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渝在家吃的香，一碗面、三個蛋，一滴湯汁都不剩。

李繡云就在邊上靜靜看著，越看越覺得自己兒子好，什么都好。

陸明遠習慣午睡一會，這時也干坐著神游物外，一會笑一會愁，兒子給的驚喜太大。

他開始還有些擔心，兒子這樣跳著來，在單位實在招風，又想到兒子在外面經歷了何等風雨，又覺得一切是該得的。

至于失落，是有一點點，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兒子工作一年就快比肩了。

他很快看開了，難道讓兒子當一輩子板道工才開心？兒子超過老子，這是家庭蒸蒸日上的征兆！

在家里，李繡云是唱主角的，陸明遠從來話不多，這時開始變得啰嗦，談自己年輕時支援地方建設的事，談自己對人際關系的看法，談自己的人生感悟。

他恨不得掰開來說透了，就怕兒子跳的太高跌下來，但這種事如何說的明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際遇。

最后，陸明遠搖頭嘆道：“罷了，你現在出息了，說多了反而是負擔。”他掏出車鑰匙放在桌上，“我去上班了。”

李繡云看著丈夫的背影，悄聲說：“你爸是高興，一星期都沒有這會話多！”

陸成渝點點頭：“我知道。”

父親的性格就是如此，高興的時候，心胸打開才會話多，還喜歡用嘆息的語氣說著高興的事，仿佛這樣是在惜福。

陸成渝也開心，父母高興，在他心里比什么都好。

李繡云樂開花了，居然哼起了小曲，曲調歡快、高低起伏。

陸成渝小時候就聽過，母親在特別高興的時候才會唱：

高高山上（喲），一樹（喔）槐（喲喂），

手把欄桿（噻），望郎來（喲喂），

娘問女兒（噻），你望啥子（喲喂），

（哎）我望槐花（噻），幾時開（喲喂）。

這是一首四川愛情民歌，估計母親年輕的時候給父親唱過，她應當是想起了往事。

李繡云哼了一半，突然停了：“兒子，你和朱霖怎么樣了？”

陸成渝一怔，這個彎拐的太大差點閃到腰：“挺好的。”

“你下午有空就去單位看看她，聽你姐說，你好久沒去了。”

“呃——”陸成渝和朱霖關系更進一步后，反而躲開姐姐了。

他在母親面前沒必要掩飾，便說：“她現在報了演員業余培訓班，我晚上陪她上課。”

“那就好。”李繡云點點頭，又有些擔心，“上次她去拍電影，一走就是八個月，要是當上演員，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

“這沒辦法，我也要到處跑。”陸成渝安慰道，“冬天，我們倆會一塊去東北拍戲，在一起的時間就長。”

李繡云細細問了一遍，點點頭：“你們是挺能折騰的，我也不懂，看你們自己吧。”

她如果不是讓女兒頂替，也是一位事業有成的女性，一向看得開，反而是陸明遠保守一些。

陸成渝在家里睡了一下午，早早吃了晚飯來到工業學院宿舍。他和朱霖約好了，她晚上上課比較趕，就不在外面吃了。

只等了一會，朱霖騎著自行車出來了，長袖長褲，挎著一個書包，以她的氣質很像大學生。

朱霖看到陸成渝，便是一笑：“來啦。”

北京電影學院在CP區朱辛莊，在當時是偏遠郊區，業余培訓班自然不會放在那里，而是找了一所夜校，距離朱霖家不遠，騎車二十多分鐘。

時間還早，朱霖有意和陸成渝說話，就并肩慢慢騎著：“演員都定下來了，真沒想到，李秀明也要出演，她演鄭亞茹。”

李秀明是北影廠的“金花”之一，他們上次看的《甜蜜的事業》，海報上趴在草地上托腮而笑的一對戀人田五寶、唐招弟，她扮演的就是唐招弟，成功把田五寶“娶回家”。

李秀明還來試鏡過《追逐火車的孩子》主演，只因為需要少女形象的演員才沒有通過。

陸成渝感覺挺有緣的。

《今夜有暴風雪》中的鄭亞茹是一個負面形象，她喜歡主角曹鐵強，因此嫉妒打壓裴曉蕓；暴風雪之夜，團長馬崇漢故意扣押知青返城通知，她又站在了團長一邊，甚至故意不安排給站崗的裴曉蕓換崗。

李秀明形象正面，出演這樣的角色是需要勇氣的，當然，這個角色也能給觀眾留下極深印象。

陸成渝沒有發表意見，又聽朱霖說：“秀梅這個角色由蔡明出演。”

陸成渝一怔，秀梅是一個悲情人物，她不是知青，而是北大荒第一代開荒者的后代，在連隊炊事班工作，和裴曉蕓關系最好。

原著中她冒著風雪去救裴曉蕓，晚了一步，因此流產失去兒子，丈夫也在阻止混亂中犧牲。

陸成渝改成讓曹鐵強去救自己的戀人裴曉蕓，秀梅沒有流產，但仍然失去了丈夫。

蔡同學演一個悲情人物？

陸成渝有些難以接受，想想就釋然了，他把前世的小品代入了，人家可是北影廠劇團的正式演員，形象也好。

他點點頭：“有王導演把關，自然是沒錯的。”

朱霖語氣越發溫柔：“我去試鏡的時候，不知多少人奇怪的盯著，我就像走錯了地方。如果、如果不是想到你，我都沒勇氣走進試鏡室。”

女兒國王也有害怕的時候？陸成渝笑道：“我說過，不讓你主演就不拍。”

這句話相當霸氣，朱霖幽幽道：“你沒必要這樣，這樣的作品不拍電影可惜了。”

“正因為好，多少人搶著拍，所以，不怕。”

“我擔心演不好。”

“慢慢磨唄，就是東北冬天可冷，別為了演戲凍傷了。”

“嗯，我在培訓班學到很多，原來演戲是這樣的。”朱霖有些不好意思，“我在云南拍戲都是瞎弄。”

陸成渝搖搖頭，他覺得朱霖演的可以，特別是在火車上打毛衣的一段，之后才漸漸成了背景板。

她主要的問題在于起步太晚，等磨練出來了，已經沒有合適的角色了。

陸成渝也不會演戲，只能打氣：“你好好學，沒問題的。”

“嗯，我很認真的，就是缺的太多了。我去過北影學院，交了一個朋友，她是正式學生，演技特別好，去年主演了一部電影《百合花》。”

陸成渝對這部電影挺陌生的，就問：“誰？”

“沈丹萍。”

陸成渝一怔，又是一個和他有緣分的演員，電影《被愛情遺忘的角落》中的荒妮就是她出演的，原本是今年上映，只是被他寫進了《三個女人的車站》，被飄沒了。

她后來還參演過《情滿四合院》。