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
丁勁松握著手機的手懸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地微微發(fā)顫。
他整個人直接懵住了。
不吹牛逼,真正切切的懵住了。
他本來剛做完了一個項目,就等著甲方爸爸給他結算款項,今天正是甲方爸爸打款的日子,他正好出來,還叫了兩個外圍好好放松一下。
有錢了嘛,就得放松。
結果忽然滴一聲,手機來了個短信說自己銀行卡賬戶被法院凍結了,丁勁松當場就穩(wěn)不住了。
他還眼巴巴等著甲方爸爸打款,結果銀行卡凍結了,那錢一會進入賬戶,他這個錢就拿不出來了。
這他媽如何能忍!
他直接按照短信提供的法院電話打了過去,你憑什么凍結我賬戶,你知不知道我賬戶今天要進賬?在票子面前,別說你法院,就算是如來佛祖也不行啊。
誰知道自己打電話過去問,對面那法官竟然比他還囂張,還帶上了“媽”,臥槽,一時間,丁勁松都怔住了。
這個世界怎么了,究竟還是我熟悉的那片土地嗎?
現(xiàn)在的公務員都敢在電話直接罵臟話了?!你不怕丟工作啊,你不怕挨處分啊!
人民群眾就是第一!你怎么敢對人民群眾飚臟話,而且還是電話里面!
“這...這他媽什么情況?”
丁勁松扯松價值八千塊的真絲睡袍領口,喉結上下滾動著灌了口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順著下巴滴在定制鱷魚皮拖鞋上。
手機從指縫間滑落,在波斯地毯上彈了兩下,屏幕亮起又熄滅,映出他漲得發(fā)紫的臉。
懵逼過后,隨即便是生氣。
“反了天了!”
丁勁松突然踹翻腳邊的檀木矮凳,名貴的雞翅木在地毯上滑出刺耳聲響。
他抄起水晶煙灰缸狠狠砸向電視屏幕,飛濺的玻璃碴劃過價值六位數(shù)的真皮沙發(fā),留下猙獰的劃痕。
這還不解氣,他又抓起整瓶威士忌,仰頭灌下大半,辛辣的酒液嗆得他眼眶發(fā)紅,卻澆不滅胸腔里熊熊燃燒的怒火。
“丁哥!怎么發(fā)這么大火!”
金發(fā)碧眼的莉莉從海邊回來,踩著十厘米的細高跟,扭著腰肢撲到他懷里,胸前的比基尼帶子快要滑下來,撒嬌問道:“誰惹你了?”
“法院那群雜種!”
丁勁松一把推開莉莉,酒瓶重重砸在大理石茶幾上,震得水晶杯叮當作響。
“老子在南江呼風喚雨,在海市吃香喝辣,今天居然被個小法官騎在頭上拉屎?你們敢信,剛才那個小法官居然敢罵我?!”
亞洲女人美咲撿起地上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與任浩的通話記錄。
她咬著嘴唇道:“他罵你什么了?錄下來沒有?現(xiàn)在公務員最怕這個。”
“錄個屁!”
丁勁松此時被女人提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貌似沒有錄音。
金發(fā)莉莉對本土文化還不夠了解,詫異問道:“丁哥,他罵你啥?”
丁勁松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大笑,抓起沙發(fā)上的靠枕狠狠摔在地上,“他說老子是被執(zhí)行人!說凍結老子的卡天經(jīng)地義!我他媽一年交的稅夠養(yǎng)他八輩祖宗!”
他踢翻腳邊的雕花瓷凳,碎片濺在美咲雪白的小腿上,劃出一道血痕。
莉莉嚇得后退半步,美咲卻眼睛發(fā)亮,湊近哄道:“丁哥消消氣,咱們打12345投訴他!就說他辱罵納稅人,態(tài)度惡劣。”
相比于莉莉,美咲明顯就對這種事情了解的很清楚了,此時很機靈的提供了一個方法。
“對!投訴!”
丁勁松受不下這口氣,抄起手機,屏幕都被他按出了裂痕,“我要讓他跪著求我撤銷投訴!”
嘟嘟嘟。
電話接通了。
“這里是南江市12345熱線,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您?”一個年輕的女聲傳了出來。
丁勁松扯開嗓子吼道:“我要投訴!林城區(qū)法院的法官,居然罵納稅人是狗!”
“?”
電話那頭,南江市12345政務服務中心里,汪珊正對著電腦記錄工單。
聽到丁勁松的咆哮,她握著鼠標的手頓了頓。
什么鬼,法官罵你是狗?!還有,你這么大聲干什么?
12345的接線人員畢竟親受過良好的培訓,她按下免提鍵,對著話筒耐心道:“先生,請問法官為什么這么說?“
“老子憑什么養(yǎng)那個野種?”
丁勁松的吼聲震得聽筒嗡嗡作響,“那賤人背著我跟野男人搞出來的,憑什么要我出撫養(yǎng)費?”
“???”
你在說什么?!
牛頭不對馬嘴,你吼什么呢,我問你為什么法官罵你,你說你這些東西干什么,什么野種賤人,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江珊都無語了,12345每天打電話的人很多,她也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人,但這種咆哮著說一些亂七八糟的,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汪珊皺起眉頭,辦公室里其他同事紛紛抬頭。
她深吸一口氣:“先生,我這里沒有聽清您說什么,請您這邊描述的更清楚一些!”
“你聾了嗎!”
丁勁松的怒吼通過電波炸開,“我是說,老子名下的銀行卡賬戶被法院凍了,老子打電話過去讓他解開,他居然罵老子!”
這次聽清楚了。
原來是因為自己賬戶被法院凍結后情緒失控了。
在聯(lián)想到剛才的野種賤人之類的,明白了,總算是讓江珊聽懂了一些。
她們這里也經(jīng)常有人打電話投訴法院凍結了賬戶,公安拘留了人等等,對于這種她也經(jīng)過專業(yè)培訓。
汪珊攥緊話筒解釋道:“先生,您是被執(zhí)行人吧?法院凍結您的卡是依法執(zhí)行。那是因為您這邊沒有履行法律義務,所以法院才會凍結您名下的賬戶……”
話還沒說完,便被丁勁松直接打斷,咆哮道:“凍結你媽……”
嘟。
江珊果斷掛斷電話,“砰”地把聽筒拍在桌面上。
“怎么了?”鄰座的同事探過頭來。
“極品!”
汪珊摘下耳機,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拖欠撫養(yǎng)費的老賴,銀行卡被凍結了就來撒潑,還罵人,真是無語了!”
她調(diào)出通話記錄,“你們聽聽這段,說孩子是野種,法院不該管他的家事......”
辦公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嘆。
有人搖頭:“這種人也配當?shù)俊?
汪珊抓起馬克杯猛灌一口涼茶:“他還說法官罵他,我看他這樣子,是反過來才是吧!什么人啊,一點素質(zhì)都沒有!”
正說著呢,電話又響了,江珊看了看熟悉的號碼,心里一陣無語,又是剛才那個嘴臭的家伙!
但電話響起,職業(yè)素養(yǎng)和局里的規(guī)定,還是讓她最后接起了電話
汪珊按下接聽鍵,冷聲道:“先生,您的訴求我們已經(jīng)記錄......“
“你個小賤人!敢掛老子電話?”
丁勁松的咆哮震得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我要投訴你服務態(tài)度惡劣!“
“您投訴前請先搞清楚。”
汪珊握緊拳頭,氣得飽滿的胸口劇烈起伏,她按耐住自己的火氣,冷聲道:“法院凍結您賬戶是依據(jù)《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您作為被執(zhí)行人,拒不履行撫養(yǎng)義務才會被強制執(zhí)行。如果您認為判決有誤,可以走再審或申訴程序,但在生效判決履行前......”
這種電話接多了,連她們對相關的法律法條都熟悉了。
“老子不聽你放屁!”
丁勁松掛斷電話,氣得把手機狠狠砸向墻面。
手機殼摔飛出去,落在了茉莉身上,后者驚呼一聲。
法律!法律!
又他媽法律!
剛才那個法官跟我講法律,現(xiàn)在你一個接線員也給我講法律,難道我不懂法嗎?我是在投訴那個法官罵人啊!
這邊丁勁松喘著粗氣,突然想起美咲的提醒,摸出備用手機開啟錄音功能。
對……我要把那個罵我的法官錄音記下來!
現(xiàn)在的媒體這么發(fā)達,輿論監(jiān)督這么廣泛,我要讓你脫了身上的那身皮!
讓你丟工作,讓你挨處分,讓你后悔得腸子都變青!
嘟嘟嘟。
再次撥通任浩電話時,他刻意放緩語調(diào):“任法官,我要跟你聊聊我那個案子。”
“丁勁松,”
任浩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出乎意料的平靜,“根據(jù)《民法典》第一千零八十五條,離婚后子女由一方直接撫養(yǎng)的,另一方應當負擔部分或者全部撫養(yǎng)費。你拖欠撫養(yǎng)費長達四年,我們依法凍結你名下賬戶,你有什么異議嗎?”
“少拿法條壓我!”
丁勁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但還是忍著破口大罵得沖動,說道:“我在澳門輸三百萬都不眨眼,會怕你們法院?”
“你輸不輸錢無本案無關。”
任浩繼續(xù)平靜道,“但根據(jù)《xxx關于限制被執(zhí)行人高消費及有關消費的若干規(guī)定》,你若拒不履行,后續(xù)將被限制乘坐飛機、高鐵,并且會將你納入失信人名單!哦,就是俗稱的老賴黑名單!”
丁勁松聽著那些條文,感覺太陽穴的血管快要爆開。
砰。
他突然把手機狠狠摔在地上,震得滿地狼藉的客廳又多了堆碎片。
莉莉和美咲躲在樓梯口瑟瑟發(fā)抖。
只見他們平日里揮金如土的丁哥,此刻像頭困獸般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嘴里不斷咒罵著任浩、法院和那個該死的12345接線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