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空的威逼利誘下,那伙計還是都與他說了。
其實也不是什么秘密,數月前,城主李穆元的兒子李承風,突然性情大變。
不僅一改往日的態度,支持父親勞民傷財地修建請仙樓,還因此對發妻再三冷落,甚至大打出手。
沒人知道他經歷了什么,只是大多數人都覺得他開竅了而已。
陸空自是覺得此事蹊蹺,打算明日暗中調查一番。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被鼎沸的人聲吵醒。
“仙人來了!仙人來了!”
陸空厭煩地打開窗戶,這里正好可以看到城門口處的景象。
數十人圍在城門口,注視著“仙人”的到來。
來者是一名男修,黑發紅袍,下巴微微抬起,手背在身后,每一步像是在刻意丈量距離一般。
細看之下還有一條青蛇纏繞于手臂之上。
“看起來像火云門的人。”陸空暗自思索,從氣息上看,修為不過練氣中期。那火云門是附近的小門派,門主是筑基后期修為,座下弟子也不乏筑基者,這次派來一名練氣弟子,可以說是給了仙臨城主一分薄面。
“唰”的一聲,眾人齊齊下跪,做祈求狀。
然而換來的卻是蔑視的眼神。
“讓開讓開,別擋了本仙君的路!”
此人一邊呵斥,一邊用火蛇噴火驅趕眾人。
他前面的幾人沒有及時散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燒傷。
其中一人,粗布綠衣上的火已經熊熊燃燒起來,就要將他吞沒。
他沒有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卻瘋狂地跑出人群,大喊:“仙人賜火了!仙人賜火了!”
此人帶著火焰離客棧越來越近,聲音卻越來越模糊。
“嘩!”
老板娘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向他身上澆了滿滿一桶清水。
那人身上火焰被澆滅,灼爛的身軀露出,沒站住一會,便猝然倒下。
老板娘上前查看,卻只是默默的搖了搖頭。
門口的卻人群似乎沒在意這邊的情況,而是齊齊跪坐兩排,讓出一條通路。
一名身著華貴黑衣的男子站在中間,朝紅衣修士躬身施禮。
看到那兩人開始交談之后,陸空便催動靈力,強化了自身聽覺。
“在下城主之子李承風,恭迎仙師駕臨!!”
“城主在哪?怎么不親自迎接。”紅衣修士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憤怒。
“家父身體抱恙,臥病在床,只能由我代替家父。不過仙師放心邀仙會將在今晚舉辦,屆時家父會親自招待到場諸仙,請您到城主府歇息幾日,有什么要求,盡管向下人提便是!”
“甚好。”
紅袍修士滿意一笑,欣賞地看了一眼李承風,便隨一旁的下人離開了。
李承風掃視了眼在場眾人,一擺手,眾人便像人偶一樣被驅散了。
這一幕幕看下來,陸空只覺得荒唐。
是真的如此狂信,還是另有什么貓膩?
下樓之后,正看到老板娘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望著李承風離去的方向。
嘴里喃喃道:“那絕對不是他。”
陸空從她身旁掠過,直奔向那具尸體,俯身查看。
肉眼和神識都察覺不出什么異常,陸空便暗中催動右眼,想看看是不是和什么魔功有關。
果然不出所料,此人原本焦黑的額頭上,浮現出一道金色香火紋。
“能一次控制這么多人,一般邪法是怕是做不到的,除非...”
陸空抬頭,發現剛才被驅散的人額頭都有或深或淺的印記。再轉頭看向老板娘,卻是什么都沒有。
“這城中可有祠堂,寺廟之所?”陸空問向被他盯得有些發毛的老板娘。
“此去兩百步,有一座仙祠。”老板娘面露憂色,抬手往西北方向指去。
陸空當即便走,卻被老板娘出聲喚住。
“公子若無要緊之事,還是別去的好。那里,并非什么好去處。”
陸空拱手,謝絕了老板娘的好意,畢竟,他要找的就是這非比尋常之地。
繞過一個彎,他就看到了一座青瓦朱墻的廟宇,屋檐下懸掛著銅鈴,無風自動,發出空洞的“叮當”之聲。
“要想控制這么多人,利用他們的信仰會是一條捷徑。”
陸空心念道。他隱隱記得,在鎮魔司的藏書閣中看到過此類“惑心”之術,強行改變一個人的心智最為困難,但若是將人的心念放大,門檻就將大大降低。
看到正門牌匾“仙祠”二字,陸空不禁搖頭,這無靈之地,又怎會憑空生出“仙”來。
走進大門,可以看到堂中供奉的是一座三眼仙人像,高約三丈,白玉雕琢,紅石做眼。
庭院內有一座許愿池,池水渾濁,底部堆滿銅錢和各種奇怪的祭祀之物。
香火鼎盛,信徒如織,焚香者,祈禱者,跪伏者,男女老少盡皆有之。
這在陸空看來,卻透露著一股機械式的狂熱,他默默將神識放出,搜索起整個祠堂來。
一名老者看見陸空在門口逡巡,上前道:“還不快進來,一柱香過后,就要賜福了。”
“賜福?”
“老先生,這賜福是何意啊?”陸空問道,這聽起來就像是糊弄人的把戲。
“外來人?”老者從上下打量了一下陸空,悄聲道:“要是想蹭蹭仙臨城的福氣,此時正是個好機會。只要被道長的金筆一點,就會沾染仙緣。以后子孫之中出個修仙者,也不無可能啊!”
陸空無奈道:“金筆一點就能生出具有靈根的修仙者,若是真這么簡單,世界上哪還有這么多凡人。”
老者怨憤道:“你修過仙嗎,瞎說什么?我是看你我有緣,好心提醒,沒想到竟然如此不識好歹。”
陸空不想與此人爭辯,收回神識,神識掃過之處,均無異樣。
除了那座神像周圍,好像有什么東西,擋住了神識的探查。
陸暗中施法,無人察覺之處,一把大刀朝神像背后砍去,而后化作黑霧消失。
“轟!”
三眼仙人像轟然破碎,在場信徒瞬間凝固在原地,瞳孔驟然收縮。
香爐“咣當”一聲墜地,香灰揚起的煙霧。
“神像...碎了...”剛剛的老者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枯瘦的手指還保持著祈禱的姿勢。
陸空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一切,嘴角保持著慣常的弧度。
‘原來真是一塊普通的玉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