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順著江澈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桑樹最后一條枯萎的枝丫末端，十數息過去，突然又點亮了一抹生機。

這抹生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壯大。

僅僅過去三息，已經膨脹到了讓殷宏都感到心驚的地步。

但這一小點從衰亡中奪回的生機，卻并未往回蔓延，試圖治愈瀕死的桑樹。

反而是愈加濃縮。

直到從枝丫末端上滾落了一滴散發赤日光輝的純凈液體。

落入江澈早早備好的瓷瓶中。

與此同時，整棵桑樹徹底失卻了所有靈性，由枯黃入灰朽，然后化作灰燼，在真陽之地的烈陽之氣中消散于無形。

手握瓷瓶，江澈的腦海中自然浮現出這滴液體的名錄。

【赤霄陽露】

真陽之地方可誕生，是本可壽逾千載的靈植，選擇了極盡升華后的產物。

“那是什么，我似乎從未在典籍中見過。”殷宏好奇道。

江澈微笑：“叫它赤霄陽露吧。”

“赤霄陽露。”殷宏復述了一遍：“也好，若此前果真未有前輩記載過此物，那自然可依你命名。”

殷宏沒有再詢問這滴赤霄陽露是如何誕生的。

因為一切就發生在他們二人的眼前。

那株桑樹既然能頂著烈陽之氣，在短短九日間成材，自有其韌性，就該有繼續生長下去的能力。

隨著其日漸壯大。

又有真陽之地中的天地靈機滋養，哪怕壽逾千載也是尋常。

早已不能算是普通的桑樹，而該是某種機緣巧合下誕生的靈植。

但這株桑樹卻本能地不愿止步于此。

于是在生命力最蓬勃的時候。

主動選擇了極盡升華，以未來所有壽數，換得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江澈手中瓷瓶內的赤霄陽露。

另一樣則是……

殷宏的目光轉而移到真陽之地那片赤紅色土壤的下方：“你感應到了嗎？”

“嗯。”江澈點頭。

在赤霄陽露出現的同時，桑樹將其體內殘余的所有天地造化，生成了一枚種子，重新落回大地之中。

這枚種子將會在地脈中流淌。

許多年后，會成功扎根在另一片土壤。

這一次，它不再是桑樹。

“若是再得幾次機緣，說不定它真的能長成一株扶桑。”江澈感慨。

殷宏唏噓道：“扶桑神木啊，哪有那么容易。”

江澈道：“但它至少給自己爭得了一個機會。”

兩人沉默了一會，心中各有想法。

殷宏再度開口問道：“這次真陽之地生出的變化，恐怕就連陸師兄都難以預料，事先記錄在案。

卻不知這些變化之后，這滴赤霄陽露還能符合師弟筑基所需嗎？”

江澈在赤霄陽露入手時就已經用其余兩樣靈物進行感應。

此刻胸有成竹道：“再合用不過。”

殷宏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之后我們是回宗，還是師弟你另有安排。”

江澈對此早有打算：“我當初在斷云隘和陸師兄分別時，陸師兄曾言，讓我在煉氣圓滿之后，筑基前重回斷云隘，我想去看看。”

殷宏理所當然點頭道：“陸師兄向來不會無的放矢。

那我就陪你再走一遭吧。”

此刻，紀家莊內仍舉族哀慟。

江澈和殷宏二人對紀樂安的印象都說不上好，臨走前更沒有要去幫忙送喪的意思。

干脆直接從狐火谷內乘云舟出發。

“那里，就是黑曲山北山那一帶，就是我說的方家修士暫住之地。”

云舟高高升起。

江澈的視野范圍也隨之擴大。

直到大半個黑曲山都盡收眼底。

殷宏指著黑曲山的一處地方，向著紀家莊劃了一條線：“至于方家的那兩個筑基。

依照紀樂金所言。

應該就是在此處和紀家兄弟對上的。”

江澈循著殷師兄指點望去。

雖然此刻龍血藤和赤霄陽露都已經落袋為安。

但將簽運和這段時間黑曲山中的變故一一印證。

還是不由思緒萬千。

若是那日，他在流火匿形陣中沒能按捺住寂寞，離陣前往紀家莊一帶，就不免會卷入四名筑基修士的亂戰中。

這是下下簽。

若是他堅持留守狐火谷內靜修。

性命安危自可無恙。

但筑基所需的赤霄陽露，還有可拓展的龍血藤，都會與他失之交臂。

這是中中簽。

即便他小心謹慎，在流火匿形陣中避過最危險的時間。

待殷師兄回返后，與殷師兄一同前往黑曲山北山大陣，用赤鱗豹逆鱗，收取方家修士來不及收取的龍血藤。

可那時靈脈斷流過久。

凡種枯萎，他很可能徹底失去得到赤霄陽露的機會。

這是另一條上上簽。

亦未能盡善盡美。

“難，難啊……”

斷云隘地處云州，和順慶府黑曲山之間的距離，相比到枯心宗還要更遠一些。

云舟之上。

江澈抓緊時間，觀閱臨行前從師父那里得到的筑基法決《槐心固基訣》。

不同傳承乃至不同道統，對筑基境界的破境心法和修行都有一些或多或少的區別。

小到枯心宗內三峰。

大多只是所鑄道基的區別。

大到銹脊群山中肉菩薩窟一類。

除了外界修士將其與筑基境界對應，方便稱呼外。

其實他們的修行階段已經和外界筑基之法迥異。

至于師父賜下的這本《槐心固基決》。

和先前他在煉氣境界時修煉的《靈臺照月錄》、《五輪鍛氣決》相仿，都是剔除一部分魔門功法弊端，盡可能向中正平和靠攏的功法。

除了需要大量的心境丹藥來維持神智清明外。

幾乎沒有過多的缺漏。

“這樣也好，雖然犧牲了一部分速成功法的修為進益。

但我有墨箓所示簽運，很多事情不必急于一時，舍本逐末。”

江澈知道，如今宗門內仍有大量弟子。

為了彌補先天資質的缺憾，像宋祿檢那般，主動選擇魔焰訣一類折損壽元的功法，或是一些對神智有損，需要定期嗜血的邪典。

“聚真元液化成靈潭，以筑基丹提供法力，熔筑基靈材為心象道基。”

半月時光匆匆而過。

江澈大半時間都在研讀功法。

明心級別的悟性讓他即使面對筑基法決，理解速度也和當初初次接觸《靈臺照月錄》時不可同日而語。

偶爾與殷師兄交談請教。

甚至會讓殷師兄生出些許驚異。

這一日。

斷云隘終于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