來,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腐臭味。他在經卷里見過這段記載:1944年黔南事變,某苗族村寨一夜覆滅,縣志稱“妖鏡降世,人畜皆焚”,但現場沒有火燒痕跡,所有尸體保持著跪拜鏡中世界的姿勢。
王也突然皺眉,風后奇門在掌心展開:“這里的炁流不對,像是有人用鏡中界復刻了歷史殘像。寶兒姐,試試用你的老農功觸碰鏡面。”
馮寶寶依言將手掌貼上功德殿的青銅香爐——鏡面突然如水波般蕩漾,吊腳樓場景中的血月竟分裂成三個,每個月亮里都浮現出不同的人臉:第一張是馮寶寶在徐翔照片里見過的母親,第二張是龍虎山密室中畫像上的甲申之亂幸存者,第三張……竟是完全陌生的年輕男子,頸間掛著與殘鏡相同的青銅鏡。
“三魂鏡陣。”張楚嵐突然想起《洞淵鏡經》里的批注,“每面殘鏡對應一魂殘影,鏡中世界是傳承者的記憶殘片。寶兒姐,當年你母親留下這半塊鏡子,就是要你通過鏡中界找回屬于你的傳承。”
話音未落,血月場景中的十八具尸體突然同時抬頭,他們的眼睛變成了黑洞洞的鏡口,無數細小的鏡面從眼窩中飛出,如蜂群般撲向馮寶寶手中的殘鏡。王也立刻結出風后奇門四盤,將眾人籠罩在風墻內:“這些是鏡中穢物,靠吞噬活物的炁來穩固殘像!”
馮寶寶突然感覺掌心刺痛,殘鏡缺口處溢出的金光竟凝成一把青銅短劍。她本能地揮劍斬向最近的鏡面,劍光過處,那些黑色鏡口發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嘯,化作金粉消散。而隨著第一只鏡口破碎,血月場景開始扭曲,吊腳樓群如融化的蠟般變形,最終凝固成一座布滿青銅鏡的古殿。
殿門上方,三個古篆大字緩緩顯形:承影殿。
第二面鏡藏在承影殿中央的青銅鼎內。
張楚嵐剛觸碰鼎沿,整個人突然墜入冰窟般的寒冷。意識回籠時,他發現自己站在1992年的四川某縣城醫院走廊,消毒水氣味中夾雜著血腥氣。前方病房里傳來爭吵聲,他認出年輕的徐翔正抓著醫生的白大褂,眼中布滿血絲:“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必須保住這個孩子!她母親臨終前說,這孩子是解開鏡中謎的鑰匙——”
“楚嵐,這是你的記憶?”王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卻帶著回音般的重疊。張楚嵐轉身,看見三個不同年齡的自己并排站在走廊盡頭,最左邊是八歲時在孤兒院的模樣,頸間戴著馮寶寶留下的銀鈴鐺;中間是在龍虎山與老天師對峙的場景,袖口藏著雷法符紙;最右邊……竟是從未經歷過的畫面:他穿著一襲黑色長袍,手中握著完整的青銅鏡,鏡中倒映著馮寶寶跪在一片廢墟中,周圍環繞著十二面破碎的鏡子。
“這不是我的記憶。”張楚嵐后退半步,發現走廊兩側的病房窗戶都變成了鏡面,每面鏡中都在上演不同的人生片段:有的鏡中他成了全性掌門,有的鏡中馮寶寶恢復了記憶卻失去了異能,還有的鏡中甲申之亂真相早已大白,八奇技傳承者們在鏡中界建立了獨立于現實的國度。
“這些是‘可能性殘影’。”王也伸手觸碰鏡面,鏡中畫面突然如走馬燈般加速,“鏡中界不僅保存過去,還倒映著所有未被選擇的未來。楚嵐,你看那面鏡——”
他指向走廊盡頭的落地鏡,鏡中張楚嵐正將青銅鏡按在馮寶寶額頭上,后者眼中泛起金光,背后浮現出與古殿相同的承影殿虛影。而在他們腳下,無數光點正在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八卦圖,圖中央赫然是馮寶寶初次見面時的荒山場景。
“傳承的關鍵在寶兒姐身上。”張楚嵐突然想起徐翔臨終前的話,“當年她母親把半塊鏡子交給徐四,就是要通過馮寶寶的血脈激活鏡中界。可為什么鏡中會有這么多可能性?”
王也還未回答,所有鏡面突然劇烈震動,鏡中人物的臉開始模糊,最終全部變成同一個人——那個在血月場景中出現的陌生男子。他從鏡中伸出手,掌心刻著與青銅鏡相同的八卦圖,指尖點向張楚嵐眉心:“來找我,在第三面鏡的裂痕里——”
劇痛襲來的瞬間,張楚嵐猛然睜眼,發現自己仍在承影殿內,掌心不知何時多了道八卦形灼傷。馮寶寶正用短劍支撐著即將崩塌的殿頂,青銅鏡殘片在她胸口發出強光,映出殿頂壁畫:三個人物分別手持天、地、人三鏡,鏡中世界相互交疊,中央是馮寶寶的剪影,頸間掛著完整的青銅鏡。
“第三面鏡,應該在壁畫里。”王也指著壁畫上人物手中的鏡子,“天鏡照過去,地鏡映未來,人鏡存當下。寶兒姐手中的殘片是人鏡,我們需要找到天鏡和地鏡的殘片,才能打開傳承之扉。”
馮寶寶揮劍斬落壁畫碎片的瞬間,整座承影殿突然翻轉,眾人墜入一片由鏡面組成的星空。每片鏡面都懸浮著不同的記憶碎片:有張懷義在龍虎山密室刻下鏡中陣圖的場景,有端木瑛在鏡中世界研究炁體源流的畫面,還有那個陌生男子在苗寨將青銅鏡分成三塊的瞬間——他轉身時,頸后露出與馮寶寶相同的太陽圖騰刺青。
“他是甲申之亂前的八奇技傳承者之一,鏡中術的創始人。”張楚嵐看著碎片中男子將人鏡交給馮寶寶母親的場景,突然想起《洞淵鏡經》里的記載,“三鏡本為一體,天鏡掌時間,地鏡掌空間,人鏡掌傳承。當年各大門派為搶奪鏡中術,導致三鏡碎裂,鏡中界失衡,才引發了甲申之亂。”
王也突然指著前方最大的鏡面,那里正上演著馮寶寶在山林中蘇醒的場景:她赤足站在溪水中,掌心躺著半塊人鏡殘片,水中倒影卻是那個民國女子,頸間掛著完整的人鏡。“寶兒姐的記憶被鏡中界封存了,”他低聲道,“她既是鏡中術的傳承者,也是維持鏡中界平衡的鑰匙。”
鏡面突然裂開,陌生男子的虛影從中走出,聲音如萬鏡共鳴:“八十年前,我將三鏡分給三位摯友,希望他們能在亂世中守護鏡中傳承。天鏡隨周圣去往武當,地鏡由端木瑛帶入Medical Center,人鏡……”他看向馮寶寶,眼中泛起悲愴,“本該由你的母親世代守護,卻因全性的追殺不得不將你送入鏡中界,抹去記憶。”
馮寶寶突然感覺頭痛欲裂,腦海中閃過無數碎片:母親在火海中將殘鏡塞給她,徐翔在孤兒院外的身影,還有無數次在鏡前練習劈柴時,鏡中倒映的另一個自己。“所以,我是鏡中界的‘承影者’?”她握緊殘鏡,鏡中突然映出自己的完整倒影——頸間掛著完整的人鏡,背后是承影殿的全貌。
男子虛影點頭:“三鏡歸位之日,鏡中界將重現人間。但如今地鏡殘片在呂家,天鏡殘片在武當,人鏡殘片……”他看向張楚嵐,“在你體內。當年徐翔為保護馮寶寶,將人鏡殘片融入你的血脈,所以鏡中穢物才會追著你吸血。”
張楚嵐猛然想起身上久治不愈的傷口,每次接近鏡子就會流血,原來都是人鏡殘片在作祟。“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集齊三鏡,重啟鏡中界?”他皺眉,“但重啟之后呢?寶兒姐的記憶能恢復嗎?”
男子虛影沉默片刻,鏡中突然浮現出甲申之亂的真相:各大門派圍攻鏡中術傳承者,三鏡碎裂時,馮寶寶的母親將年幼的她送入鏡中界,自己則被鏡中穢物吞噬,化作維持界壁的力量。“鏡中界重啟之日,也是所有殘影消散之時。”他看向馮寶寶,“包括你母親的殘魂,還有那些被鏡中界困住的異人。”
承影殿頂的八卦圖突然發出強光,十二面殘破的青銅鏡從虛空中浮現,每面鏡中都爬出鏡中穢物——那些由執念凝成的黑影,正是當年死于鏡中術爭奪的異人們的殘魂。
“它們要阻止三鏡歸位!”王也展開風后奇門四盤,將眾人護在中央,“楚嵐,你體內的人鏡殘片是關鍵,試著用炁溝通它!”
張楚嵐咬緊牙關,感受著體內翻涌的熱流。自從在龍虎山被老天師灌頂后,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炁的存在——此刻,那股熱流正順著血脈匯聚到掌心,與馮寶寶手中的殘鏡產生共鳴。“寶兒姐,把鏡子給我!”他大喊。
馮寶寶剛將殘鏡遞出,最上方的天鏡殘片突然從天而降,鏡中映出武當山的星象圖,周圣的虛影從中揮手,一道青光注入張楚嵐體內。幾乎同時,地鏡殘片帶著呂家的血光從鏡中飛出,端木瑛的虛影點頭:“小友,鏡中傳承就交給你了。”
當三鏡殘片在張楚嵐掌心融合的瞬間,整座鏡中界開始崩塌。那些鏡中穢物發出尖嘯撲來,卻在觸碰到完整的青銅鏡時化作金粉。馮寶寶趁機揮劍斬向殿頂的八卦圖,劍光所過之處,鏡中扉頁緩緩浮現,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鏡中術法訣,還有一行小字:“承影者現,鏡界重開,過往皆成序章。”
“楚嵐,把鏡子給寶兒姐!”王也突然驚呼,“鏡中術需要血脈傳承,只有她能真正掌握!”
張楚嵐看著馮寶寶眼中閃爍的金光,突然想起她在山林中獨自生活三十年的孤獨,想起徐翔臨終前的囑托。他深吸口氣,將完整的青銅鏡放在馮寶寶掌心:“這次,換我們守護你。”
鏡中扉頁突然爆發出刺眼光芒,馮寶寶的身影在光中漸漸透明,鏡中倒映出無數個她——有民國時期的旗袍少女,有現代的砍柴女,還有鏡中界的承影者。當所有身影重合的瞬間,她頸后的太陽圖騰突然亮起,鏡中界的星空開始重組,化作現實世界的青城山普照寺。
晨光透過藏經閣窗欞,照在馮寶寶手中的完整青銅鏡上。鏡中不再有殘影,只有清晰的自己——頸間掛著鏡子,眼中倒映著張楚嵐和王也擔憂的臉。
“我想起來了。”她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母親說,鏡中術不是武器,是守護傳承的鑰匙。八十年前,他們為了不讓鏡中界成為爭權的工具,才故意碎裂三鏡,將我藏在現實世界。”
張楚嵐松了口氣,卻注意到鏡緣缺口處仍有一絲裂痕:“那現在三鏡合一,鏡中界重啟了嗎?”
王也凝視著鏡中隱約可見的承影殿虛影,忽然笑了:“鏡中界從來不是封閉的世界,它存在于每個異人的執念里。寶兒姐,你現在要做的,不是關閉鏡中界,而是學會與過去的殘影和解。”
馮寶寶點頭,將鏡子收入行囊。窗外,青城山的晨霧正在散去,遠處傳來游客的腳步聲。她忽然想起徐四教她的話:“活人總得往前看。”鏡中殘影雖美,但真正的傳承,從來都在鏡外的現實中——在她握著柴刀的掌心,在張楚嵐算計的眼神里,在王也隨風飄散的道袍中。
青銅鏡突然輕鳴,鏡面上浮現出新的殘影:三個身影并肩走向山林深處,陽光穿過樹梢,在他們腳下投下長長的影子。這一次,不再是鏡中虛幻的倒影,而是真實的、正在前行的,傳承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