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的指尖觸碰到培養(yǎng)罐玻璃的瞬間，冰冷的觸感突然變成了血肉的溫熱。

罐中那張與他相似的臉突然貼近，青銅色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齊墨的視野驟然分裂——左眼看到的是銹跡斑斑的實驗室，右眼卻浮現(xiàn)出1943年的畫面：年輕的祖父被綁在同樣的解剖臺上，日軍軍醫(yī)將注射器刺入他的頸椎。

“別對視！“白瑪?shù)慕鹕涸诠摅w表面灼燒出焦痕，“它在同步你的神經(jīng)信號。“

但已經(jīng)晚了。

齊墨的右眼開始滲出青銅色的黏液，視線所及之處，現(xiàn)實開始扭曲。培養(yǎng)罐的鋼架扶手蠕動著變成森白指骨，地面滲出粘稠的黑血，而白瑪?shù)穆曇艉鲞h忽近，像是隔著一層水幕。

最恐怖的是，罐中人的嘴唇開合頻率，竟與齊墨的心跳完全同步。

“它不是你。“白瑪?shù)你y刀突然刺穿齊墨的衣袖，將他釘在車廂壁上，“是反向培育的控制器，專門用來......“

爆炸聲淹沒了后半句話。

整節(jié)車廂如同被巨獸咬住般劇烈搖晃，天花板崩裂的瞬間，齊墨看到外面盤旋的武裝直升機——機身上“中國國家文物局“的標識正在剝落，露出下面暗紅色的山魈圖案。

“周寅的增援？“齊墨掙扎著拔出銀刀，卻發(fā)現(xiàn)刀柄的彝文變成了日文編號。

白瑪?shù)睦湫β晭е饘倩匾簦骸澳氵€沒明白？根本沒有文物局。“

她扯開領(lǐng)口，鎖骨下方露出與齊墨胸口相同的青銅眼圖騰，只是瞳孔位置刻著“試作七號“。

直升機拋下的繩索掛著特制合金籠。籠門開啟的剎那，齊墨的金屬化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喉嚨。

“別抗拒。“白瑪?shù)穆曇敉蝗蛔兂蓹C械化的日語，“覺醒程序需要完全服從。“

齊墨的耳膜嗡嗡作響。某種高頻聲波正在他顱腔內(nèi)共振，每震動一次，就有新的記憶碎片被強行喚醒：

-六歲那年持續(xù)三天的高燒（不是生病，是第一次基因調(diào)整）

-祖父書房里那本永遠停在1943年的日歷（記憶錨點的標記）

-父親失蹤前夜，鏡子里那個對他微笑的“另一個自己“

直升機艙門打開，走下來的周寅穿著與幻影軍醫(yī)同款制服。他手中的平板電腦顯示著齊墨的實時生命體征，某個波形圖正在逼近紅色閾值。

“87%的同步率還不夠。“周寅的指尖在屏幕上輕點，“需要情緒刺激源。“

白瑪——或者說“試作七號“——突然撕開自己的右臂皮膚。皮下不是血肉，而是精密排列的青銅齒輪，中央嵌著塊老式硬盤，上面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1998年的齊墨一家，背景是石月亮峽谷。

“最后一塊拼圖。“她的聲音恢復(fù)成白瑪?shù)恼Z調(diào)，卻說著截然不同的話，“你母親不是失蹤，是被回收了。“

照片在齊墨眼前晃動。他盯著母親腕間的手鐲——那不是裝飾品，是日軍的基因監(jiān)測器。更可怕的是，照片角落的日歷顯示拍攝日期是9月18日，而父親告訴他，母親在9月15日就已......

“想起來了嗎？“周寅的聲音突然年輕了三十歲，與幻影軍醫(yī)完全重合，“那天你放學回家，看到廚房地上的......“

齊墨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被刻意封存的記憶閘門轟然洞開：

廚房地磚上蔓延的血跡。父親癱坐在冰箱旁，手中握著青銅匕首。而冰箱門縫里，露出母親青灰色的手腕——上面布滿了與白瑪右臂相同的齒輪紋路。

“你父親銷毀了失敗品。“周寅的平板顯示齊墨心跳突破180，“但他沒想到，我們在你骨髓里埋了種子。“

白瑪?shù)凝X輪手臂突然掐住周寅咽喉。這個動作讓齊墨體內(nèi)的青銅蟲群暴動，他的脊椎發(fā)出金屬變形的咯吱聲，七根青銅刺從背后破體而出，在空中組成南詔星圖的形狀。

“看清楚了！“白瑪怒吼著扯下自己半邊臉皮，露出下面的合金骨骼，“我們才是被制造的工具！“

她的眼窩深處，微型投影儀正在播放最終影像：

1943年的實驗室，真正的白瑪被綁在手術(shù)臺上。軍醫(yī)的注射器里，漂浮著與齊墨體內(nèi)完全一致的青銅蟲。而觀察窗外，年輕的祖父正在簽字接收某個青銅匣——匣子里，躺著個與齊墨一模一樣的嬰兒。

星圖形狀的青銅刺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刺入齊墨自己的四肢。劇痛讓他短暫奪回身體控制權(quán)，左手猛地插入胸腔，抓住那顆半金屬化的心臟。

“你干什么？“周寅的平板發(fā)出刺耳警報，“強制覺醒會燒毀......“

齊墨捏碎了心臟外層的青銅殼。

爆發(fā)的能量波將直升機攔腰斬斷，周寅在最后一秒跳傘逃生。而“白瑪“的機械軀體開始崩解，齒輪間滲出金色血液，在空中組成一行傈僳文：

【真月在鏡】

齊墨跪在燃燒的殘骸中，發(fā)現(xiàn)自己碎裂的心臟正在重組。每一塊碎片都映出不同記憶：

-六歲高燒夜，母親注射的不是退燒藥

-祖父臨終前塞給他的青銅幣，邊緣刻著經(jīng)緯度

-白瑪（真正的白瑪）在峽谷深處留下的石堆標記

當最后一塊心臟碎片歸位時，所有幻象消散。齊墨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完整的真相之門前——這扇門既在1943年的日軍實驗室，也在現(xiàn)實的石月亮峽谷，更在他被篡改的記憶最深處。

而門鎖，是他剛剛捏碎的那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