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洗碗的聲音比大象走路還響，“程雪梅無奈地說，“我住半島酒店，明天再聯(lián)系。“她拿起包包，在門口停下，“對了，嶺軍，你父親的事...我很抱歉。那不是君子所為。“

張嶺軍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門關(guān)上后，他長舒一口氣，像剛通過了一場艱難的考試。

“所以...“顏書瑤咬著下唇，“我爸的公司真的有麻煩了？“

“看起來是的，“張嶺軍皺眉，“但我不明白為什么你媽找我?guī)兔Α＠碚撋希龖?yīng)該恨我才對。“

顏書瑤搖頭：“我媽一直很實(shí)際。她知道你現(xiàn)在的人脈可能有用。“她猶豫了一下，“你會幫忙嗎？“

張嶺軍看著她，眼神溫柔：“為了你，我會試試。“

這句話讓顏書瑤的心臟漏跳一拍。七年前，他選擇離開是為了保護(hù)她；現(xiàn)在，他愿意幫助她討厭的父親，還是為了她。

“謝謝，“她輕聲說，“不過別勉強(qiáng)。我爸...他欠你一個道歉。“

張嶺軍笑了笑，沒有回答。他走到貓爬架前，輕輕撫摸著小雨的腦袋：“看來我們的小雨今天成了最大贏家。“

顏書瑤走到他身邊，兩人肩并肩看著熟睡的小貓。在這個安靜的瞬間，七年的隔閡似乎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們站在一起，面對未來的風(fēng)浪。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顏書瑤呈“大“字形趴在床上，半邊臉埋在枕頭里，一縷陽光正好照在她的眼皮上。她皺了皺鼻子，像只被驚擾的貓一樣往被窩深處縮了縮。

“書瑤，起床了！“張嶺軍的聲音伴隨著煎蛋的滋滋聲從廚房傳來，“再不起來早餐就涼了！“

“唔...世界毀滅了再叫我...“顏書瑤把臉更深地埋進(jìn)枕頭，聲音悶悶的。

廚房里的動靜停頓了一下，接著是腳步聲接近。張嶺軍站在臥室門口，身上圍著顏書瑤那條印著“Kiss the Cook“的粉色圍裙——這畫面本該滑稽，卻莫名有種居家的性感。

“已經(jīng)九點(diǎn)了，“他抱著手臂說，“你昨天不是說今天要去郵局取快遞嗎？“

顏書瑤猛地睜開眼：“該死！我的樣書！“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頭發(fā)亂得像被雷劈過的稻草堆，“老王說今天最后一天，再不取就退回去了！“

張嶺軍挑眉：“老王？“

“社區(qū)快遞站的老王，“顏書瑤一邊套上皺巴巴的T恤一邊解釋，“耳朵有點(diǎn)背，總把我的名字聽成'嚴(yán)書妖'。“她模仿著老王的山東口音，“'嚴(yán)書妖！你的妖怪書到了！'“

張嶺軍嘴角抽動：“我有點(diǎn)想見見這位老王了。“

“你會愛上他的，“顏書瑤光腳踩在地板上，被冰得一個激靈，“上次他非要給我介紹他侄子，說'搞文學(xué)的配搞建筑的，絕配！'“

“先知啊。“張嶺軍嘀咕著轉(zhuǎn)身回廚房。

早餐是藍(lán)莓松餅配鮮榨橙汁——張嶺軍已經(jīng)摸清了顏書瑤的口味偏好。她狼吞虎咽地吃著，碎屑掉在睡衣裙擺上，引得小雨從椅子下鉆出來，小鼻子不停地嗅著。

“慢點(diǎn)吃，“張嶺軍皺眉，“沒人跟你搶。“

“作家與食物的關(guān)系就像流星與大氣層，“顏書瑤口齒不清地說，“激烈而短暫。“

“什么亂七八糟的比喻。“張嶺軍搖頭，卻還是給她又添了一塊松餅。

門鈴?fù)蝗豁懫穑瑑扇藢σ曇谎邸?

“你媽？“張嶺軍瞬間繃直了背。

“不可能，她有鑰匙。“顏書瑤擦了擦嘴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位六十多歲的婦女，燙著時髦的小卷發(fā)，手里端著一盤剛烤好的餅干。

“書瑤啊，阿姨烤了些曲奇，想著給你送點(diǎn)來。“陳阿姨笑瞇瞇地說，眼睛卻不住地往屋里瞟，“聽說你這里有...客人？“

顏書瑤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陳阿姨是出了名的社區(qū)情報站站長，誰家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目。

“謝謝陳阿姨，“她接過餅干，“這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張嶺軍，暫時借住幾天。“

張嶺軍走過來，彬彬有禮地點(diǎn)頭：“您好。“

陳阿姨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哎呀，好俊的小伙子！做什么工作的呀？結(jié)婚了嗎？“

“建筑設(shè)計師，未婚。“張嶺軍微笑回答，卻在背后偷偷戳了顏書瑤一下。

“那太好了！我侄女剛從英國留學(xué)回來，也是學(xué)設(shè)計的，你們肯定有共同語言...“

“陳阿姨，“顏書瑤打斷她，“我們正要出門，改天再聊好嗎？“

送走依依不舍的陳阿姨后，顏書瑤長舒一口氣：“恭喜你，現(xiàn)在全小區(qū)都會知道我家住了個'俊小伙'。“

張嶺軍挑眉：“吃醋了？“

“才怪！“顏書瑤耳根發(fā)熱，“趕緊收拾出門，郵局十一點(diǎn)就午休了。“

半小時后，兩人站在社區(qū)快遞站前。那是個由自行車棚改造的小屋，門口掛著歪歪扭扭的“老王快遞“招牌，玻璃上貼滿了泛黃的快遞單和褪色的廣告。

“嚴(yán)書妖！“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觯澳愕难謺搅耍　?

老王是個六十多歲的精瘦老頭，皮膚黝黑，眼睛卻亮得驚人。他看見顏書瑤身邊的張嶺軍，眼睛更亮了：“這就是你那個建筑師對象吧？我就說嘛，搞文學(xué)的就得配搞建筑的！“

張嶺軍忍俊不禁：“您好，王叔。我是張嶺軍。“

“好好好！“老王拍著張嶺軍的肩膀，力道大得能拍死一頭牛，“小伙子有眼光！我們書妖雖然邋遢了點(diǎn)，但是個好姑娘！“

“王叔！“顏書瑤紅著臉抗議。

老王哈哈大笑，轉(zhuǎn)身從里屋搬出一個大紙箱：“喏，你的妖怪書，沉得很！“

顏書瑤興奮地拆開箱子，里面是二十本精裝書——她的新作《重逢》的樣書。封面是深藍(lán)色的，上面有一對背對背的剪影，中間隔著一條銀色的河流。

“哇哦，“張嶺軍拿起一本，“比電子稿看起來有質(zhì)感多了。“

“送給你。“顏書瑤在扉頁寫下“給嶺軍，愿所有離別都有重逢的一天“，然后迅速合上書，不敢看他的表情。

老王在一旁摸著下巴：“書妖啊，你這本書寫得啥？還是那些情情愛愛的？“

“王叔！我寫的是嚴(yán)肅文學(xué)！“顏書瑤抗議道。

“嚴(yán)肅文學(xué)也得談戀愛嘛，“老王不以為然，“就像你和你家這位，多好的素材！“

張嶺軍突然摟住顏書瑤的肩膀：“王叔說得對，我們確實(shí)...很有故事。“

顏書瑤差點(diǎn)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偷偷掐了張嶺軍一把，他卻面不改色。

離開快遞站，顏書瑤抱著剩下的書，瞪向張嶺軍：“你干嘛那樣說？“

“配合演出啊，“張嶺軍無辜地眨眨眼，“不是你讓我假裝男朋友應(yīng)付劉美玲的嗎？老王看起來像是劉美玲的升級版。“

“老王不一樣！他是...是...“顏書瑤卡殼了。

“是什么？“

“是會在冬至給我送餃子的人，“顏書瑤輕聲說，“是知道我熬夜寫作就早上不按門鈴的人。“她頓了頓，“是這七年來，為數(shù)不多真正關(guān)心我的人之一。“

張嶺軍的表情柔軟下來：“那我更應(yīng)該讓他放心了。“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過社區(qū)小公園時，一個白發(fā)老人坐在長椅上向他們招手。

“書瑤！新書出來啦？“退休的文學(xué)系教授林老笑瞇瞇地問。

“林教授！“顏書瑤小跑過去，拿出一本書，“正要給您送去呢。“

林老接過書，眼睛卻打量著張嶺軍：“這位是？“

“張嶺軍，我...朋友。“顏書瑤介紹道，“這是林教授，我寫作上的導(dǎo)師。“

張嶺軍恭敬地握手：“久仰。書瑤常說您是她見過最犀利的文學(xué)評論家。“

林老哈哈大笑：“小伙子會說話！“他轉(zhuǎn)向顏書瑤，“這次寫的是什么？別再像上本那樣虐心了，我老伴看完哭濕了三包紙巾。“

“這次...不一樣。“顏書瑤瞥了眼張嶺軍，“是關(guān)于重逢與原諒的故事。“

林老意味深長地看著兩人：“生活總是最好的老師，不是嗎？“

告別林老，兩人決定去超市采購。路上經(jīng)過一家寵物店，小雨的貓糧快用完了。

“等等，“張嶺軍突然停下，“那是不是林陽？“

寵物店櫥窗前，林陽正專注地看著里面的一窩小金毛，表情夢幻得像個看到糖果店的孩子。

“林陽？“顏書瑤叫道。

年輕人猛地回頭，臉?biāo)查g紅了：“顏?zhàn)骷遥埨蠋煟∧銈冊趺丛谶@？“

“買貓糧，“顏書瑤說，“你呢？想養(yǎng)狗？“

林陽不好意思地?fù)项^：“就是看看...我公寓不讓養(yǎng)寵物。“他眼睛突然一亮，“對了，小雨喜歡那個貓爬架嗎？“

“非常喜歡，“顏書瑤笑道，“謝謝你這么破費(fèi)。“

“不客氣！“林陽興奮地說，“我按張老師給的設(shè)計圖選的，他說要實(shí)木的，平臺間距要適合小貓?zhí)S...“

顏書瑤轉(zhuǎn)向張嶺軍：“你給的設(shè)計圖？“

張嶺軍咳嗽一聲：“就...隨手畫的。“

林陽崇拜地看著張嶺軍：“張老師太謙虛了！那個設(shè)計考慮了貓的行為學(xué)和力學(xué)原理，簡直可以申請專利！“

三人聊了一會兒，林陽接到姐姐的電話匆匆離開。顏書瑤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他崇拜你就像小雨崇拜貓罐頭。“

張嶺軍搖頭：“他只是太熱情。“

“熱情是好事，“顏書瑤輕聲說，“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那種熱情了。“

張嶺軍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超市里，兩人推著購物車穿梭在貨架間。張嶺軍像個精準(zhǔn)的采購機(jī)器，直奔目標(biāo)商品；顏書瑤則像被糖果吸引的孩子，不斷往車?yán)锶痈鞣N零食。

“膨化食品不是正餐，“張嶺軍嚴(yán)肅地說，拿起一包薯片看了看成分表，“而且這個反式脂肪酸含量——“

“——但它的碳水化合物能直接轉(zhuǎn)化為靈感！“顏書瑤搶回薯片扔進(jìn)車?yán)铮白骷冶貍錉I養(yǎng)！“

張嶺軍搖頭嘆氣，卻還是放任她往車?yán)锶藘纱蟀砥腿星煽肆Α?

經(jīng)過冷藏區(qū)時，一位穿白大褂的促銷阿姨攔住他們：“帥哥美女，嘗嘗我們新出的酸奶吧！買二送一！“

顏書瑤剛要拒絕，張嶺軍已經(jīng)接過試吃杯：“謝謝。“

促銷阿姨眼睛一亮：“哎呀，小伙子真懂行！這是我們公司最新研發(fā)的產(chǎn)品，添加了益生菌和膠原蛋白...“

張嶺軍認(rèn)真聽完介紹，嘗了嘗樣品，然后——讓顏書瑤大跌眼鏡地——和促銷阿姨熱烈討論起酸奶的菌種選擇和發(fā)酵工藝。

“你...懂酸奶制作？“離開冷藏區(qū)后，顏書瑤難以置信地問。

張嶺軍聳肩：“非洲項目里有個酸奶合作社，我?guī)兔υO(shè)計廠房時學(xué)了一點(diǎn)。“

“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嗎？“顏書瑤半開玩笑地問。

張嶺軍突然停下腳步，認(rèn)真地看著她：“有。我不會...忘記你。“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顏書瑤心里激起層層漣漪。她慌亂地抓起一包旁邊的糖果：“試試這個吧，新口味...“

排隊結(jié)賬時，前面站著個年輕媽媽，懷里的小寶寶一直沖張嶺軍笑。

“他喜歡你，“年輕媽媽笑著說，“平時很認(rèn)生的。“

張嶺軍做了個鬼臉，小寶寶咯咯直笑。顏書瑤看著這一幕，胸口莫名發(fā)緊——大學(xué)時他們曾半開玩笑地討論過將來要幾個孩子，張嶺軍堅持要兩個，說獨(dú)生子女太孤單。

“你還好嗎？“走出超市時，張嶺軍關(guān)切地問。

“嗯，“顏書瑤勉強(qiáng)笑笑，“只是...想起一些事。“

回程路過小區(qū)花園，幾個老太太正在打太極拳。為首的看見顏書瑤，立刻招手：“書瑤！來跟阿姨們練練！整天坐著寫作對身體不好！“

“不了，李阿姨，“顏書瑤笑著拒絕，“我朋友在...“

“朋友？“李阿姨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著張嶺軍，“這不是陳姐說的那個俊小伙嗎？“

張嶺軍彬彬有禮地點(diǎn)頭：“您好。“

“哎呀，真是一表人才！“李阿姨熱情地說，“會打太極拳嗎？“

十分鐘后，顏書瑤憋笑憋到內(nèi)傷地看著張嶺軍被一群老太太圍在中間，笨拙地模仿著太極拳動作。

“不對不對，“李阿姨糾正著他的姿勢，“要慢，要柔，像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