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步伐微頓，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稍稍走近攤位，目光在那面鏡子上停留片刻，然后不緊不慢地開口：

“這種品相的貨，一百魔石都是讓你占了便宜。“

攤主原本還在氣惱，聽到這話立刻眉開眼笑：“您聽聽！這位巫師才是真正識貨的！“

林格卻對攤主的附和置若罔聞，繼續(xù)開口。“要是換一個地方，不簽混沌契約可換不到。

聽到林格的聲音，戴著獅子面具的巫師整個人忽然僵住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三秒。

林格能看到對方握著魔石的手指微微收緊，關(guān)節(jié)泛白。終于，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面具后傳出：

“……混沌契約，那可是要命的東西。“

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某種只有他們才懂的試探。

林格神色不變，語氣依舊溫和，但眼底卻泛起了漣漪：

“有些東西，值得用命去換。“

這句話一出，獅子面具后傳來一聲短促的吸氣聲。

沉默。

然后是一聲熟悉的、帶著無奈和懷念的輕笑：

“你這個瘋子。“

這三個字，瞬間把他們拉回到那個陰冷的房間，那張沒有五官的臉，那份死亡的契約。

林格的手指下意識地摸向左手腕——契約的印記早已消失，但那種灼燒感似乎還在。他看到凱恩也在做同樣的動作，只不過摸的是自己的喉嚨。

“罷了。“凱恩突然轉(zhuǎn)向攤主，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夸張，“一百魔石都是搶劫，我不要了。“

不等攤主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一把拉住林格的胳膊：“走，這地方凈是些黑心商人。“

兩人快步穿過人群，凱恩的手勁很大，像是怕林格會突然消失。

陰暗的角落里，魔法燈的光線照不到這里。墻壁潮濕，帶著地下特有的霉味。

凱恩深吸一口氣，摘下獅子面具。金色的頭發(fā)有些凌亂，額角還帶著細密的汗珠。他靠在墻上，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林格：

“我真沒想到……你還記得那次的事。“

“記得。“林格也靠在墻上，兩人之間隔著一臂的距離，“你沖到艾澤拉面前，大吼著說契約不公平，然后被他一個眼神壓得跪在地上。“

凱恩臉色微紅，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別提了，我現(xiàn)在想起來脖子還疼。“

“疼就對了。“林格輕笑，“證明還活著。“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東西——劫后余生的慶幸，還有無需言說的信任。

“行了，煽情夠了。“凱恩清了清嗓子，表情變得嚴肅，“說正事。這地方不簡單，我已經(jīng)盯了三天。“

他壓低聲音，眼神警惕地掃過通道兩端：

“我的目標比較……特殊。上面讓我找某些耳朵尖尖、特別喜歡在月光下活動的家伙。“

林格立刻明白了——黑暗精靈。他微微皺眉：

“看來我們的任務(wù)不一樣。我要找的是個黑巫師，據(jù)說混進了布魯?shù)さ馁F族議會。“

“嘖。“凱恩咂了咂嘴，“都不是省油的燈。看樣子塔里這次是下了大棋。“

他撓了撓頭，有些煩躁：

“問題是，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個敗家的貴族少爺，到處惹事就是為了吸引注意。很多眼睛在盯著我，不太方便深入調(diào)查。“

“需要幫忙？“

“不用。“凱恩搖頭，“各有各的任務(wù)，貿(mào)然合作反而容易暴露。不過……“

他眼睛一亮：

“我們得想個辦法保持聯(lián)絡(luò)。總不能每次都靠這種巧合。“

林格點頭，目光掃過遠處那排冷清的攤位，若有所思：

“每周日晚上八點，在最近的月光酒館碰頭如何？“

“太明顯了。“凱恩搖頭，“我們需要更隱蔽的方式。“

林格想了想：“那就用暗號。你記得空心星紋石嗎？“

“哈！“凱恩忍不住笑出聲，“當然記得，那塊破石頭騙了我五個銀幣，你還說它能帶來好運。“

“就用它。“林格嘴角微勾，“如果需要見面，就派人在最后一個攤位賣空心星紋石。識別方式是——“

“反向砍價。“凱恩眼睛一亮，接過話頭，“越砍越高，砍三次。“

“然后攤主會生氣走人。“林格補充，“這就是見面的信號。“

兩人相視而笑，這種只有他們才懂的默契，讓這個陰冷的地下世界都變得溫暖了幾分。

“就這么定了。“凱恩重新戴上面具，但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林格。“

“嗯？“

“下次別再簽什么要命的契約了。“凱恩的聲音有些發(fā)悶，“我可不想再被人掐脖子。“

林格笑了：“那你下次別再替我出頭。“

“想得美。“凱恩輕輕錘了他肩膀一拳，“行了，我得走了。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

兩人最后對視一眼，然后幾乎同時轉(zhuǎn)身，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很快就消失在涌動的人群中。

兩人分開后，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

林格重新走回那個不起眼的攤位前。

佝僂的老巫師還在那里，仿佛從未移動過。他枯瘦的手指緩慢地整理著攤位上的物品，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

“這個盒子……“林格試探著開口，“能看看嗎？“

老人抬起頭，露出兜帽下的半張臉。那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但眼睛卻異常明亮，像是能看穿人心。

“看？“老人的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有說話，“你看得懂嗎，年輕人？“

林格伸手想要觸碰那個木盒，但老人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有些東西，不是現(xiàn)在的你能碰的。“老人盯著他，眼神深邃，“等你準備好了，它自然會找到你。“

“等等，“林格不想放過這個系統(tǒng)鑒定的寶物，急忙道，“你可以開個價。“

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個神秘的微笑：“這件東西沒有價格。它是開始，也是結(jié)束。是答案，也是問題。“

他將木盒小心地收進破舊的布包里，然后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速度之快，完全不像一個佝僂的老人。

“哪來的謎語人。“林格嘀咕。

“哈！“旁邊一個路過的巫師聽到了，忍不住笑道，“你也被他搞糊涂了？這老頭是這里的名人，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