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使團已經順利進入布魯丹王國首府了，馬上就要被他們的王室成員迎接入內。”

艾琳娜停頓了一下，隨即又壓低聲音補充道，“除了坐在我對面的財稅大臣一直偷偷地盯著我之外，一切順利。”

林格聞言，下意識地抬起頭，向自己對面的那個作家看去。恰好對方也正鬼鬼祟祟地抬起眼皮，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在空中撞了個正著。

林格不由輕笑了一聲，緩緩敲擊徽章，用精神力傳輸一句：“巧了，我這邊也是。”

“哈？”艾琳娜明顯疑惑起來。

“精神鏈接最后三十秒。”艾琳娜很快提醒道。

林格沉吟片刻，旋即問道：“能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嗎？”

“時間不多了，”艾琳娜語調輕快，“你是想要一個祝福，還是需要我回答你最后的問題？”

“問題。”林格當機立斷，“說起來，有件事我很好奇。那個在學徒中心公開喊出自己是戰備名單成員的家伙——班森，最后去了哪里？如果他也來了曼林頓，會不會讓我們暴露？”

艾琳娜聽完頓時噗嗤一笑：“那個懦弱的家伙當然沒跟著我們。他確實也在路上了，只不過是去西邊邊境挖土豆了。”

林格聞言，嘴角揚起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原來是西伯利亞人與土豆互助計劃。

艾琳娜回復：“可憐的班森大概要和土豆為伴一陣子了。”

精神鏈接開始倒數：“【倒計時：10、9……】”

林格眼神微動：“時間還夠，能再來一句祝福嗎？”

“做人不能太貪心了。”艾琳娜快速回應。

林格嘴角勾起：“好吧，那就祝你好運。”

短暫的沉默后，艾琳娜回復：“你有點狡猾了。”

【倒計時：4、3、2……】

艾琳娜終于輕聲開口：“也祝你好運。”

鏈接關閉前的一刻，林格隱約能感受到徽章上那一點淡淡的魔力波動，隨即便徹底歸于平靜。

林格滿意一笑。

他輕輕合上徽章，塞入長外套最深處的口袋里。

車窗外，曼林頓的城郊景色已經近在眼前。

林格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新衣上——這是一件深灰色長外套，筆挺的裁剪線條，前襟微微敞開，露出里面合身的馬甲。袖口和領口處帶著淡雅的金色絲線刺繡，恰到好處地彰顯著貴族的低調優雅。

這種衣服原本是貴族子弟在首府社交圈最流行的裝扮，價格不菲，單單制作和改制就足足花去了林格五枚銀幣。不過這件外套被林格略作改動，已經從貴族的正裝變成了一件優雅而低調的風衣，恰巧符合他這次“私家偵探”的新身份。

林格忽然想起了伊爾莎和凱恩。

伊爾莎此次被導師派去了莫德里亞首府的皇家圖書館，負責尋找一些巫師典籍，以及翻譯當地的一些史料文獻。任務單調枯燥，但這正是伊爾莎喜歡做的事。

至于凱恩，那家伙的偽裝身份直到最后都沒告訴林格。他臨行前還神秘兮兮地拍拍林格的肩膀，說：“放心吧，伙計，我的身份絕對會讓你驚掉下巴，說不定咱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林格對此只笑了笑。曼林頓這座城市可不小，即便兩人真的住在同一個街區，也未必能碰面。

林格取出自己的文件，仔細核對了一遍。

一封介紹信，來自灰燼巫師塔一名不知名的巫師的關系，以及首府著名的郁金香事務所，還有一位伯爵的聯名正式介紹信，上面蓋著兩個精致的火漆印章。

林格低頭看了一眼介紹信上的署名：

“格林·波洛。”

他選擇這個名字純屬個人趣味——“波洛”來自于他前世喜愛的阿加莎推理小說中的著名偵探波洛，而“格林”則是自己名字的中文倒寫。不過阿爾特帝國的語言環境下，這個名字絲毫不會讓人引發對于林格這個名字的聯想。

介紹信上的措辭標準而華麗，字跡流暢優雅：

“謹此鄭重推薦格林·波洛先生，他是一位才智過人、值得信賴的私家偵探。波洛先生曾協助處理過多起敏感案件，擁有卓越的洞察力與穩重的職業態度。本事務所和伯爵閣下相信，他必將對貴地所面臨的棘手事件提供寶貴的協助。”

林格突然若有所思起來，短暫沉默后。

林格抬頭看向對面的作家：“先生，你的新書主角是一名偵探，對吧？”

男人原本正在稿紙上奮筆疾書，聞言立刻抬頭，嘴里還叼著一張廢棄的稿紙，有些不顧形象：“哦？是啊。”

林格微笑著致意：“我是格林，格林·波洛。”

男人忙放下筆：“赫爾，叫我赫爾就行。”

“你書里的偵探，職業生涯算不算一流？”林格隨口問。

赫爾苦惱地抓了抓頭：“……算不上，如果是一流的話，他或許就不會在三十三歲選擇退休。”

“退休后做什么？”林格好奇。

赫爾若有所思：“他退休后來到邊境的小鎮，過上了悠閑的生活……”

“那他賺到足夠的錢了嗎？”林格微笑。

赫爾愈發苦惱：“糟糕，我欠考慮了，一個二流偵探哪有足夠的錢退休！”

“不過沒關系，”赫爾很快振作起來，“主角總是麻煩纏身的，遲早會被拉回到案件中來。”

林格覺得十分有趣：“那么，赫爾先生，你認為做一名偵探最重要的素質是什么？”

赫爾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自信！”

林格微微一怔，赫爾解釋：“二流偵探最重要的當然是自信。不自信的話，誰愿意把案子交給一個猶豫不決的偵探呢？”

林格輕輕頷首，接著追問了一句：“其次呢？”

赫爾這回沉吟了片刻，臉上浮現出一絲“經驗之談”的神情，隨后堅定回答：“當然是服務態度了。偵探也是服務業，總得有哄著那些貴族小姐的手段吧？你得讓她們哭著進來、笑著走——順便多付幾枚金幣。”

林格一愣，目光復雜、懷疑地打量著對面這位“小說家”。他總覺得對方嘴里描述的，不太像是偵探，反倒像是精裝騙子。

“……專業能力呢？”林格試探著問，“難道不重要嗎？”

赫爾毫無自覺，語氣理所當然：“當然重要！可你得先讓人愿意雇你，對吧？你說你查案厲害，結果一開口就臉拉得比欠錢的老賴還黑，人家才不管你真有幾斤幾兩。”

赫爾嘿嘿一笑：“何況，這不是二流偵探嗎？”

林格徹底麻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您說得對。”

不過，他也確實從中意識到一件事——有時候，你不需要真的讓所有人相信你是誰，只要你自己先相信、演得夠像，那別人眼中就會替你圓上所有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