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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檔案館·凌晨五點
程衛東的指尖在1965年的檔案袋上留下一道汗痕。管理員老周打著哈欠,煤油燈在他皺紋里跳動:“程廠長,這卷宗可三十年沒人調閱了?!?
泛黃的《哈爾濱軍工學院技術交流紀要》從牛皮紙袋滑出,一張黑白照片飄落在地。程衛東彎腰去撿,突然看見照片邊緣那雙熟悉的眼睛——二十歲的張建軍母親穿著蘇式連衣裙,站在標著“淬火實驗室“的門前,手里捏著一朵干槐花。
“這姑娘...“老周突然壓低聲音,“聽說給蘇聯專家當過翻譯,后來...“
檔案室鐵門突然被撞開,穿綠軍裝的人影堵在門口。程衛東本能地把照片塞進內袋,金屬相框邊緣割破了襯衫,在心口位置洇出一點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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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醫院配藥室·同一時刻
姜曉蘭對著燈光轉動藥盒,鋁箔背面的俄文在晨曦中浮現。她用小拇指指甲挑開夾層,一卷泛黃的卷煙紙飄了出來。
“親愛的思遠:“開頭是娟秀的中文,墨跡暈染處像被淚水打濕過,“今日試驗又失敗了,但你說槐花熬汁可解金屬毒...“
走廊傳來腳步聲,姜曉蘭慌忙把紙條塞回藥盒。玻璃窗倒影里,她看見護士推著藥車經過,車下層赫然放著幾瓶貼著趙德才批條的葡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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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飯店套間·上午九點
匈牙利客商安德烈從鱷魚皮錢包里抽出一張照片,推到張建軍面前:“1980年布達佩斯技術展,這位女士來詢問過您的設計?!?
照片上的東方女子戴著黑紗帽,右手指著展板上的傳動裝置圖紙——那分明是張建軍母親的手,無名指上有道月牙形的疤,和他右臉的傷痕如出一轍。
“她問的是...“安德烈用鋼筆圈出展板角落的小字,“哈爾濱1965年淬火工藝改良?!?
張建軍摸向臉上的傷疤,突然明白為什么母親總在月夜用槐花水給他擦臉。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恍惚間變成青山村那棵老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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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小花園·黃昏
程衛東把檔案照片遞給姜曉蘭時,槐米香囊從她衣襟滑落。“你看她的項鏈?!八钢掌飶埥ㄜ娔赣H頸間——那根本不是項鏈,而是一枚用鐵絲彎成的同心結,和姜曉蘭當年修拖拉機時隨手擰的一模一樣。
“梅梅今天能喝下半碗粥了。“姜曉蘭突然說。她掏出藥盒里的紙條,“這字跡...像不像建軍抄詩集的那本筆記?“
兩人同時抬頭望向病房窗口。程梅正趴在窗臺上,小手對著夕陽張開,指縫間漏下的光影在地上拼出模糊的齒輪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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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天臺·深夜
張建軍把母親的照片貼在胸口,任夜風吹散抗焦慮藥瓶里的白色粉末。沃羅寧無聲地出現,遞來半杯琥珀色的液體。
“你母親當年...“老人喉結滾動,“是用淬火油配方換了你出國的機會。“
伏特加混著淚水滾入喉嚨,張建軍想起勞改農場那個雪夜。母親把懷表塞給他時,表蓋內側還帶著體溫,而鐵絲網外的白樺林里,有藍光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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