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輝煌KTV的VIP888包廂里，煙霧繚繞。

王東升翹著二郎腿陷在真皮沙發里，左手夾著九五至尊香煙，右手摟著個濃妝艷抹的姑娘。

水晶茶幾上擺著三瓶軒尼詩XO，果盤里的進口水果堆成了小山。

“王總，您這手表是新買的吧？”

旁邊一個禿頂男人湊過來，眼睛盯著王東升手腕上金光閃閃的勞力士。

王東升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上周剛入手的，迪通拿系列，二十八萬。”

他故意把價格說得很大聲，引得包廂里一陣驚嘆。

“要我說，王哥就是太善良！”

一個染著黃毛的年輕人端著酒杯湊過來，說道：“那些泥腿子給您鋪個地板就敢要八萬多，要我說，給他們口飯吃就不錯了！”

王東升猛吸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老楊那個傻逼，以為贏了官司就能拿到錢？”

他突然大笑起來，臉上的橫肉擠成一團，“今天那個小法官還帶著法警去我家，你們猜我老婆怎么演的？”

他模仿著女人哭哭啼啼的樣子：“'法官同志，我們家真的沒錢啊，孩子奶粉都買不起了'，哈哈哈哈！”

包廂里爆發出一陣哄笑。

音響里正放著《好日子》，王東升抓起麥克風，跟著節奏扭動肥胖的身軀：“哎——開心的鑼鼓敲出年年的喜慶——“

“王總威武！”

黃毛起哄道，“那些農民工算什么東西，也配跟您要錢？”

王東升把麥克風往茶幾上一砸，發出“砰”的一聲響。

“老子在南江市混了二十年，什么陣仗沒見過？一個小屁孩法官就想動我？”

他掏出手機晃了晃，“我剛還給那小法官打電話呢，你們猜他在干嘛？肯定在家生悶氣呢！”

“王總牛逼！”

禿頂男人豎起大拇指，“來，我敬您一杯！”

王東升仰頭灌下一整杯洋酒，酒精讓他那張油膩的臉漲得通紅。

他摸出錢包，抽出厚厚一疊百元大鈔，隨手塞進身邊姑娘的領口：“今晚高興，大家盡情玩！那些農民工的血汗錢，就當給咱們助興了！”

……

警車在夜色中疾馳，警笛聲劃破明城的夜空。

任浩坐在車里，眼睛不時瞟向懸浮在視野右上角的虛擬地圖——

那個紅點依然在金輝煌KTV閃爍。

這說明王東升依舊在，位置并未發生變化。

“任法，你怎么確定王東升就在金輝煌？”坐在副駕駛的老陳皺著眉頭問道。

這位四十多歲的老法警在執行局干了二十年，臉上的每道皺紋都刻滿了懷疑。

后排的老楊也探過身子，粗糙的雙手緊張地搓著膝蓋。

這個五十出頭的農民工眼角布滿皺紋，工裝褲上還沾著水泥漬。

任浩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他剛才打電話時自己說的，金輝煌888包廂。”

“這也太囂張了！”

楊軍氣得聲音發抖，“拿著我們的血汗錢在那逍遙，還...還專門打電話炫耀！”

老陳見慣了太多老賴，看著任浩說道：“萬一是耍你呢？這些老賴精得很，說不定故意報個假地址。”

任浩瞥了一眼虛擬面板上清晰標注的定位信息，嘴上卻說：“去看看總沒壞處。“

車內陷入沉默。

老楊低頭盯著自己開裂的手掌心——那是常年干粗活留下的痕跡。

八萬多，是他整整一年多的工錢。

為了討薪，他跑了勞動局、信訪辦，最后才走到法院。

判決書下來那天，他和家里人高興得買了掛鞭炮，可誰知道這才是煎熬的開始...

老陳則透過后視鏡打量著任浩的側臉。

這個年輕人來執行局才一年，平時文質彬彬的，今天卻像變了個人。

他見過太多熱血青年被老賴磨平棱角的例子，心里暗自嘆息：又一個要碰釘子的。

任浩能感覺到兩人的懷疑，但他沒解釋。

系統面板上不斷跳動的倒計時提醒著他：【消耗時間：28：32、33、34…】。

“老陳，提個速！”任浩說了一聲。

“好！”

老陳猛踩下油門，警車加速駛向市中心最豪華的娛樂區。

金輝煌KTV的金色大門前，兩個保安正懶散地抽煙。

看到閃著警燈的車輛徑直停在正門口，他們慌忙掐滅煙頭。

“警官，這里不能停...”

一個保安話還沒說完，任浩已經推門下車，亮出工作證：

“林城區法院執行局，找個人。”

保安面面相覷。

往常也有警察來巡查，但都是走后門，哪有這么大張旗鼓從正門進的？

任浩沒理會保安的遲疑，大步走向前臺。

他的法官制服在KTV炫彩的燈光下顯得格格不入，引來大堂里不少好奇的目光。

前臺小姐正低頭玩手機，抬頭看見三個穿制服的人，臉色頓時變了：“幾...幾位有事嗎？“

“執行公務。”任浩出示執行通知書和法官證，“幫我查一下，王東升在哪個包廂？“

“這...這涉及客人隱私.……”

前臺小姐結結巴巴地說，手指悄悄往桌子底下的報警按鈕摸去。

老陳一步上前，眼神銳利，說道：“小姑娘，妨礙執行公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前臺小姐的手僵住了，求助地看向值班經理。

經理快步走來，看到任浩手中的文件，臉色變了變：“888包廂，在八樓。不過……”

任浩已經轉身走向電梯，老陳和老楊緊隨其后。

經理還想說什么，老陳回頭瞪了一眼，他立刻閉上了嘴。

電梯里，任浩整理了一下領帶。

虛擬面板彈出新提示：【檢測到目標距離30米，建議開啟執法記錄儀】。

他摸了摸胸前的記錄儀，確認紅燈已經亮起。

“任法官，”老楊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發抖，“要是...要是這次再.……”

任浩打斷他：“楊軍，今天一定給你個交代，說不定有意外之喜！”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八樓。

走廊盡頭，888包廂的金色門牌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888包廂內，王東升正扯著嗓子吼《好日子》，唱到“今天是個好日子“時還特意加重了音量。

他腦海里浮現出任浩那張年輕的臉，心里一陣得意。

這種毛頭小子也配當法官？他王東升在南江市混的時候，這小子還在穿開襠褲呢！

“王總唱得好！”

黃毛起哄道，“再點一首《咱們老百姓今兒真高興》！”

王東升哈哈大笑，又開了一瓶酒。

他盤算著明天就去把公司賬上的錢轉到小舅子名下，看法院能拿他怎么辦。

這些年他欠的工程款多了去了，哪個不是拖個三五年就不了了之？

“砰！”

包廂門突然被推開，重重撞在墻上。

王東升皺眉轉頭，以為是服務員，正要開罵，卻看見三個身影站在門口。

燈光有些刺眼，他瞇起眼睛才看清中間那個穿著法官制服的年輕人。

“你……”

王東升的歌聲戛然而止，麥克風里傳出刺耳的嘯叫。

包廂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背景音樂還在歡快地播放著《好日子》。

任浩大步走進包廂，執法記錄儀的紅色指示燈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醒目。

他環視一圈——茶幾上的名酒，王東升手腕上的金表，沙發上散落的鈔票，每一樣都是鐵證。

“王東升！”

任浩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包廂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不是讓我來找你嗎？“

他舉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王東升半小時前的通話記錄：“現在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