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漸熄。

林格站在焦土邊緣，肩頭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風吹過時，衣角被撕裂的邊緣卷起，仿佛提醒他剛剛差點死在那頭怪物的爪下。

凱恩坐在一旁，左臂染血，臉色蒼白。他的劍斜插在地上，借以撐住脫力的身體。

亂葬崗的暮色，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枯草與火星偶爾發出的“啪嗞”微弱燃燒聲，在提醒他們這場惡戰剛剛結束。

——直到，一聲熟悉的窸窸窣窣聲，再次傳入林格的耳中。

他猛地抬頭。

夜色深處，兩點幽綠的光，仿佛鬼魂的眼睛，悄然浮現。

還有一只食尸鬼！

林格的腦中頓時一緊，他幾乎條件反射般摸向腰間的魔藥袋，但指尖落下時，只摸到冰涼的皮革。

“該死……全部用完了。”林格喃喃自語。

“又是一只？”凱恩也看到了，臉色刷地一變，嘴角滲出鮮血。

“我們剛才那場戰斗已經耗盡了魔力和體力……現在連魔藥和陷阱都沒了！”凱恩咬牙切齒，臉上煞白。

“怎么辦！我們要完蛋了！”

“先別慌。”林格低聲說。

林格也有點窒息，但他馬上就告訴自己——不能慌！

總會有一線生機！

林格目光死死盯著鬼火的方向，同時迅速掃描四周地形：雜草、碎石、焦土與半倒的墓碑。沒有掩護，沒法逃跑！

他腦海瘋狂運轉著每一種可能：剩下的戲法、能否用系統壓縮魔力強行再拼一發組合技、凱恩是否還有反擊能力……

可就在此時——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呦，呦——你們啊，還真在這兒呢。”

那聲音帶著討厭的輕佻和鼻音，從林格側前方傳來。

林格不回頭也認出來了。

巴恩斯。

還有哈特。

那兩個在市政廳嘲諷他們的巫師學徒。

林格心里一驚：

兩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該死，他們是跟蹤自己來的嗎？

巴恩斯和哈特晃晃悠悠地走進火光余燼的照耀中，神情輕松，帶著幸災樂禍的喜悅。

“你看看你看看。”哈特嘖嘖兩聲，“看來真是不容易啊，兩個不起眼的廢物居然斬殺了一只食尸鬼。”

“哈特，你剛才還說我們來晚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啊！”

“哈哈，居然還有魔藥的痕跡，這兩個廢物還挺有錢，看來我們今天要發財了！”

巴恩斯繞到凱恩側邊，遠遠地嘖了一聲：“哎喲，連你這俊俏的臉蛋都劃花了，受傷不輕吧？”

凱恩緩緩起身，強撐著把長劍微微橫在身前。

“你們想干什么？”

“干什么？當然是公平交易。”巴恩斯聳肩，臉上堆起一副偽善的笑容：

“你們受傷了、很疲憊、帶不走太多戰利品……而我們呢？很健康、很清醒，而且善良。”

“所以？”林格目光冰冷。

“所以，把你們身上剩下的藥劑，還有食尸鬼的心核、脊骨、爪子，全交出來。”哈特笑著補充，眼里抑制不住的貪婪。

“趁火打劫？”

“我們不是搶，我們是幫你們代為保管。別說得這么難聽。”巴恩斯露出一口發黃的牙。

林格沒有說話。

他只是，緩緩轉頭，望向兩人身后。

“你們兩個，”他語氣平淡地開口，“能不能讓讓？”

“什么意思？”哈特不耐煩地皺眉。

“我很難專心看你們背后那兩團鬼火是怎么越來越近的。”

巴恩斯一愣，隨即皺眉：“你叫林格是吧？少給我虛張聲勢——”

“咯……咯咯……”

那聲音，如濕木頭在骨頭上摩擦。

哈特下意識地回頭。

他看到了一只利爪已經高高揚起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食尸鬼猛撲而下！

哈特的身軀直接分為兩半！

“哈特！！”巴恩特尖叫一聲，后退連連，臉上的嘲諷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驚恐和扭曲的哀鳴。

“林格！林格！快幫我！你看見了，它殺了哈特——我們都是學徒，是同伴啊！”

林格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站著，眼神冷如死水。

“你這個瘋子！你剛剛不是還能施法的嗎？再來一次！我們一起解決它！”巴恩特哆嗦著拔出法杖，一道火焰噴射倉促射出，打在食尸鬼肩膀上，火星飛濺，卻收效甚微。

“快啊！你再站著看，我就死了！”巴恩特扭頭怒吼，聲音已經帶著哭腔。

林格眼神冷漠看向眼前的巴恩特：“哦？你剛才說我是廢物來著。”

“我錯了！我有魔力！我能拖住它一會兒！你們幫我，我回去給你們寫戰功報告！我發誓！”

凱恩咬著牙剛想開口，卻被林格伸手攔下。

“讓他自己來，能殺了食尸鬼算他的本事。”林格淡淡說。

巴恩斯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支法杖，嘴唇發抖地念咒，一道火球倉促射出，打在食尸鬼肩膀上，火星飛濺，卻只讓它怒吼一聲。

巴恩特和食尸鬼戰斗著，但顯然巴恩特的戰斗技巧遠遠不如林格嫻熟。

只是幾次對拼，巴恩特就手忙腳亂地用掉了大部分魔力。食尸鬼也受到了不小的傷害，但顯然——是在巴恩特不顧魔力透支的狂轟濫炸下造成的范圍傷害。

巴恩特咬牙撐起身子，一道寒冰法術將怪物半條腿凍結，但馬上又被食尸鬼的利爪撕裂腹部，整個人摔進一堆亂骨中，慘叫連連。

他掙扎著再次站起，全身都是血，強撐著又釋放出一道魔能飛彈，將食尸鬼擊退數步，但也耗盡了最后一絲魔力。

兩者幾乎同時倒下，食尸鬼的胸口開裂；巴恩斯口鼻涌血，搖搖欲墜地朝林格撲來。

“林格！救我！我們一起上，它快死了！”

凱恩有些不忍：“我們真不出手？”

“你想白白送命，就去。”

林格沒動。

巴恩特拼命念咒，寒冰在他手中炸開，將食尸鬼的一條腿凍結。他猛然躍開，食尸鬼利爪擦著他的腰腹劃過，帶出大片血跡。

“呃啊啊——混蛋！林格！！它快死了，只差一點！”

林格目光微動，卻依舊沒有動作。

巴恩特跪倒在地，臉色蒼白，雙腿顫抖。他回頭看了眼林格，眼中閃過一絲狠意。

“既然你不動……那你就來陪我死吧！！”

他撲了上去，法杖對準林格的胸口，咒語未出，林格已經動了。

“想拉我墊背？”

林格左腳一踏，側身閃避，右手瞬間抽出袖中長劍。

寒光一閃。

“唔——咳！”巴恩特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林格的劍從他肋骨下方貫入，一路撕裂至胸前。

“你……”

“你想讓我替你死，就該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林格反手抽出長劍，將巴恩特狠狠推向身后剛剛撲來的食尸鬼。

“啊啊啊啊——！！！”

咬合聲響起。

血肉四濺。

凱恩僵在原地，看著林格一言不發地擦掉刀上的血，重新收回袖中。

“你……早就知道他會撲過來？”

“我不知道。”林格語氣平靜，“但我知道，他不可能活著離開。”

林格用剛恢復的魔力補刀了這只奄奄一息的食尸鬼。

兩個人大口喘息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席卷了他們的身軀，林格幾乎站不住了。

但林格很快看向凱恩，眼神里透漏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他知道，眼前的凱恩還沒經歷過如此血腥的世界。但有些事情，必須早些明白。

“凱恩，記住了。”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