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入鎮子的追殺起，再到被父母被怪物襲擊的米洛被抓?！?

“連這個地方的居民都在畏懼著些什么?！?

林格清楚的知道，這個鎮子的異常——絕對有人為的痕跡。

某些組織，或者某些人，在對這場食尸鬼的屠殺做人為的掩飾。

林格側著頭看向凱恩，他的眼神堅定而銳利。

“該去問問米洛了，只有他能帶我們揭開這個鎮子真相的一角。”

凱恩愣了一秒，隨即一咕嚕爬起來：“等等，你不是說……讓他休息一晚？”

“是啊，昨晚是休息的一晚?！绷指駥⒀g斗篷上最后一根束帶拉緊，“現在該清醒了?！?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床上的米洛忽然輕輕抽搐了一下，像是被夢魘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睛，瞳孔收縮，臉上還帶著病后虛弱的蒼白，呼吸卻在快速加劇。

林格沒有靠近，只是安靜地站在床尾，低聲問：

“你醒著，對吧？”

米洛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像是在害怕。

他探出頭，試探性地點了點頭，聲音很輕很?。?

“你們是什么人？”

林格沒急著回答，只是拿出那枚灰燼巫師塔的徽章，在他面前晃了晃。

米洛立刻坐直了身體，聲音抖得厲害：“巫師大人，你們要把我也……處理掉嗎？”

林格皺眉：“處理掉？”

“他們逼著我把父母埋了。”米洛低聲說，語調卻不再只是驚懼，而是帶著哭腔，“我連他們的臉……都看不清了。那些怪物把他們啃得面目全非了。”

凱恩輕咳了一聲，踢了踢林格的靴子，用眼神示意：“你來?！?

林格走近半步，目光柔和。

“米洛，我們不是來傷害你的。”

“但我們必須知道。你那天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米洛抱著膝蓋，眼神游離，但嘴角卻慢慢抿緊，像是在掙扎。

“我說了，他們不信。”他低聲說，“他們以為我是瘋了，但我真的看見了?！?

“看見什么？”

“那東西是爬行動物，四肢著地。身上全是腐敗發臭的皮膚?！泵茁宓穆曇纛澏叮坪鯉е桓姨崞鸬幕貞洠八炖铩€嚼著我母親的頭發。我看到它頭扭得像蛇一樣，一邊咬一邊撕扯，很快……連他們的面容都看不清了?！?

凱恩臉色有些發白，低聲祈禱了句。

“然后它抬起頭。”米洛像是完全沉進了回憶，眼神一點點黯淡，“它的眼睛是綠色的，里面像有鬼火……它看了我一眼，就……就跑了?！?

林格聽得極為專注。他知道，這并不是胡言亂語，而是極為精準的目擊。

鬼火般的眼睛、尸體啃咬、吸取殘余魔力或血肉能量、怪異的身體動作……典型的“食尸鬼”行為模式。

而更關鍵的是——它沒有當場殺掉米洛。

“你……埋了他們？”林格確認了一句。

米洛點了點頭，眼角還帶著淚痕：“沒人肯幫我。我只能把他們埋在屋子后面的石墻邊?！?

林格說：“你能帶我們去看看尸體嗎？我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怪物襲擊了你家?！?

米洛低著頭，眼神在林格和凱恩之間游移了幾下，像是猶豫，又像是在權衡什么。

他的手指緊緊攥著床單，指節泛白。

林格看著米洛指節的弧度，忽然閃回了一段記憶……

十歲時“林格”也是這么攥著床單的。那天，母親在書房門口和父親派來的騎士為了撫養權而爭吵。母親哭喊著，他在臥室里抱著被子蜷縮在墻角……他第一次明白“家”是會被剝奪的東西。

林格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這些記憶排出腦海。

林格看著蒼白的臉，上面寫滿了恐懼——對陌生人的不信任，對再次面對那一夜的恐懼，更是對整個鎮子冷漠反應的本能抗拒。

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被逼著獨自面對死亡和質疑，本不該這樣。

林格壓低聲音，語氣平穩卻篤定：“你不用相信鎮上的人。但……你可以信我?！?

米洛抬起頭，咬了咬牙，緩緩從床沿挪下身來。

“好，我帶你們去?！?

……

半個小時后，三人穿過鎮子的東邊小巷，繞出圍墻，來到一片半荒蕪的田埂。

地面被霜凍得硬邦邦的，草根都被凝結成白色，米洛指著前方一片小丘：“就是那。”

林格瞇起眼看過去，那是一塊亂石堆砌出的斜坡邊緣，兩塊巨石之間的土壤明顯被翻動過。

“我們可以挖開這里嗎？我保證會為你報仇，并且將他們安葬在最好的墓園?！绷指竦拖骂^，看著米洛。

“只要能給父母報仇……”米洛沒有抬頭，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角，低聲說，“都聽你的?！?

林格點了點頭，從背包里抽出一把便攜鐵鏟，遞給凱恩：“動手?！?

凱恩悻悻地接過鏟子，嘟囔著開始刨土。米洛也想幫忙，卻被林格攔下：“你歇著?！?

凍土發出干脆的“哧哧”聲，漸漸翻開表層的積雪和浮土。

林格沒有再多說什么，目光卻落在遠處的林邊上，眼神微不可察地掃了一圈。

——夜晚的血腥味，哪怕是在早晨也未必散得干凈。食尸鬼嗅覺本就異常靈敏，如果它還在附近……

那么它一定會回來。

林格知道：自己現在是這三人中唯一能和食尸鬼抗衡的人。體力、精神力、魔力……哪一樣都不能在這里消耗掉。

幾分鐘后，鐵鏟“鐺”地一聲，碰到了什么硬硬的東西。

凱恩停了手，神情僵住：“我挖到東西了?！?

林格心頭一緊，彎下身，將浮土撥開。

第一縷腥氣鉆進鼻腔的瞬間，他的胃猛地一緊。那不是單純的腐臭，而是一種潮濕、帶著鐵銹味的腥甜，像是碎尸案里下水道腐爛的肉塊。

林格的指節微微收緊。哪怕他做過心理建設，腦中也模擬過無數種可能的場景，但當真實的死亡以這種形式撲面而來時——

他的身體還是誠實地反應了：喉嚨一陣干癢，一股胃酸涌動的感覺，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強忍著干嘔。

林格在心里默念：冷靜。你不能在這時候退縮。

林格壓下翻涌的胃液，重新看向那被翻開的尸體。

兩具，一男一女。

尸體皮開肉綻，面部還殘留著死前絕望的神情。

胸口布滿銳利撕裂的痕跡，有些地方甚至看得出怪物的牙印，像是被什么東西反復啃噬卻刻意避開脊骨。

林格的拳頭緩緩攥緊了。

他不再想吐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灼燒的怒火，從胃底一路往胸腔竄。他盯著尸體殘缺的眼眶，像是在看著那個蹲伏其上的怪物。

食尸鬼。

“確定了。”他聲音低啞，指尖卻發著冷，“這是食尸鬼的啃咬痕跡?！?

他停頓了一瞬，胸膛隨著呼吸起伏。

林格想起了昨夜挨家挨戶亮起的蠟燭。原來如此。食尸鬼害怕亮光，喜歡在黑暗中行動，所以他們會避開點燃蠟燭的人家。

而米洛一家——顯然就是第一個遇害的家庭。

旋即，林格腦中閃過米洛說過的那句話：“他們讓我埋了我父母。還不讓我把怪物說出去……”

又想起布魯克那張油光滿面、令人作嘔的臉：

“小事，小事嘛……那孩子瘋了，尸體埋了也就清凈了?！?

“兩條賤民的命罷了，又不值錢?！?

“我都不在乎，哪用勞煩你們這些尊貴的巫師操心？”

林格緊緊閉上了雙眼，但他的顫抖暴漏了他內心的憤怒。

你們把食尸鬼的善后工作完成得真是干脆。

林格緩緩站起身，眼里帶著幾乎凝固的殺意。

這件事，不該草草收場。

遲到的正義……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